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两性现代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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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李国栋在综合五处工作。综合五处在这栋大楼的十八楼。十八楼是这栋大楼的最高层。

楼层高,李国栋的职位可不高,至今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干事,至今仍没有在姓氏的后面熬出一个能够彰显身份的称呼来。

算来李国栋在这栋大楼也混了十来年了,可一直都没有混出个名堂。不是他不想混出个名堂,他做梦都想。不是他没有努力,他做梦都在努力。可是,做梦归做梦,努力归努力,李国栋就是没有混出个名堂。

想当年,热血沸腾的李国栋从踏入这栋大楼的第一天起,就豪情万丈地给自己制订了宏伟远大的奋斗目标:一定要干一番风风光光的事业出来。当年他心中认定的风风光光的事业,无非就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踏踏实实地做好。只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踏踏实实地做好了,他的事业自然就风风光光了。

后来的李国栋终于明白,在这栋大楼里混,没个一官半职,你的事业就永远都不能说是风风光光。而风风光光的事业,与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没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的。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有可能让你的事业风风光光的一个前提,但不是一个“必然”的前提。很多时候,这个前提可以被一些其他的东西所取代。而且,你单单有这么一个前提,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导致“风风光光”那个结果的。

李国栋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太致力于“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个单一的前提。因为太致力于这个单一的却又不是必然的前提,一些更为必然的前提被他疏忽了。这是导致他至今还混不出名堂来的重要原因。

在大楼里混的这些年,李国栋不是没有遇到过可以让自己风光起来的机遇,只是李国栋没有很好地把握住而已,或者是说李国栋把握的方式和方法不对而已。是谁说过,机遇是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种准备落实到李国栋头上,那就是应该时时刻刻注意跟领导同志、尤其是主持全面工作的领导同志保持一种密切的联系。这种密切联系是指生活中的联系,而绝不是指工作中的联系。有了生活中的密切联系,在机遇来临的时候,那个机遇才有可能在你的脑袋上炸开花。人都说:“不跑不送,原地不动”,“跑”就是要在日常生活中跑出一条亲密联系的路子来,“送”就是要在机遇来临的时候沿着那条路子送上具有足够杀伤力的“金色炸弹”。这二者缺一不可。前者是一种铺垫,后者起决定性的作用。

大楼哲学,李国栋经过多年观摩学习也算吃透一二,只是实际运用起来还相当笨拙。学习是一码事,运用自如是另一码事,其间还有相当的距离。这种距离的缩减绝非一朝一夕之事,需要某种天赋和能力,而李国栋身上恰恰缺乏这种天赋和能力。

李国栋他爹说过,天下的人有两类,一类是赶车的,一类是坐车的。说白了就是,一类是干活的,一类是指挥别人干活的。而李国栋和李国栋他爹一样,都是那第一类。只不过跟他爹不同,他干活的地点从山里转到了省里,从地里转到了楼里。

李国栋盘点自己踏入这栋大楼的成就,那就是把蒋小雯也弄到这楼里来了。但后来他发现那简直是他人生中的一大败笔。

多年前他曾经对着做了自己新娘的蒋小雯暗暗在心底发誓,一定要让眼前这个女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可多年过去,眼前这个女人既不幸福也不快乐。她不幸福,是因为她嫁给了李国栋,而李国栋至今都没有混出个名堂;她不快乐,是因为她随李国栋来到这栋大楼,她自己也混不出个名堂。

当年蒋小雯到省府大楼来上班,还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作为大楼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博士,女博士,蒋小雯被大楼人士作为新闻人物议论了好一阵子。不过,新闻归新闻,议论归议论,她很快就被淡忘了。蒋小雯像投入水中的一粒石子,激起些许惊奇的浪花涟漪,随即没入深层,再也没了声息。

蒋小雯既不幸福也不快乐的这个事实成了李国栋心中的一个症结,他时时被这个症结所折磨,却又出于男人的自尊,不能流露。

当初把蒋小雯软磨硬泡地追到手里,现在却不能给她幸福和快乐,不能不说是他李国栋的失败之处。蒋小雯要是嫁给一个比他李国栋优秀的男人呢?要是不随他李国栋来到这栋大楼呢?现在的蒋小雯会是一种怎样的生活状况?像柳婷那样嫁个老外出国定居,从头到脚彻底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还是像黎美那样嫁个有钱土著,随心所欲地享受物质生活?

