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四少三
一路上两人开心的闲聊。多数是阿洛在讲些奇闻趣事，顾浅如倒也听得趣味盎然。却不知道这一幕早已落入繁花深处的周熠阴郁的眸中。
这条小径虽然僻静，依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路过之人无不艳羡又嫉妒地望着她们。
一向敏感如她，自然注意到了这些异样的眼光，不由抬眸细细打量身边的少年。
这样一个容色俊美的翩翩少年，邪邪的气质，慵懒的味道，仿佛是一片香气萦绕的罂粟花海般，让人不知不觉深陷沉沦。
顾浅如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想来自己必定又一次被人作为假想敌嫉恨在心了。
“怎么叹气了？”
阿洛停下步子，揪着眉头望她。
“没什么。”顾浅如笑笑，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闪过周熠的脸。
突然想起，那晚在“夜色迷香“，他们都在吧台。那么他们……
“你，”顾浅如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和周熠认识？”
阿洛一怔，旋即淡淡一笑。他本是因为周熠才对她起了丝好奇心，跑来瞧一瞧，却不想传闻中的顾浅如，居然就是酒吧遇见的那个特别的女孩子。
“嗯。”阿洛点点头道。“从小认识。”
“那么，你是……裴行洛？”
“嗯。”
虽然早已猜到如此，听见他明确的应承，顾浅如心里还是有不小的震撼。
耳边日日有三大八卦女提供H大最新资讯，顾浅如再孤陋寡闻也知道29号楼A306室赫赫有名的四少。
信科院计算机系的周熠；建筑系的裴行洛；经管院金融系的夏邑辰；机械工程学院汽工系的明炎。
他们皆是大一新生。
以新生之姿入住29号楼是空前破例，何况一次就是四个，已经够轰动了。偏偏他们四个又是死党发小，无一例外的容颜俊美，风度翩翩，家世显赫。
短短几天，H大四少之盛名，比之最当红的男偶像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看自己都招惹到什么人了。顾浅如心里轻轻慨叹。
“浅浅？”
阿洛好笑地看着兀自出神的她。这个女生，为什么总是能忽视他的存在呢？
顾浅如回过神报以歉意的嫣然一笑。阿洛见了不由一呆。
“我想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顾浅如摆摆手。
“不用了。”察觉自己拒绝得有些生硬，顾浅如不由又笑笑道，“女生寝室就在前边不远。”
阿洛戏谑笑道：“浅浅，你害怕？”
“是。我怕麻烦。”
阿洛闻言扬了扬好看的粗眉。
“那好吧。”
顾浅如道了声“再见”，便往另一条小路走去。
“浅浅……”
凝视着她的背影，阿洛忽然心里一动，不由喊住她。
顾浅如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以后，”阿洛敛了笑意，不复先前的慵懒痞样，“我还能找你散步聊天吗？”
顾浅如不由一怔。拒绝的话，竟说不出口。虽然并未深交，他又总是一副无所谓的风流痞样。然而她总觉得，他其实是忧伤的。
“我知道了。”阿洛失望地垂了眉眼，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夕阳已下，风过林梢，无端地让人心生空寂聊赖之感。
那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悉悉索索，听起来格外清晰。
“阿洛。”顾浅如不由喊他。
阿洛身形一顿，缓缓回过身，微微蹙了眉，双目定定地望着她。
离得并不远，他那淡淡的忧伤，忧伤的期盼，便随了风轻轻飘至她的眼底。
“我想，”顾浅如扬起一抹轻笑道，“朋友间偶尔聊聊天散散步也是很正常的。对吗？”
一丝诧异迅速掠过他的双眸，随即又有笑意渐次漾开，明媚绚烂。
“嗯。”阿洛笑道。“浅浅，谢谢你。”
朋友？偶尔？笑意盈然的眸光中，又隐了丝异样之色。
“我先回去了。”顾浅如说罢扬扬手，抱了书转身离去。
“嗯。”阿洛应道，略略偏了头，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其实，你们一点也不像。”阿洛不禁呢喃，眼神一黯。
初时觉得她们有些相似，其实是决然不同的。想起那个人，阿洛的双眸不由涌上一层沉沉忧伤。一年了，杳无音讯。她果真如她家人所说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吗？可是，他偏偏不相信。
然而不容他多想，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为什么找她？”
阿洛已然恢复如常，嘴角勾了抹邪邪笑意，漫不经心地转过身。
“好奇。”
望着周熠紧绷的有些怒意的冰脸，阿洛不由吃吃笑出声来。
“仅仅这样吗？”周熠狐疑地微微眯了眼。
阿洛歪着头，故作思考状。
“你这么一提醒，似乎，好像，仿佛不仅仅是这样的。”
周熠眸光一紧，锁住他的眼睛，冷冷问道：“什么意思？”
阿洛嘻嘻笑道：“我对她有兴趣。”
“你……”周熠面色更冷，半晌，又道，“阿洛，你究竟想证明什么？”
