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涛 黑龙江省富锦市广播电视台
前不久,看北京卫视播出的“我和蝈蝈的幸福生活”,看到那些喜欢蝈蝈的人,介绍养蝈蝈和玩蝈蝈的经验,以及给他们带来的乐趣,不由使我想起了在农村麦田里抓蝈蝈的情景。我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一片金色的麦田,耳边又响起了蝈蝈的悦耳鸣叫声。
看着北京人玩蝈蝈的视频,让我大吃一惊,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想到,在北京城里一只小小的蝈蝈不但身价不菲,少则几百元,多则上千元,而且还能引起那么多人的喜爱,其中不乏名家名人。一只微不足道的“叫虫”竟成了那么多人的心爱宠物,或养在家里,或揣在怀中,对其乐此不疲。而在农村则不同,农村喜欢蝈蝈的人多半是孩子,当然也有一些成年人。更加不同的是,在农村养蝈蝈玩蝈蝈,没有城里时间长,具有很强的季节性,只是在麦收与初冬之间的几个月的时间里,谁家养的蝈蝈也活不过冬天。
东北三江平原上的蝈蝈,大都生长在麦地里和高棵的草窠子里,东北的小麦是春天种在冰上,夏季收在火里。小麦不受三伏气,一到麦收时节,正是热浪袭人的三伏天,在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色麦田里,就会听到蝈蝈此起彼伏的鸣叫声。那前儿,是合作社时期,每个村子就是一个生产队,到割小麦时,社员手握镰刀排成一排,一人抱12个密植苗眼,像赛跑一样一刀接一刀地向前冲刺,庄稼人管这种割地的方法叫做“狗撵狗”。割麦子是个又苦又累的力气活,在燥热灼人的三伏天气里,一低头一哈腰就是一身汗,可这正是蝈蝈们叫唤得最起劲的时候,“儿……儿……”的叫声连成一片,活像一支为割麦人助兴的啦啦队,唤起了割麦人的精神,缓解了割麦人的疲劳。在那金色的麦田里,蝈蝈响亮的鸣叫声,刀割麦子的“唰唰”声,割麦人的说笑声,还有孩子们的嬉闹声,以及火热的收麦场面,勾勒出一幅美丽的乡村风俗画,合成了一曲激昂的田野交响乐。
割麦子天热活累歇气也多,每天都歇四气。早上歇头气叫晒露水,其余都是休息和磨刀。一到歇气时,喜欢抓蝈蝈又不怕累的人,或自己或领着孩子就到齐腰深的麦地里去抓蝈蝈。抓蝈蝈也和打鱼打猎一样,要懂一些蝈蝈的生活习性和规律。最基本的规律就是循声而找,无声去抓。首先要听清蝈蝈在那个方位叫唤,然后就循着声音慢慢向那个方位靠近。等到叫声越来越大时,说明蝈蝈就在你的跟前儿了,这时就要悄悄地猫下腰蹲在麦地里,用眼睛四处扫描。一般在麦地里的蝈蝈总是用腿抱着站立的麦秆鸣叫,如果看见蝈蝈正在麦秆上,就要敏捷地伸过手去,将其抓在手心里,但手心不能攥紧,要留有充分的余地,不然就会攥死或攥残肢体,影响蝈蝈的叫声。如果第一次没抓到,蝈蝈发现了动静,就会腾的一下跳没影了,这时就得耐心等待,待它重新鸣叫时,再循声去找。有时它也会蹦到地上,在地上抓蝈蝈就要用手去捂,捂时手心也要虚,不然会把蝈蝈捂死。
抓蝈蝈之前,一定要准备一个装蝈蝈的笼子,在农村不像北京人那样,用的是制作精良,价值昂贵的葫芦,一律是就地取材,用麦秸秆和秫秸篾子编成的蝈蝈笼子,最常见的都是用麦秸秆编的。那时,种的麦子分光头麦子和大芒麦子,用大芒麦秸编的最好。编时先将麦秸的外皮扒掉,掐下麦穗与根节,留下细长的麦秆稍,像编筐似的横竖打好“米”字形底,然后顺着底径一圈一圈地收着往上编,一直到最后收口,一个底大上尖三角形螺旋式的蝈蝈笼子就编成了。待往里装蝈蝈时,将笼子错开一条缝然后复原,蝈蝈就被顺顺当当地装进了笼子里。