柳婷是蒋小雯读本科时的密友,黎美是蒋小雯读硕士时的密友,这两个密友目前的生活状况不用说都在蒋小雯之上。蒋小雯每每提起这两个密友,口气与神情无不流露出一种羡慕。这种羡慕让李国栋心里很不好受。这不明摆着她对自己的生活状况不满意?对自己的生活状况不满意,也就是对他李国栋不满意。

当年蒋小雯从山北大学博士毕业,面临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一是留校任教,讲师,副教授,教授,一路走下去,生活简单,日子平静,但也不免枯燥和劳心。当然这还有另外的一种极大的可能性,那就是公派出国,到美国、到英国、到澳大利亚什么的。不想回来就在外耗着,国内待遇照常;想回来那就是“海龟”,金光闪闪。

二是像李国栋那样,进一家机关单位当差,坐办公室,风不吹,日不晒,春夏秋冬,旱涝保收,上班下班,稳稳当当,不慌不忙,悠闲自在。女人有这样的一份工作干着,尽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女人”一些。但也不免有混日子之嫌。

也许因为书念得太多,在学校待得太久,校园生活早已令蒋小雯感到枯燥和乏味。也许因为校园外的社会对蒋小雯而言,全然陌生,所以便存在着更大的诱惑。蒋小雯在去留问题上犹豫不决、徘徊不定。

李国栋却坚决希望蒋小雯做出第二种选择。

他的考虑很切合实际。

因为他和蒋小雯两个人的家都不在本地,两个人结婚后将面临着一大堆实际的问题。首先就是这个家将安在哪里的问题。如果蒋小雯留校,那么无论这个家安在远郊的学校,还是安在李国栋工作的城中心,都相当于一种短距离的异地分居。李国栋跑了多年的学校,想来也是跑怕了,跑烦了,实在不想再跑了。其次,待有了孩子呢?那问题就更多了。是蒋小雯一个人带?还是李国栋一个人带?一个人带孩子要遇到多少困难和麻烦?想想都头大。还有,孩子的上学问题呢?

李国栋把与家庭相关的一大堆问题罗列出来之后,蒋小雯也意识到这些问题的严重性。她很快做出选择,离开学校,到社会上去。

这个到社会上去的选择,落到李国栋的头上,就成了一项如何把蒋小雯弄到社会上去的艰巨任务,相当艰巨。

别看蒋小雯是个博士,念那么多年的书,其最终的结果是将自己的职业半径缩减到最小。除了留校任教、为人师表这个光明的前程在等着蒋小雯涉足之外,社会上的任何一种职业似乎都没有为博士而设。

而李国栋呢?他的双臂张开,所能够得着的最大轮廓也就是他脚下的那栋大楼。为了把蒋小雯也弄到这栋大楼里来,李国栋也算是费了一番心思。

蒋小雯毕业比李国栋整整晚了五年。这五年,毕业分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国栋那个时候,有什么单位要人,会把指标拿到学校,由学校选择推荐学生。简单说就是我需要怎样的学生,你给我分配过来就是。

到了蒋小雯呢?似乎人才爆满,更似乎商品社会的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甭管你是硕士博士,无以数计的毕业生都在门口挤着、哄着想进去,人家单位自然要拉拉脸、摆摆谱。没个关系,没个门路,能让你白白进去?

当然,这些单位都是大家眼里的所谓的好单位,也就是那些旱涝保收、吃不饱饿不死的机关单位。想进这样的单位去,你脑袋上顶个硕士帽或博士帽,没有任何比较优势,人家才不稀罕你那顶帽子。那工作交给一个硕士或博士去做,与交给一个本科生甚至专科生去做,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既然本科生或专科生就能做了的工作,为什么要交给硕士或博士?

李国栋把蒋小雯弄到这大楼里来的唯一理由,就是希望解决结婚后的异地分居问题。这理由,比蒋小雯头上的那顶帽子更具有说服力。

那时的李国栋好歹也在大楼里混了五个年头,虽然分管综合五处的前副秘书长不认识李国栋,这表现为李国栋每每恭恭敬敬地向那位前副秘书长问好时,那位前副秘书长从来就没有正眼瞟过他。但李国栋却晓得主管自己的顶头上司、综合五处老处长与那位前副秘书长是数年前一同来到这省府机关的同班同学。

