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筝以邮件的形式向向晖递交了辞职信,然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消失于大家的视线范围内。
关于她的事,公司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有说她携公司巨款潜逃的,有说她在总公司那里的后台离职,她没了靠山所以仓促离开,更有甚者说她因作风问题而被公司开除。
总之,没什么好话。
过了没多久,施柏涛也交了辞呈,向晖竭力挽留,他仍旧执意离开。他坦言,他要去寻找于筝,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要找到她。
向晖接连失去两员大将,很多事情就必须亲力亲为,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好在市场部表现出现的员工方然替他分担了不少,在经过严谨的考核后,他将方然升上经理的位置。但英国总部却在上海办事处最艰难的时刻,决定空降一名市场总监协助向晖开展工作,不日即能到任。
这是后话,暂按下不表。
丁辰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于筝的事,她惊讶了一阵,也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她同裴子墨已再无关联。
可裴子墨却不是这么想的,自从于筝的阴谋败露,他便卸下了所有的心理包袱。对于筝,他做到了问心无愧。但对丁辰,他伤得她太深。很多事悔之不及,只希望现在弥补还为时未晚。
沈皓曾犀利地问他:“你想弥补到底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你爱丁辰?如果仅是因为愧疚,你还是不要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裴子墨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得很明白了,我爱丁辰,但正因为我对她心怀愧疚,所以想用下半辈子来更好的补偿她。”
他答得理直气壮,可对于能否赢回丁辰的心,他其实半点把握也没有。
他曾经几次看到沈奕尘送丁辰回家,两人举止亲密,他也间接从向晖那里获得一点内幕,丁辰同沈奕尘交往顺利,进展飞快,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携手步入结婚殿堂。
裴子墨不能再等下去,他清楚地知道,消极等待,他将会真正失去丁辰。
-
这一天丁辰正在家里打扫卫生,突然接到电话,“丁小姐么?我们是4S店的,您订购的车已送到您楼下。”
丁辰莫名其妙,“我没订过车啊。”
对方也是一愣,“请问您是丁辰小姐么?”
“对。”
“地址是XXXX路XXXX小区对么?”
“地址也对,可是……”
对方笑了,“那就不会有错,请您下楼签收吧。”
丁辰惊讶极了,自从她在高架上因躲避野猫而出了车祸后,就有了心理障碍,修理好的广本车在车库里积灰多月。这段时间,她不是搭叶紫的顺风车,就是由沈奕尘负责接送他上下班,实在不行她便打车。她压根不可能买新车,这种情况沈奕尘和身边的几个好友都是知道的,所以也不会是他们给她的惊喜。
除非……
丁辰第一时间想到了裴子墨,但再认真一想,他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吧。
4S店的工作人员指着身前一辆黑色指南者说:“这是丁小姐您订的车,请在单子上签个字。”
丁辰接过单据瞥了一眼,上面果真写着她的大名。她笑了笑,“这字我不能签,因为我确实没有订过车。”
那人诧异了半晌,忽然拍着脑袋恍然大悟的模样,“您放心,这车已付过全款。”
丁辰啼笑皆非,这人瞅她的眼神,活脱是在看二奶。她摇了摇头,准备上楼不再理会。
那人这下急了,拦住丁辰,“您不要为难我,这是我的工作,您要是拒签的话,我回去可怎么交差。”
“不是我的,你总不能强迫我接受。”丁辰急躁道,抬头望天,眼看着乌云密布,她晾着的衣服还没收,没工夫再和他理论。
“又不要您付钱,您怎么就那么认死理呢。”那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大概在想,这世上还有如此讲原则的二奶。
丁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正要再争辩几句,手机又响了。她没看号码就接起,“沈奕尘,我还没忙完,你晚半小时过来接我。”
电话那头似乎停顿了下,才无奈道:“丁辰,是我。”
丁辰张大了嘴,沈奕尘约了他晚上吃饭看电影,她根本没想过听到的竟会是裴子墨的声音。
裴子墨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现在吃醋毫无意义,他柔声说:“丁辰,车是我送给你的,你签收吧,别为难人家。”
丁辰眯眼看向小区门口,果不其然,裴子墨的车正缓缓驶入。
待他下车,丁辰对那4S店的工作人员说,“这才是你们的买主,找他签收吧。”
那人瞧一眼丁辰,再看了看裴子墨,左右为难。心中一定在想:怎么就碰上了这么难缠的主顾。
裴子墨不急不躁地在单据上签下丁辰的大名,“好了,你回去交差吧。”他模仿丁辰的笔迹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
丁辰冷哼了下。
裴子墨把车钥匙交到她手中,“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么?”
