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情殇四
回到寝室，顾浅如习惯性地将课本搁在桌上便开启电脑。打开窗户挽起帘子透透气，回转了身倒杯清水。
自那日与周熠等一起用餐后，杨珍珍姜薇倾兰三人有事没有事总爱往他们的学院跑。
顾浅如生性敏感，自是知道她们的小女儿心思。H大纵然才子如云，然而要如阿洛阿炎阿辰那般气度卓绝，却是实难再寻。
只是****一事，与他人无关，端看两人缘分深浅。顾浅如有时会委婉地讲几句知心话，便也只能默默祝福。
十月底，B城各大高校一年一度的足球联赛照例举行。持续两周。分初赛，复赛，决赛三个阶段。
今日傍晚的复赛，是H大对决F大。
F大是全国唯一能与其比肩的高校圣殿。
尤其是，除却阿辰，周熠三人都是校足球队的。此次盛事，校报早已追踪报导数期。据说周熠将首次挂帅出战，引起B城各大高校瞩目。无数外校女生蜂拥而来。杨珍珍三人第二节便一起翘课，早早去赛场抢夺有利观战位置。
顾浅如向来对此类活动不甚感兴趣。如今正是绯闻满天的当口，只怕去了不是被无数嫉妒的目光杀死，就是被唾沫汇集的海洋淹死。便断然拒绝了杨珍珍三人的威逼利诱。
顾浅如边饮着凉开水，一边登陆《百祭风云》。
连日来被倾兰磨着带她练级，都没时间去收购材料做宝宝装备。儿子念念马上都要70级了，想着今次有空，得赶紧逛逛摊子喊话收妥材料才好。
点击召唤念念，只觉眼前蓦然霞光璀璨。
『当前』傲念念：哦耶！娘亲带念念出去玩喽！
定睛一看，那活蹦乱跳的可爱小童子，通身仙云环绕玉佩叮当可不正是自家的念念？
疑惑地打开念念的装备栏，九件装备无一不是终极宝宝装，悉数镶满碧海土神四种稀有灵珠。看得顾浅如咂舌的同时，又是诧异不已。昨晚下线念念明明还差近半才能升级！难不成，他通宵达旦吃双带孩子刷经验了？
正寻思着，闲花淡淡发来消息。
“浅，炊烟自杀了。”
什么？顾浅如大吃一惊，心“咚”的猛然一沉。
前天还有说过话的啊，怎么今天就……可是，闲花绝不会开如此玩笑的！
“现在呢？”
“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她的求生意志很弱。我好担心。”
无需再问，顾浅如已大约知道炊烟淡淡为何如此。一颗心仿佛沉至寒潭深处，冰凉冰凉的。只觉浑身都冷得颤抖。
炊烟，你果真如此决绝么？
他就真的令你如此绝望么？
是我害了你么？
那天若是答应了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顾浅如心里不停地问，后悔莫及。
前日，炊烟淡淡一直在线等她，求她嫁给天狼。
炊烟淡淡说，只要她能嫁给天狼，只要能把暧昧从他身边赶走，从此一定放弃他忘记他。
“帮帮我，求求你。”这样的话，炊烟淡淡整整刷满两封邮件。
然而顾浅如还是拒绝了。那时她觉得炊烟如此荒唐这请求如此荒谬。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答应的！
可是没有如果！
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问了闲花淡淡的联系电话和医院地址，顾浅如决定马上去Q城看望炊烟。写了张留言贴在镜子上，匆匆出门，一面给辅导员打电话请假，一面快步走向公车站点。
两个半小时的动车车程。到达Q城时，早已夜色如幕霓虹闪烁。
顾浅如一面拨打闲花的电话，一面走进医院大门。
“浅浅……”
顾浅如抬头望去。一名白衣护士自住院大楼小跑出来。
“我是。”顾浅如扬扬手应道，一面朝她快步走去。
待走近，夜灯照亮彼此的容颜，两人不由怔住。
“是你？”
“小娴？”
顾浅如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闲花淡淡竟然会是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娴……许慕松的未婚妻。
“竟然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小娴脸色蓦然有些惨白，喃喃道，“顾浅如……浅浅眉如剑……这两个名字……可是，我从来没有联想到一块。”
顾浅如听着她的语调有些哀婉，只道是因为炊烟的缘故，也没在意。便笑了笑道：“好巧。我也没想到，闲花竟然是小娴你呢。”
“我全名叫花静娴。你还是叫我小娴好了。”花静娴定定望着她好一会，才淡淡道。
“小娴，你还好吗？”
