第十八章 决定二
“你们……想干什么？”
阿南一面进了屋子，一面狠狠地瞪着顾浅如。瞪了两眼，忽然发觉，这小子怎么有点眼熟？
“是你？”阿南讶异地指着她道。
“放手。”顾浅如挣扎了下，越挣扎只觉得胳膊越发疼痛。脸色蓦然一白。
“放开她。”兀自背对房门沉默不已的周熠，突然沉声怒道。“让她走。”
“是，少爷。”阿东应道，讪讪地，略带着威胁性地使了力甩开她。
顾浅如揉着酸疼的双手，面上虽然恼怒，心下还是有些慌张的。待抬头打量了四人一眼……一致的黑色制服男子。顾浅如刹那想起在哪里见过了。原来17号房住人的是他。
深呼吸，脸色稍稍淡定。顾浅如抱着胳膊走了两步，想了想回过头，冷淡疏离而又十分客气地道：“不管是不是我多心，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今后若是不幸遇上，我会绕道而行。希望你高抬贵手，不要再骚扰我。谢谢！”
“你太不识好歹……”阿南愤愤不平道。
“阿南。”周熠喝道。
“少爷，她……”
顾浅如睨了阿南一眼，才敛了神色快步离去。
待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周熠才微微侧转身子，看着阿东，沉了声冷冷道：“不管什么原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碰她。”
四人心头不由一震，齐声垂眉应道：“是，少爷。”
“都出去。”
“少爷……”四人飞快抬眼看他，担忧地唤道。
“出去。”
四人只好垂首退出去将门关上。
一缕阳光，自布帘掩着的窗口缝隙钻了进来。
室内突然一下安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尘埃在阳光中跳舞的声响。
周熠定定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神色沉寂，眸光幽深。左脸五指掌印鲜红，可见她所使的力道何其鼓足。必是心里怨恨太盛了吧？抬手轻抚指印，竟不觉疼痛。
那时她忽然神色平静，垂眉低声要求他放手。门外喧哗再无，他便放了，正待站定说话。她猛然一掌甩过来。其实以他身手，完全可以轻易避过，但是他选择了生生承受。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是自己在无理地强行侵入她的私密领地。一直在逼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走近她。
真的是自己太过分了吗？周熠不禁陷入迷茫。
……
“顾……浅……如，你实在太过分啦！”倾兰费力地将一垒小山般高的书轻轻放在琉璃般华美精致的餐桌上，猛然重重拍案，双手插腰凶神恶煞地大声怒吼。
“你放人家鸽子不说，还一直不接电话，你说你说，是什么天大的理由！”一边说着，还一边气恼地顿足。
这一声气势十足的咆哮，硬是把沉思中的顾浅如拉回了现实。
中华书城的中餐厅仿古装修，拱门珠帘，绿叶繁花；有流水淙淙，琴音幽幽，焚香袅袅，极其清静雅致。设有雅座数间，均用雕刻繁复花纹的精美屏风相隔遮掩。而且设计极富人性化，凡是已有客人的位子，屏风上都会插上精致的雪白的羽毛扇子，上有飘逸的书法大字……“客已至”。
顾浅如赶紧拉了她坐下，赔笑道：“倾兰，真的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心里却有些愧意，的确不是故意，而是特意的，哎！
“浅浅，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样嘛！”倾兰嘟嘴道，看着那张如花笑靥半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向来对顾浅如青莲般静绽的笑容完全没有抵抗力。是人都好色，怎怪她小小俗世女子呢？
“消消气消消气。”顾浅如赶紧倒上一杯清茶笑道。
倾兰嗔怪地睨了她一眼，一饮而尽。
“今天真是气人。”倾兰拿过书指给她看，无比怜惜道，“你看，都弄脏了。那些记者好没人性。真是讨厌。还好图萼人那么好没有介意。不然她以为是我故意把书弄脏了再给她签名，那我真要懊恼死了。”
顾浅如早看见那些书的封面或背面有明显的脚印，有几本还折了难看的痕迹，不由伸手去抚平，皱皱眉嘴里随意问道：“记者是怎么回事？”