那位前副秘书长同学混得好,早早坐上了副厅的交椅。老处长同学混得差,一直蹲在处长的位置上多年不动。但两个人的私交一向还好。别看那位前副秘书长见了这楼里的属下一般都端着架子,表情严肃,不哼不哈,但见了老处长这个属下还是很给面子的。

老处长人不错,正直厚道,平和豁达,爱好书法,写一手行云流水般的狂草,空闲时间常常伏在办公桌前一展笔艺。李国栋也爱好点书法,那是当年为了给蒋小雯写情书而仓促练就的。因为书法的缘由,李国栋在工作之外,与老处长的接触多了一些。接触多了,李国栋那桩忧心忡忡的事便对老处长说了。

老处长很是仗义,说李国栋这小伙子是块实干的料,组织上为他解决点实际的生活问题以解除他的后顾之忧完全是应该的。况且他的准媳妇还是个博士,这大楼里来一个博士,那是好事啊。是好事,当然要办。老处长立马表态,这事包在他身上了。

这事经老处长向主管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位前副秘书长同学一提,还真八九不离十。那位前副秘书长除分管综合五处外,还分管新闻信息处、继而《展望山北》编辑部,偏巧那时编辑部小熊正处于雄心勃勃、蒸蒸日上期,编辑部人员结构正面临重大重组,原编辑部主任即将“老萝卜”让坑于“漂亮萝卜”小熊,小熊腾出来的那个“坑”就顺水推舟送老处长一个人情,由蒋小雯这只“博士萝卜”来填了。

当然“萝卜填坑”一说印在那位前副秘书长的脑子里。老处长没往这个层面上去想,李国栋也没往这个层面上去想,蒋小雯就更不知道其中个理了。

蒋小雯告别学校,随李国栋踏入这栋大楼的时候,心情无比激动。站在垂直上升的电梯里,她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这不仅是因为她学生生活的终于终结和崭新生活的重新开始,还因为她和李国栋竟然会在同一栋大楼里上班,而且这栋大楼它不是一栋普通的大楼,它是这座城市里最富权力与地位象征意义的大楼。

蒋小雯的眼前似乎展开了一幅美妙无比的画卷,一种奇异、新鲜、光明而激荡人心的感觉在蒋小雯的心头充盈着。

李国栋倒显得相对平静。

他毕竟是个机关干部,在这大楼里磨练了五年,显然成熟而沉稳了许多。

看来学生就是个学生,无论你是个硕士还是个博士,无论你念了多少年多少年的书,你终究是个学生。你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股稚嫩的气息,不经过社会这个大熔炉的好好冶炼,是永远也不可能散失殆尽的。

当然,李国栋第一次由学校踏入这栋大楼的时候,其心情激动的程度与蒋小雯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的他,滑稽性地肩背一个大铺盖卷,手提一兜书角全部翻卷外翘的书,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兴致勃勃地出现在这栋大楼的面前。那肩上背的,手里提的,是他从学校出来的全部家当。若不是他手中提着的那兜书,比他怀里揣着的那张派遣证,对他的来历做了一个更为直白的诠释,门卫早把他当成了进城上访的民工而拦截在门外。

李国栋携带着他那一堆带在身上太多、放在地下太少的全部家当戏剧性地走进电梯,对着那现代化玩意儿的一排排按钮现出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

李国栋是第一次见电梯,更是第一次乘电梯。每一个第一次乘电梯的人都可能会遇到与李国栋同样的问题。问题是,那时站在电梯里的人都早已乘坐了成千上万次、数不清的无数次,大家早已忘记了他们曾经的第一次。李国栋便结结实实地领教了众多双目光的怪异注视,结结巴巴地道出了他想要到达的楼层。

李国栋在十八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安顿下来,这一安顿就是十多年,像被定格的电视画面,再也没有丝毫改变。他像一株小树苗,被人定植在应该定植的地方,从此埋头生长,发根长叶,暑热冬寒,无人关注。

李国栋闭着眼睛就能摸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精确计算过距离,从电梯出口到办公室门口十八步,从办公室门口到办公桌八步。十八楼,十八步,八步,都是大吉大利的数字,只是李国栋一直没有大吉大利起来。

李国栋安顿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写材料,没完没了的会议材料。召开会议是大楼里各级领导工作的主要内容和主要方式,撰写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会议材料是李国栋工作的主要内容和主要方式。所谓文山会海,李国栋这些年所撰写的文字材料堆在案头,那也是一座颇为壮观的小山了,他这些年所历经的大小会议也浩淼如海了。