“不知道何谓好何谓不好。”花静娴冷冷嗤了声道。
顾浅如有些愕然。
“对不起。走吧，先去看看炊烟。”
炊烟的病房在5009号房。路过5015号房时，花静娴突然停住。
“那是炊烟的妈妈。”花静娴透过玻璃窗望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轻轻道。
顾浅如一怔。
“她过于自责也病倒了。如果不是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女儿，跑过去看看，也许炊烟就……”花静娴有些哽咽地叙述，“炊烟的父母在她上高一的时候就离异，都不要她。只是把共同拥有的房子过在了她的名下。她独自一个人生活，非常孤僻。抽烟酗酒，甚至常常自残。爱上天狼，是她生命里唯一的曙光。”说道此处不由顿住深深地看了顾浅如一眼，“可是这样的爱情，却因为虚拟世界的你，突然失去。我们见过几次。我劝她放弃。但是她不甘心，她以为她总能等到他的回心转意。可是，暧昧彻底让她绝望。”
顾浅如沉默地听着。
花静娴话里莫名的刺，她并不介意。只是对炊烟满心的抱歉与懊悔。
只不过是与天狼虚拟世界结婚而已，也许炊烟真能彻底放弃重新开始。可是，自己居然残忍的拒绝了！顾浅如越想越觉得自己如此凉薄，若是炊烟再也醒不过来，一定会内疚一辈子！
“对不起。”顾浅如喃喃道。
“我知道这其实不怪你。”花静娴看了她一眼说道。
长长的睫毛颤动，眼角溢出两颗硕大晶莹的泪珠。花静娴连忙垂下头，往5009号病房快步走去，一面悄悄拭去泪水。
顾浅如只道她过于感伤，也神色黯然紧跟上去。
“她就是炊烟。她的真实名字叫沈语霏。Q城Z大中文系二年级学生。”
顾浅如定定地望着病床上面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似乎毫无气息的年轻的女孩，心里揪疼揪疼的，仿佛有只手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揪扯着她的心。
“天狼知道吗？”
“知道。可是他不愿意来。”
心里有股无名的怒火腾的烧起。顾浅如神色一禀。
“医生有什么建议。”
“满足她的愿望，也许能激发她的求生意志。”
……
走廊尽头。
顾浅如握着手机一遍一遍拨打，秀眉紧蹙。
天狼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正要放弃时，却猛然被人摁掉。顾浅如心里一喜，继续重播。接连两次被掐断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十分不耐烦的大吼。夹杂着激烈的音乐，喧哗的人声。
“靠！到底是谁？”
“天狼，我是浅浅眉如剑。”
“谁？你说你是谁？”声调低了许多，诧异地迭声问道。
顾浅如有些发囧，不由大声地再次报上名讳。
嘈杂声忽然隐去许多。
“浅浅眉如剑？”
“对，我是。方便见个面吗？”
“你在哪里？”
“我在Q城。元康医……”话未说完，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女子十分肉麻的呼喊。
是暧昧吗？顾浅如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果然，手机“嘟嘟”已是忙音。
只得硬了头皮再次重播。
“天狼，见个面好吗？我想和你谈谈。好吗？”电话一接通，顾浅如便急急的请求道。
“你谁啊你？找我男朋友做什么？”
不耐的女子声音，带了些许凌厉的警告，囧得顾浅如一怔，不由蹙了蹙眉。
“你好，请问是暧昧吗？我是浅浅眉如剑。我有事想和天狼谈谈。”
“呀，你说你谁？浅浅眉如剑？真的假的呀？你真是女生？”声线立即一变，惊讶地嗲声问道。
“能让他接听电话吗？”
“不能。”暧昧直接拒绝，片刻突然又莫名地笑了起来道，“不好意思！呵呵！其实，蛮多人对你挺好奇的！这样吧，你要真有事，我不介意你来酒吧找我们哦。金田路口的皇庭KTV，12号包厢。我们等你。”说罢挂了电话。
要去吗？
顾浅如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十一点了，Q城，第一次来，如此陌生的城市……
可是，想到生命垂危的炊烟，心里的忧伤丝丝缕缕缠绕纠结。不由长长叹了口气，顾浅如才转身回到5009号病房。
病房里。花静娴面色哀伤地静静地望着炊烟惨白的睡颜。
“他答应见面。”