倾兰“哼”了声，自个倒了杯茶水又饮下，才将上午不小心摔倒，来不及收起的书被记者们无情踩踏的事一五一十述了遍。完了又恨恨道：“都怪那个什么鸟少爷。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的，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害我出糗，又担心。不就是有钱人家的狗屁少爷嘛。有什么新闻价值啊！八卦……亏得那些记者还死命追访。真是的……”
“哦。”顾浅如应了声。竟是这样，他才躲进那间屋子的吧？
倾兰口中的那个少爷，应该是他吧？顾浅如脑海里不由想起甩他的那一巴掌。那一掌，顾浅如确信自己是卯足了劲的。的的确确是大大的驳了他大少爷的面子。心里忽然隐隐有种不忍的感觉。但是，明明是他轻薄在先，自己又有什么错处？
“浅浅……”倾兰疑惑地推推她问道，“你发什么呆呀？在想什么呢？”
“没有没有。”顾浅如笑笑道，举了青花瓷杯轻抿香茗。“我在闻这碧螺春的香气呢。”
“浅，我真怀疑你这个超级粉丝是山寨版的。”倾兰拿眼斜睨她，有些不满道。
“嗯？”顾浅如不明所以地轻挑秀眉。“怎么了？”
“你一点也不好奇图萼长什么样吗？”倾兰狐疑道。
顾浅如不由怔了怔，随即笑道：“粉丝一定要好奇偶像的长相吗？”
“……那，这是人最起码的好奇心好不好！”倾兰有些被问倒，好一会才又振振有词辩道，“再说了，连自己偶像长什么摸样都不知道，说出去，不是让人家笑掉大牙吗？亏你那么迷恋网游。还说是人家图萼的超级粉丝呢你！”
顾浅如无语地笑笑，心道：我怎么会是她的粉丝呢？明明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认为的好不好？
“浅，你在嘀咕什么呢？”
顾浅如这才发现自己心里说的话，居然嘀咕出声了。
“没有啊……我是说，你绝对是她最忠实的粉丝。”
“那是……”倾兰无比自豪的一扬眉道，“只是，她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我还以为她应该是白衣飘飘的长发美女，很有女侠风范的那种，咳，却想不到……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好啦。”顾浅如打断她的话道，“点菜吧，饿死了。”说着将桌角上的精致得宛如写真图册的菜单递到倾兰面前。
倾兰喜欢甜食，顾浅如偏爱辣辣的川菜。两人嘀咕了一小会，很快在竹简上写好菜名，悬挂在屏风外面。立时有清秀甜美的女服务员上来取走了。两人不免又一通赞叹中华书城的绝妙创意。
菜肴很快上齐。两人一边用餐一边天南地北奇闻八卦地闲聊了一翻。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倾兰在眉飞色舞地唾沫横飞。幸好顾浅如也早已习惯。
“浅，我也想去玩《百祭传说》呢。”倾兰忽然说道。“我跟你混，嘿嘿！”
顾浅如皱皱眉，她并不想与倾兰聊到有关《百祭》的任何话题。
“我可能都不会再玩了。”顾浅如淡淡道。
“为什么？”倾兰吃了一惊，“你以前不是说，会玩到这款游戏黄了消失了为止吗？”
顾浅如怔了怔。好一会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或许，会去新区吧。”
“为什么要去新区啊？你在那什么仗剑服不是好好的吗？”倾兰不明所以地追问道，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了悟道，“哦，浅，你是不是缺钱啊？你想把那你江湖第一高手的号卖了是不是？浅浅你……”
“你别瞎猜好不好？”顾浅如扶额叹道。
“那是为什么呀？”倾兰停住了神马猜疑，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顾浅如想了想，便一句简述道：“我与人对决输了。可能会被要求删号离服吧。愿赌服输。你别再问为什么了，好吗？”
“啊！哦……可是……好吧，我不问了。”片刻间，倾兰脸上的表情已然转换数次。吟哦间又不敢再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浅如看着不禁一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吃饭啦！”
倾兰应了声，一边夹着蔬菜一边想着安慰的措辞，突然见顾浅如的脸色蓦然煞白。不由大吃一惊。
“浅浅，你怎么了？”
顾浅如呆愣半晌。
只听得隔壁言笑晏晏。依稀间有一女声嗔怪道：“熠哥哥，你不是明天才回来的嘛。回来了也不找我。”
顾浅如握住倾兰的手示意她别再出声。
