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心里有多痛，她才可以这样含着泪，还能笑得这么美。
“记得，你给我送过情书，粉红色的，可惜我没有看到，就被他撕碎了。”
何以侬双膝慢慢的跪在雪地上，眼睛注视着远方闪烁的霓虹灯，轻轻的说着，偶尔漾出一抹笑意，眼神迷离悠远。
“他，他很霸道，很残忍，是不是？总是肆意的掠夺着我的一切，却从不问我的感受，我很疼，真的很疼，可是，我再疼也入了他的眼。”
那双洁白纤弱的手深深陷进了雪里，因寒冷而有些发紫的指甲紧紧的扣着石板，显出丝丝白印，披肩早已不知飞到哪里了，光果的肩颈布满深浅不一的青紫红痕。
“你知道吗？我，我不想伤害浩宇，他那么美好，处处为我着想，我喜欢喝他在一起的感觉，温暖，自在，可是，我，我还是残忍的伤害了他，你说，我，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对，一定是的，所以我总是伤害着身边的人，浩宇，文娜，还有他的家人。”
何以侬说着说着，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的，精致的妆容早就被泪水染花了，红肿的眼睛自始至终盈满泪水，被雪花浸湿的头发缕缕站在脸颊，耳际，整个人看起来即狼狈又憔悴。
凌宇被她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他？他是谁？难道是她在台上说的那个她爱的男人，可是既然她爱那个男人又为什么会说喜欢沈浩宇呢？
她身上的吻痕难道就是那个男人留下的？
凌宇见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连忙伸手扶了一把，感受到她冰凉的肌肤，慌忙着脱下外套。
“你喜欢我，是吗？”
何以侬忽然转过头，双手紧抓着他的胳膊，目光灼灼而急切的注视着他。
凌宇愣住了，也忘了把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只是傻怔怔的看着她，呼吸变得缓慢了许多。
他看错了吗？她眼睛里闪烁的是期盼吗？
“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凌宇完全呆掉了，他能感觉到她尖细的指尖已经深陷入他的皮肤里，尖锐的疼痛由手臂传至全身，可是，心里却是狂喜的，激动的，甚至是幸福的。
他爱她，很爱很爱！可是，他能点头吗？他能在她脆弱无助的时候乘人之危吗？
“我爱你，很爱。”
就在何以侬的手慢慢松开之际，凌宇脱口而出，他不想放开，说他卑鄙也好，说他乘人之危也好，他只是想紧紧的抓牢这双他期盼已久的双手，他不会向她承诺未来，他只希望此刻，他可以让她感到温暖。
何以侬灰暗失色的眸子蓦地亮了起来，双手又急切的抓住他的胳膊。
“那你带我离开这里，去那里都行，你带我离开吧！”
她不要回去面对那个人，她不想见到他，她要逃走，逃到远远的，她要离开，永远的离开！
“离开？为，为什么要离开？”
凌宇被震得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的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的行为太反常了，他可以感觉到她悲痛中隐藏的恐惧，她在恐惧什么？
何以侬也愣了一会儿，涣散的眼睛眨了眨，慢慢的移向远方，嘴角扯出一抹轻笑，就像是落在肩上的雪花，很轻，很凉，悲伤融化在无尽的苍凉里。
她真是笨呐，到了这个时候，她怎么还敢不自量力的妄想着摆脱他呢？难道伤害一个沈浩宇不够，她还要继续伤害凌宇吗？
何以侬擦了擦眼泪，回头看他，笑了笑。
“对不起，刚才我有点，有点神识恍惚了，说什么你别介意，我……”
“小姐。”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凌宇扭头望去，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往快速的往这边走来，脸上有着焦灼的神色。
猛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一痛，他回过头，只见何以侬好像看到什么妖魔鬼怪似地，脸色苍白如雪，双眼惊恐的注视着前方，青紫的嘴唇颤抖着，下一瞬，便飞快的转身跑开。
“何以侬，何以侬，不要跑了，小心车子！”
凌宇的心随着她的脚步一下一下的剧跳着，下一刻，想也不想的就追了过去。
疾速跑在车流涌动的街道上的何以侬是完全失神的，看不到行驶的车辆，也听不到纷纷响起的汽笛声，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她，逃，快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得越快越好。
终于，一道刺眼的白光滑过，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在这人潮涌动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一道黑色身影被高高抛弃，最后狠狠落下，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世界顿时静了下来。
手里的外套无声的落下，凌宇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那逐渐聚拢的人群。
小王的心也在那一刻揪紧了心，正要迈开步子跑过去时，一阵清冽的寒风卷裹着烟草的气息飘过，韩霁风已经大步的飞跑了过去，一道冰冷急切的声音止住了他急欲跟上的脚步。
“快叫救护车！”
直到远处传来救护车微弱的鸣笛声，凌宇才从惊骇中回神，飞快的跑过去，拨开人群，颤抖着蹲下来。只见她黑色的衣裙已被鲜血浸透，温热的血不停的从身体里流出，不一会儿身下的雪就融化成了一片血水。
他颤抖的伸出双手，然而，一双大手先于他抱起了她，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觉一阵清冽的烟草味飘过，再抬头时，只看见男人惊慌的背影和随风飞扬的风衣。
直到多年后，他依然可以清晰的那个场面，记得那双大手，颤抖而有力，轻轻一托，托起的不仅是受伤的何以侬，还有他全部的爱，甚至他的全世界。
直到鸣笛的救护车携卷着风雪呼啸而去，凌宇还呆呆的跪在那里，伸出的手，空空如也，只有片片雪花跳落在其间，片刻后也融化成水，消失无踪。
离开了，在他以为他们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她又离开了，或许，她对于他来说始终是一个梦，无论梦多美，终有醒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