“看来他心里对你还是念念不忘。”
顾浅如欲言又止，拎起包包。
虽然真实相处还不到两个小时，然而生性敏感如她，已然察觉花静娴言语神态间莫名的敌意。并没往旁处想。毕竟奄奄一息的炊烟就在眼前。她曾经有机会挽救的生命，在被她残忍的拒绝后，如今还要再去计较什么呢？
“那我先去了。”
“嗯。”
顾浅如看了她一眼，轻轻地退出房外。
带上门的时候，花静娴忽然转过头来。
“自己多注意些。”
顾浅如漾起抹淡淡笑容。
“我会的。”
金田路口的皇庭KTV是总店，倒也不难找。装修得富丽堂皇，十分气派。顾浅如随了侍者来到12号包厢门口。敲了几声无人应，只得自己推开。随即一股呛人的烟味酒味扑鼻而来，顾浅如不由蹙起眉头。
偌大的包厢里烟雾缭绕，暗淡的灯光闪闪烁烁。男男女女十数人纠缠暧昧地搂搂抱抱，似乎根本无人注意到她。
顾浅如退出包厢转过身，深呼吸了口气，取出电话。
“我到了，在包间门口。”
豪不意外，电话是暧昧接的。
只听她娇媚地笑道：“到了呀。”
“能让天狼出来下吗？”
“直接进来吧。”
毫无商量余，电话“啪”地声就挂了。
再推门进去的时候，包厢里的音乐已经调成静音。
虽然有心理准备，然而当数十只眼睛齐齐盯住她上下打量时，顾浅如依然觉得通身的不自在。
惊艳的，诧异的，嫉妒的，甚至是赤裸裸觊觎的！仿佛盯紧了食物的苍蝇般，丝毫不移动半分。
“抱歉，打扰了。我找天狼。”
顾浅如面色有些赧红。暗自夹紧了包包，故作镇定地飞速扫了眼在场的人。目光将信将疑地落在中间位子的男生身上。
“我是。”
那名男生这才回神站了起来。熠熠闪烁的双眸，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能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谈谈吗？”
“那我们……”
“这里还不够清静吗？”天狼身侧一名浓妆艳抹的妖娆女生亲密地挨了他风姿曼妙地站起。“你好，我是暧昧。”
“你好。”
顾浅如礼貌地颔首。心里有些惊讶。初相识看她说话的样子语气，还以为她是个小女孩，想不到这般成熟妩媚。暂且不说那美丽惊人的妆容，单是如此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的确有牢牢吸引住男人眼球的资本。何况举止风韵款款，魅惑诱人，似乎十分懂得拿捏男人的喜好。
“先给你介绍一下吧。”暧昧睨了她一眼，妩媚地抚了抚耳际的秀发笑笑道，“天狼就不用了吧。这位是欣欣……”
“你好。”虽然有些不解，顾浅如还是耐了性子略略点头。
“HI，我被你杀过的，还记得吗？”那名叫欣欣的女子亦是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
顾浅如一怔，莫非……
“我也被你杀过哦，我是果果。”
“可怜的我也是。我是冰冰。”
果真是她们一个家族的……顾浅如有些错愕。
“我是痴心。”
“喂……你们几个大男生，不自我介绍一下吗？”暧昧揽住天狼的腰，笑得花枝轻颤，媚眼如丝一一扫过痴痴凝望着顾浅如的众男生道。“一个个都看呆了呀？”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嫉妒和愤恨。
顾浅如秀眉一蹙。难道，他们都是同一区的玩家？
“哈喽，我是随行，真想不到你会是……啧啧，大美女哦。呵呵！”穿着满是骷髅图案T恤的瘦高个子男生首先应声。
“漫步云端。傲帮的，你还记得我吗？”
“浅姐，”果果身旁缀满耳钉的男生挠挠脑袋道，“嘿嘿，我是赌城小子。”
顾浅如微微有些惊讶。离婚的时候，闲花淡淡并没有说什么。看来……顾浅如扫了眼甜美可爱样的果果，是因为她的缘故吧？
“夜色。”一名清秀的男子摇了酒杯同她招呼。
什么？顾浅如不由望向他。她一直以为游戏里沉默寡言的夜色是个清高冷淡的女生。想不到，竟会是……
“哈哈，你是不是很意外？想当初，我还以为是个冷美人呢。追了他好久。”随行顶了他一肩笑道。“你这家伙，简直欺骗人家的感情！”
一众人便嗤嗤笑了起来。
顾浅如微微颔首不语。
接下来的男男女女都没什么交集过，不过有些印象，似乎都是暧昧“永恒国度”的人。果然……
“欢迎浅浅姐加入我们永恒国度的聚会。大家敬浅浅姐一杯好吗？”暧昧举起酒杯笑靥如花。待看天狼望着她发呆的样子，不由暗暗咬牙切齿悄悄捅了捅他的腰际。
天狼回过神看了暧昧一眼，也端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