这雅设间隔音效果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她竟不知自己心里对那个“熠”字和“少爷”二字敏感道如斯地步。
凝神听着，又一男声懒懒地戏谑笑道：“不会是我们家餐厅的饭菜水准不够，入不了熠大少爷的眼吧？”
果真是他吗？
屏风那边，周熠沉了脸道：“你们怎么会来这？”
……
“生气了？”
阿洛挑挑眉不明所以。他应该没说错什么吧？
“去游泳吧。”周熠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周熠明知并不能责怪他们，心里还是有些气闷。若不是他们突然而至，兴许还可以多听会她们说话。虽然这窃听之举，实非磊落行为。但是无意间的“听见”，应该、勉强、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可是少爷，您什么都没吃……”阿南看着丝毫不曾动过的满桌佳肴，面有忧色。
“就是呀，熠哥哥，大中午的不如我们……”叶卉卉紧挨着他坐下，攀住他的胳膊巧笑倩兮道。
周熠却面色极冷地挣脱开她的手，径自起身往外走去。
“熠哥哥……”叶卉卉话顿在嘴边，不由脸色一僵，又恼又羞，随即跺跺脚喊着追了出去。
阿洛早已司空见惯，慢条斯理地起身，晃悠悠地跟在后边。行到餐厅中央，敏感地察觉到有道目光似乎在盯着他们，不由媚眼一笑慵懒地回头望过去，不期然看见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大半张脸隐躲在华丽的屏风后面。透过木质雕刻的镂空图案，依稀可见其袅娜丽影。
阿洛冲她明媚一笑，那双眼的主人仿佛受不住惊吓，倏然全隐了进去。
阿洛“扑哧”笑出声来，只道是自己不知何时惹上的又一朵多情桃花，旧情难忘来此徘徊偷窥。既然人家并未死缠上来，也算是风度佳人。阿洛偏头想想，招了招手，立时一名清秀的女服务员恭谨地上前听后差遣。
“9号的单签在我名下。”阿洛笑眯眯地略略弯腰靠近女服务员的颈脖道。
“是，少爷。”女服务员的头低得不能再低，耳根颈脖早已浸染上诱人的嫣红。
“少爷你又来……”着装严谨的餐厅女主管一脸严肃地杀过来江湖救急。
“打住打住。”阿洛食指抵上自己的唇，魅惑地笑笑道，复又优哉游哉地跟上周熠一众人。
“看什么呢，浅浅？”倾兰攀上顾浅如细瘦的双肩，好奇问道，一面也探了头东张西望。
“没什么。”顾浅如回到座位，有一刹那的失神。
真是他！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一直听着她们讲话，还是刚来？应该是刚到的吧？听见她们的说话声，才又匆匆离去的吧？那么上午对他说的那番话，是奏效了吧？这样也好，很好……以后饶是再见，也再不相识！不同一个世界的人，本来就该是这样子的！
此刻的顾浅如万万没料到的是，她们俩竟是无比巧合地先后落座。而倾兰最初的那番怒吼惊动的不止是她，还有隔壁雅设与她背靠而坐的周熠。
“浅浅……”倾兰正待好奇询问，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取出来一看，是家里打来，赶紧接听。
“妈……”
顾浅如深呼吸口气，漾起丝淡淡笑容，举了筷子兀自用餐。
“什么？怎么会这样？那我爸……爸爸没事吧？妈你别着急，好，是，我现在马上回去。”
顾浅如停下看她。
虽然倾兰总是一惊一乍地，然而这次，听她语气看她神情，似乎很不寻常。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倾兰眼眶都急红了。
“我爸，我爸气晕了……”倾兰胡乱拿了包就要往外冲，“这书，浅浅你先帮我收着啊。”
顾浅如亦赶紧拎起包扶了她一把道：“……你别着急，你爸爸不会有事的。我送你去坐车。”
两人出了雅间，服务员立即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顾浅如忙递过去一张金色的龙纹VIP卡歉意地笑笑道：“抱歉，还有东西在里边，我一会再回来结账。”
服务员自是知晓此卡的尊贵，所制不过数张，皆是极其重要的人才得拥有。看那凸起的金字，竟是叶周耘的名字，心下万分惊诧，然而仍然面带笑容的将卡还给她。
“您好，您的账已经结了。”
“什么？”顾浅如狐疑地挑挑秀眉，“……那先别收拾，一会回来说。谢谢。”
餐厅因在五楼，此刻又是用餐高峰期，升降梯前等候的人分外多。顾浅如便拉了倾兰跑楼层电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