李国栋写材料越多,越觉得自己除写材料之外,再无其他技能。假如有一天领导不开会了,材料不宣读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干吗去。说是在省府大楼混事,可真要下岗,还不如一个技工,人家起码有一定的技术在身,还可以凭技术来个二次就业。他李国栋呢,除了写材料之外再无他长。那些材料,说它有用也算有用,说它没用还真是一堆废纸。

李国栋的办公桌,李国栋的办公椅,被李国栋的身体摩擦得锃明瓦亮。李国栋的头发,被一堆堆文字材料挤压脱落。李国栋的脑门,被大大小小的各级会议浸泡发亮。李国栋坐在办公桌前,其显著的特征就是两个亮:桌子亮,脑门亮。

老处长退休了,新处长又熬成了老处长,李国栋的形象和位置都没有改变。比李国栋晚来三年的小于,一年前正式升任为于副处长,而李国栋还是一个“小李”。

“小李”其实不小了,过了这个年就满四十周岁了。

小于没有变成于副处长的时候,李国栋的心态尚处于平静、祥和状态。这大楼里混事,就是个论资排辈,急不得,躁不得。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干着急也没法子。眼看四十岁的人了,没个一官半职,脸上不光彩。但那个一官半职不是说你想要就能要来的,那得有适当的机遇出现。机遇不常有,就像伯乐不常有一样。没有伯乐,千里马照样得跑路。没有机遇,李国栋也照样得干活。李国栋一如既往地、踏踏实实地、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当然,也眼巴巴地盼望着机遇的出现。

一年前,这样的机遇终于出现。

处里前副处长提拔到别的处室当一把手去了,副处长的位子空缺下来。李国栋心中那个激动啊,掐来算去周围几个人,论资历,论工作,论年龄,也就数李国栋最为靠近那个位子。李国栋私下探同事口风,一致看好李国栋。

仿佛一只成熟的苹果就要砸在自己的脑袋上,李国栋那几天神清气爽、情绪高昂,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处于亢奋状态,走路、做事都忍不住哼着小调,在电梯里遇到认识不认识的都打招呼,回到家就跟蒋小雯抢着干活。整个儿就一句话:李国栋由内而外地高兴。

李国栋高兴,蒋小雯也高兴。任何一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丈夫出人头地,蒋小雯当然也不例外。更何况蒋小雯一来到这大楼就遇到熊主任这样的顶头上司,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有出头之日,自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国栋身上。现在李国栋终于要熬出点眉目来了,她还不是打心眼里高兴?

她一高兴就拉着李国栋上街,给李国栋买衣服买鞋,把李国栋从头到脚收拾一新。

可高兴劲儿没持续几天,大楼里就传出新消息来了:小于被分管综合五处的副秘书长推荐为综合五处副处长提拔考察对象,李国栋榜上无名。

李国栋是在早晨上班的电梯里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时就像被强电流猛击一下,立马就懵了。这么多年苦苦等来的一线曙光居然不会在自己的头顶上闪耀,那简直是命运跟自己开的一个冷酷的玩笑。就像当年李国栋不敢相信自己被分配到这大楼里一样,如今也不敢相信自己在这大楼里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工作了这么多年,居然连一顶小小的帽子都混不到头上,真是太冤屈了。

多年的付出一笔勾销,真是太亏了!

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真是太不值了!

悬在李国栋头顶的一片幻影被彻底无情地摧毁,期待多年的梦想化为泡影,坚持多年的信念彻底动摇,李国栋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人整个儿地蔫下去。

蔫了的李国栋,精神萎靡,情绪低落,无精打采,信心丧失,在他那张锃亮的办公桌前坐下来,锃亮的脑门黯淡下去。

好事的同事聚在李国栋发亮的办公桌前,总结李国栋失败而小于这匹黑马暗地杀出的诸多种缘由。

这个说别看小于同志平日不声不响,不显山不露水,人家用的是暗功,走的是捷径,知道不?你们说分管综合五处的副秘书长最大爱好是什么?搓麻将!副秘书长同志也是肉身,天天开会,日日讲话,能不头疼心烦?别看他在咱们脸前抬头挺胸、爱理不理,那见了管理他的人不也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头疼心烦的事指不定比咱们还多。怎么办?放松调剂搓麻将!人说管五处的前副秘书长喜欢“小熊”,现副秘书长喜欢“小搓”。人家小于聪明,打听到副秘书长有这么一个爱好,不知怎么努力就混到那个圈子里去了,天天陪着副秘书长搓麻将,好事还不往小于身上掉?你说你李国栋,天天趴在桌子上写材料,那些材料恐怕副秘书长早就看烦了,你说你写得烦不烦?你是让副秘书长心烦的,小于是让副秘书长放松的,好事给谁?这不明摆着?