“太贵重了,我要不起。”丁辰冷淡道。
裴子墨微微一笑,“我一直想着给你换辆车,正好趁这个机会。”
“我的车还能开,不用换。”丁辰被他的热情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
“出过车祸以后再开不吉利。”
丁辰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
裴子墨耸耸肩,没说话。
“我心领了,不过这车我不能要,你开回去吧。”丁辰再次抬头看天,看样子一场暴雨就快来临,实在没工夫和他扯皮。
裴子墨抿唇,似在笑,但态度强硬,“丁辰你还不了解我么,我送出的东西怎么可能收回。”
“那随便你,”丁辰丢下车匙,转身就走。
裴子墨没有阻拦,跟着她一路上楼,等她开了门,把车匙扔进客厅,随后扬长而去。
丁辰来不及思考,先奔去露台收了衣服,然后捡起钥匙,神情不见欣喜,反而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沈奕尘驱车来到丁辰家楼下,十分意外地看到裴子墨的车。他们曾几度交锋,沈奕尘对这辆骚包的车显然不陌生。
裴子墨早就瞧见了沈奕尘,也知道他是来找丁辰的,他强忍住内心的醋意,不动生色地倒车离开。
沈奕尘踏入丁辰家时,她正在叠衣服。丁辰叠的衣服四四方方,棱角分明,很有军人的风范。他端起丁辰给他准备的碧螺春时,在茶几上发现了一柄车钥匙,他拿在手中摩挲了会,不经意地道:“买了新车?”
丁辰压根没想过瞒他:“是裴子墨送的,他把钥匙扔给我就走了,车就停在楼下。”
沈奕尘有些紧张,丁辰无疑是优秀的,身边也不乏其他的追求者,他都不担心,但裴子墨不同,他在丁辰心中有极特殊的地位。如果裴子墨回过头来纠缠丁辰,她是否会动摇,还真不好说。
丁辰打量他的面色,心知肚明,便笑着说:“明天我发个快递把车匙还给他。”
沈奕尘没有接话,而是沉吟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从口袋里掏出一物,缓慢打开,拈出一枚钻戒,“丁辰,嫁给我好么?”他的语气和神情都相当专注,眼中蓄着光芒。
丁辰被吓了一跳,之前沈奕尘也有提过这事,但没想到他是认真的。她支吾嚅嗫,半天没说出话。
“我吓到你了?”沈奕尘柔声问。
“太快也太突然了。”
沈奕尘轻轻吻在她额头上,“答应我。”
虽说他准备了戒指,但未必会今天拿出,是裴子墨刺激的他冒险一搏,丁辰转念一想,便知其理,她低沉道:“你也太没自信了。”
“因为你从没有给过我自信。”沈奕尘摸了摸鼻子,平静地说。
丁辰无法反驳,确实,作为他的女朋友,她付出的不多,也不够积极主动,也不曾说过任何让他安心的话。
沈奕尘握住她的指尖一下下地亲吻,“是我心甘情愿的,不能怪你。”
丁辰脸上火般灼烫,她躲闪着沈奕尘炽烈的眼神,“我需要点时间考虑。”
“好,”沈奕尘一口答应,拉起她,“去换衣服,给你庆祝生日。”
丁辰嘴角露一点苦涩,沈奕尘这般迁就她,待她可谓情深意重,她到底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女人嫁一个爱她的人远比她爱的要幸福。可是心底似乎有另一个她在叫嚣着心有不甘……
丁辰以快递的形式将车匙寄到裴子墨所在的公司,没过几天,她收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正是这把已经送走的车钥匙。
她哭笑不得,只得再寄一次。
没想到三天后,这枚钥匙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明白裴子墨是执意不肯收回了,只得作罢。她将黑色指南者开进车库,使得它成为继破旧的广本后第二辆积灰的车。
-
沈皓郑重将已成为她女朋友的姚千千介绍给裴子墨认识。他们虽然在同一家公司,但分属不同部门,所以接触并不多。在裴子墨眼中,姚千千是一个可爱开朗的女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看似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但当她看到有人企图盗窃窨井盖时,她毫不留情,上去就是一个扫荡腿,又一拳狠狠地击在他脸上,揍得那小偷鼻青眼肿,哭爹喊娘,然后将他扭送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裴子墨瞧得目瞪口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沈皓心里得意洋洋,却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她第一回见到我,二话不说就猛踢了我两脚。”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痛快点给句话。”裴子墨看穿他是在炫耀自己女友的与众不同,懒得拆穿他。
沈皓嘿嘿一笑,眉眼俱带上一层柔意。
裴子墨斜他一眼,“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受虐倾向。”
沈皓心情好着呢,才不会同他计较。
姚千千大摇大摆地甩着手走来,勾住沈皓的肩膀,“刚才叶紫姐打电话来约我们去泡吧,你觉得怎么样?”