在东北农村养蝈蝈玩蝈蝈不像城里那样娇贵,蝈蝈笼子一般都挂在屋外的房檐下或靠窗户的地方。喂的是菜园里带着露水的新鲜倭瓜花,那橙红色的倭瓜花不但清新鲜嫩,而且带有甜味,蝈蝈非常爱吃,不时会发出“儿……儿……”的连串叫声,煞是好听。在农村的广阔天地里,鸣叫声最好听的,在天空是百灵鸟,在水中是青蛙,在地上就是蝈蝈。小时候头一次听到蝈蝈的叫声时,我寻思蝈蝈的叫声那么大又那么好听,一定能和家雀一般大,可当我亲眼看到蝈蝈时,才发现只有大拇指那么大小,并且还比家雀好抓得多。
麦收时节,是抓蝈蝈的最好时机。在那成片的麦田里,可谓是昆虫的世界。除蝈蝈之外,还有蚂蚱子、螳螂和一些不知名的昆虫。最多的是那些灰不溜丢,不咬人膈应人的蚂蚱子,它们成群结队到处乱飞乱蹦,一看就让人心烦。而蝈蝈与蚂蚱子比起来,简直是鹤立鸡群,不仅比蚂蚱子个大会鸣叫,而且比蚂蚱子美观好看招人喜欢。在农村生产队干活时,我曾多次在麦地里抓过蝈蝈。那蝈蝈有翠绿色的、有黑褐色的、还有尾巴上带把月牙刀的。带刀的是母蝈蝈不会叫唤,不带刀的大肚蝈蝈都会发出“儿……儿……”的叫声。农村的庄稼人管绿色的蝈蝈叫绿蝈蝈,管黑褐色的叫铁蝈蝈,管鸣叫声最响最大的蝈蝈叫“大叫驴”。在抓蝈蝈时,我蹲在麦地里,看到那“大叫驴”抱着站立着的麦秸,不停地振动着翅膀,在翅膀的上端与头部的连接处,有一个透明的方形“小镜子”,原来蝈蝈的叫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除此之外,我还在黄豆地里抓到过豆蝈蝈,豆蝈蝈圆圆的扁扁的,以吃豆类植物为主,大小与手指盖差不多,短促的叫声一顿一顿的,常躲藏在茂密的豆叶里,颜色和豆叶相似不好辨别,所以很少有人去抓。
我抓蝈蝈的本事,是跟我们队里会编柳条筐的李三哥学的。李三哥膀大腰圆浑身是劲,是个割麦子的快手,一到歇气时,他常替人磨刀,给人编蝈蝈笼子、抓蝈蝈,并教会了不少人,我便是其中的一个。我将蝈蝈笼子挂在屋外的房檐下,每天都能听到蝈蝈清脆的叫声。不但为我缓解了疲劳,也给单调寂寞的乡村生活增添了不少生机和乐趣。可在农村养蝈蝈没有城里时间长,从麦收开始到冬季来临,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因此人们都说,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到了初冬天气逐渐凉了,倭瓜花落了,蝈蝈断了食物也就自然死亡了,不经意间,挂在房檐下的蝈蝈笼子也被风雪吹打得无影无踪了。可惜那时农村消息闭塞,不懂得怎样长年饲养蝈蝈,更不晓得蝈蝈还具有那么高贵的身价,若是知道,东北三江平原上的蝈蝈,都比其他地方的蝈蝈个头大,如果能把那“大叫驴”拿到北京的蝈蝈市场上去卖,至少也值上千元。
这些年不行了,由于农村注重了经济效益,种高产玉米、水稻、大豆的多了,种麦子的少了,我每次去农村采风,几乎看不到麦田了,也很难看到蝈蝈的影子,听到蝈蝈的叫声了。我心想那些可爱的蝈蝈们都跑到哪里去了呢?可能是蝈蝈们最喜欢的麦田没有了,再就是普遍施用的化肥和农药,使蝈蝈们没有了适宜的生存环境濒临绝迹了。有人说“地球能满足人类的需要,但满足不了人类的贪婪。”据了解,在当今的世界上,由于人类的过于贪婪,自然环境遭到了严重破坏,致使有些生物正在不断灭绝,使自然生态失去了平衡,造成多种灾害发生,所以保护自然环境,保持生物的多样性,已被全世界提上了重要议程。蝈蝈与蚂蚱之类,以食植物的叶和花为主,虽然也能吃食庄稼,但它们和蔬菜生蛆、水果生虫子一样,恰恰告诉人们那是纯绿色的无公害食品。
保护自然环境,就是保护人类自己。如是这样,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还能听到蝈蝈的叫声。可现在,早年在麦田里抓蝈蝈的情景,只能活跃在我的记忆里,而那蝈蝈的动听叫声依然回荡在我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