阿洛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
“原来你知道啊！”
周熠冷冷哼了声。
这一年来，但凡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有些甚至只是偶然瞥了他那么一眼，过不了几日，便会成为阿洛的女友。
人人都道阿洛换女友如换衣服。却只有他知道，这些所谓的“女友”，全只因他的缘故。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只因那些女孩于他而言，如同空气里的尘埃，弃之不及又怎会在意？可是顾浅如是特殊的。他不允许阿洛一如从前对待那些女子般待她。
想到此，周熠望着顾浅如离去的方向，语含警告之意冷冷道：“她和那些人不同。”
“所以，”阿洛迅速接住他的话笑道，“我会认真对她的。”
“你……”周熠倏然望着他的眼，“最好别动她。”
阿洛隐了笑意，面色冷然。
“凭什么？”阿洛冷冷哼了声问道。
“我说了。她和那些人不同。”
“你喜欢上她了？”
周熠沉默。
阿洛忽然冷笑道：“看来，你真是喜欢上她了。”
“总之，别动她。”周熠一字一字道。罢了，抬步欲离去。
“连你都会动心。我又怎会不动心呢？”
周熠刚走两步，便又一怔顿住。半晌，拧了眉，缓缓转过身望着阿洛。
“那么叶蓁蓁呢？你已经忘记她了吗？”
“你……”骤然听得他口中的名字，阿洛脸色一僵，心里油然窜起朵无名怒火，“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会忘记她。”
“阿洛，如果你是因为叶蓁蓁，记恨我一年十年甚至更久，我都不会介意。”周熠略略缓了神色道，“但是你别牵扯上她。”
阿洛别开脸，望向颤抖的林梢，笑了起来。
“你就这么在意她？”
“阿洛……”
“如果，她因我而死，你会记恨我多少年？”
周熠心口莫名一窒，神色冷然。
听不见回应，阿洛转过头来看他。仿佛执意需要答案似地，又问道：“多少年呢？”
周熠摇摇头。
“没有如果。”
“那么，”阿洛不再看他，举步往寝室方向走去，“试一下吧。也许，她会喜欢上我。”
“洛。”周熠探手，使了力摁住他的肩。
“怎么，想要对我这个情敌动手吗？”阿洛冷冷讥讽道。
“要怎样，你才肯放弃。”
好一会，阿洛方敛了神色。
“除非你告诉我，那天你究竟和她说了什么？”
周熠剑眉微蹙。
“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
阿洛摇摇头，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以前说的那些么？”
每每想起那天的情景，阿洛都不由神色黯然，胸口揪疼揪疼的。
那个春日的清晨，他还在甜美的睡梦中，被叶蓁蓁的电话喊醒。刚刚才梦见她，此刻又接到她的电话，阿洛只觉得甜蜜蜜的。谁知，叶蓁蓁却兴奋地宣布，她决定今天去和周熠表白，让他马上开车接送她去周庄。虽然一直知道她对周熠的心意，然而那一刻，他仍有一种被人猛然从云端推落十万里深渊的感觉。
如果，如果当日他拒绝送她去周庄，是不是一切的不幸都不会发生？
那天，他在庭院的古树下等她。阳光很好，在枝叶间婉转流淌。他静静地等待，心里，却是焦灼的。
没过多久，见她脸色惨白地出来。一切如他所料，她被拒绝了。心里有一丝窃喜，然而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无端地担忧。
可是，她却忽然很冷静地告诉他，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他追问什么意思。她却不再细说，只道，总之不要再相见。
那天之后，她突然离家出走，说要去国外散心。却是这一去，从此人间天上，果真再不复相见。
“告诉我，为什么她突然说再不要看见我？”阿洛凄然一笑，低低问道。
周熠摁在他肩上的手，不由缩了缩收回劲道。他知道阿洛一直无法接受叶蓁蓁已死的事实，却没料到，在他的内心深处，还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
周熠紧锁眉头，沉吟半晌，终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阿洛笑笑不再相问，眼神倏然凌厉，突然架开肩上的手，转身重重一拳挥向周熠的脸。
周熠猝不及防地一闪，左脸依然生生挨了他那拳头。只觉得一阵迅疾的晕眩感，脸颊火辣辣地疼痛。嘴角赫然有丝殷红的血迹。
“为什么不还手？”阿洛阴郁着脸色问道。
却听身后传来两道惊呼。
“熠……”
“洛……”
正是阿辰和阿炎，此刻一齐小跑过来，拉开剑拔驽弓的两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阿炎大惑不解地问道。
阿辰抬手抚了抚周熠红肿的脸颊，有些责备道：“洛，你出手太重了。”
……
阿洛的那一重拳，宛似旱天惊雷。
虽则早已倏然隐去，然而那万钧气势，劈得这座古老庄严的学府，流言四起。
前一刻还让人啧啧艳羡的四少，据说发小之交形影不离，谁道这会无缘无故突然起了争执，还动起了粗？
顾浅如再一次莫名其妙地被推上风口浪尖。
何谓众口铄金？顾浅如早已领教过。便也不愿浪费了口舌去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