“你肯定一口答应了,还用来问我?”沈皓嘴角勾起一丝笑。
“喂,叶紫姐可是我的上司,下班后和上司搞好关系也是相当重要的。”由于公司人事变动,姚千千从沈皓的助理变成了叶紫的下属。
沈皓笑眯眯地摸她的脑袋,“我又没说你什么。”他最喜欢看姚千千因为着急而染上红晕的粉脸。
裴子墨轻咳一声,“你们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一起去吧,人多才好玩。”姚千千说。
沈皓也附和,“你和叶紫向晖又不是不认识,大家这么熟,难得聚在一起,你就别推托了。”
裴子墨犹豫着,“叶紫一向看我不顺眼,我犯不着送上门给她骂。”
“她还有朋友也一起,应该不会不给你面子的。”姚千千笑容满面道。
裴子墨心中一动,笑得有几分古怪,“是哪个朋友?”
姚千千托腮想了想,“好像是叶紫姐从前的上司。”她并不知道裴子墨和丁辰的关系,她热情相邀,只是好客的天性使然。
裴子墨心中顿时透亮,随即黯然失色,别人成双成对,他算什么?如此一来,就更不能去了。
姚千千耸肩,“不去么?那太可惜了。”
裴子墨转念一想,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再接再厉。他笑说:“你们去腐败,我一个人回家多没意思,当然要一起。”
姚千千鼓掌欢呼,沈皓脸上却蒙上一层忧色。多年好友,裴子墨想做什么,他焉有不知之理。他既担心裴子墨会惹是生非搅得大家都不太平,又怕他受到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沈奕尘接了丁辰直接赶去叶紫指定的地点——新天地的英式酒吧。
新天地海派风格浓郁,既是以上海独特的石库门建筑旧区为基础,又充满欧式的浪漫风情,是许多白领小资工作之余打发时间的最佳去处。
叶紫向晖这一对和他们几乎同时到达,选了靠角落的座位坐下。
姚千千沈皓姗姗来迟,叶紫眼尖地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裴子墨,她脸色陡然一沉,下意识地去观察丁辰脸上的表情,所幸丁辰并没有失态。
裴子墨先自嘲地说了句,“我是来做电灯泡的。”
叶紫没反应,向晖忙打圆场,“人多热闹。”
沈皓也帮腔:“是我硬拉着他来的。”
姚千千感到莫名其妙,分明是她一力促成的,沈皓为什么要这么说。沈皓对她使以眼色,她仍是无法理解。
叶紫抠着指甲,小声说:“来都来了,我还能把他赶出去不成。”
向晖强忍住笑意,偷偷推了她一把。
丁辰面无表情,沈皓往里让了让,“坐吧。”他对裴子墨虽然没有好感,而且也清楚知道这是他的头号劲敌,但他修养好,场面上的事不会做的太难看。
几个人聊了会八卦,除了沈奕尘,其余人各自公司之间均有业务往来,所以总能找到共同话题。
裴子墨兴致不高,视线始终锁定在丁辰身上。
丁辰感觉到他的注视,如芒刺在背,相当不舒服。
叶紫看在眼里,眉头不由地一皱。
就在这时,姚千千抿嘴笑了笑,“这样光聊天没意思,我们玩个游戏吧。”
沈皓自然连声附和,叶紫想着这样能给丁辰解围,也欣然接受,旁人就更没异议了。
姚千千眨眨眼,“真心话大冒险?”