那个说有道理,不过光搓麻将就好事往身上掉,没那么简单。搓麻将只是与副秘书长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但不具有决定性。知道不?小于逢年过节就要给副秘书长老婆塞红包。一年大大小小的节日有多少?得多少红包?你舍得吗?小于舍得,那是一种长效投资!你混不好,是你舍不得投资,有钱想着给老婆孩子买肉吃,所以混不出样。你说你李国栋,又想混出个样,又舍不得投资,能行?光凭工作就想混出个样,万万行不通。工作算啥?那是你应该做的,你领公家的钱就得给公家干活不是?

还有的说搓麻将和平日塞红包也算不了什么,统统都是一种铺垫,关键还要看最后的“一炮轰”。你们知道不?小于前几天跟我借钱急用,我还纳闷,一没买房,二没买车,也没听说家人生病,突然需要一大笔钱干吗?这不出来结果了,大红包。听说咱楼里的官帽儿现在都明码标价,肥的“两巴掌”,瘦的“一巴掌”。咱处里这顶副帽儿,也不知道几巴掌。看来小于这次大出血,家里的老底儿都捧出去了。不说咱几个混得差,是咱几个鼠目寸光,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又想混得好,又不想出血,上哪儿等好事?

说到最后,大家一致的结论是,小于出那么多血弄顶副帽儿也没逮着大便宜,李国栋一滴血不出就想戴帽太过天真。小于能混到麻将圈子里小搓,那是一种能力。李国栋整天伏在桌子上写材料,那叫没出息。李国栋你不值得同情,社会在发展,世事在变化,跟不上潮流,撵不上时代,当然要被淘汰。

李国栋心里那个难过啊。自己混得差不说,末了还得不到大家的同情和认可,真是冤枉又可气。

闷闷地回到家,蒋小雯也跟大家一个腔调。

说李国栋我不是没有提醒你,你也活动活动,给人家领导同志进点儿贡,别傻傻在那儿等好事往身上掉。你说没那个必要,不就一个副职?多大一顶帽?辛辛苦苦工作多年,一顶小帽都混不上?那成啥了?看看处里的几个人,我估摸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埋头苦干这么多年,还不给顶小帽戴戴?没功劳也有苦劳呢!

你倒挺自信,结果怎样?现在后悔了吧?马上四十的人了,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好不容易一次机会,你抓不住,笨不笨?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没那个能力!人家现在的小年轻都知道上下运作,左右协调,到处打关系,找门路,就你只知道趴在桌子上写你那些个破材料,谁稀罕?你还挺得意,以为就自己有那两下子。顶啥用?关键时候啥也不顶!

还有,你的麻将不是挺顺溜?你们村不是七八岁的小孩都会玩?你咋就没想到这麻将也能派大用场?看人家小于不就是因为麻将跟副秘书长同志搭上线的吗?你呢,就等着伯乐发现你栽培你,哪有这样的好事?现在的状况你也不是不清楚,跟上形势就行,可你死脑筋不开窍,吃亏都没地方申诉。

蒋小雯跟李国栋怄气,家里的气氛紧绷绷。

儿子做作业,遇到不会的数学题,去问蒋小雯。蒋小雯没好气地说:“问你爸去!让他以后多操心你的学习,别整天写个破材料,啥也不管!”

儿子去问李国栋。李国栋心不在焉,数学题拿在手里,琢磨半天只想出一种解法,按题目要求至少要三种。儿子很不满意,说:“爸,你咋这么笨呢!我还是问同学吧。”完了又说:“你不是说要领我到大海里游泳吗?多会儿去?”李国栋不耐烦道:“再说吧。”“就知道你是骗人,说话从来都不算数!”儿子撅着嘴离开。

李国栋是许诺过儿子,放了暑假带儿子去青岛游大海,可那是在李国栋戴上那顶帽子的前提下,哪曾想那顶帽子他李国栋会戴不上?

这下可好,蒋小雯怨自己没出息,儿子嫌自己笨还说话不算数。

李国栋越发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