“噗嗤,”沈皓笑出声,“太土了吧。”
姚千千白他一眼,“那你说一个来听听。”
沈皓抓耳挠腮,憋了许久,“我也想不出。”
其他人都被这对活宝逗笑了。
姚千千低头发短信,大概是找人出主意,须臾仰起头笑了,她把水果盘里的牙签拔了下来,掰断几根,握紧拳头,只露出尖头,“来抽签,抽中最短的两个人必须联手表演一个节目,内容由抽中最长的那个人来决定。”
沈皓一马当先,毫不迟疑地抽了一根,也不看,就随随便便地扔在桌上。
然后是叶紫和向晖,接着丁辰同沈奕尘也都抽了签,裴子墨看了丁辰一眼,伸出手。
姚千千忽然收回手,把两只手都背到身后,面露狡黠笑容,“你选左手,还是右手。”
因为只剩下两根牙签,姚千千这样做也算谨慎。
裴子墨略作沉吟,“右手吧。”
姚千千把右手的牙签丢给他,自己摊开了左手,“来来,过来比长短。”
比划了半天,大家都笑出了声,因为拿到最短两根牙签的分别是叶紫和裴子墨。
这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见此结果,叶紫瞪了裴子墨一眼,裴子墨撇过了脸,谁都不买账。
抽中最长牙签的正是向晖,他这下可犯难了。一个是他老婆,另一个是他好友,谁都不好得罪。
沈皓给他出主意,“一人喝杯酒得了。”
姚千千好意提醒他,“这不算表演节目吧。”
丁辰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只是微笑。
沈奕尘抿了抿唇,“合唱一首歌吧。”
“这主意好”沈皓说,“不愧为我沈家的人,就是反应快。”
姚千千拿眼角睨他,“人家沈医生怎么就是你家里人了,你脸皮真厚。”
沈皓大言不惭,“五百年前是一家。”
众人皆笑得前俯后仰。
叶紫咬了咬唇,“唱歌就唱歌。”
裴子墨不甘示弱,“谁怕谁。”
“我要唱《青藏高原》。”叶紫这是存心和裴子墨过不去,想看他出丑。
裴子墨当然反对,“我要唱周杰伦的。”
叶紫怒目而视,裴子墨毫不怯弱地瞪回去。
向晖连连摇头,“你们两个……”
姚千千也觉着十分奇怪,叶紫和裴子墨在工作上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怎么私下却这般小孩子脾气,甚至比她还幼稚。她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更不晓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丁辰的缘故。
“别吵,别吵,”沈皓摆摆手,“我来替你们选好不好?”他是叶紫和裴子墨共同的朋友,应该不会偏袒某个人。
叶紫点点头。
裴子墨笑着颔首。
沈皓搜肠刮肚想了一阵,“要不来首对唱?”
“切,你出的什么烂主意。”叶紫猛摇头,所谓对唱大多是情歌对唱,相比之下,她宁可唱周杰伦了。
裴子墨也不赞同,哪怕是游戏,他也希望和他对唱情歌的那个人是丁辰。
而丁辰神色淡淡,一直都没有看过他,哪怕一眼。
裴子墨不免心里涩涩的。
这下又陷入了僵局,到最后还是丁辰开了口,“唱《苏州河》吧,前几天听小娅哼了两句,挺不错的。”
“行,一人唱一段,我先唱,你别和我抢。”后一句是叶紫对着裴子墨说的。
裴子墨毕竟是个男人,不会在小节上抓着不放,便依了她。
叶紫走上前,对着钢琴师小声说了几句,从容上台,拿起话筒。
这是一间音乐酒吧,有专门的钢琴师伴奏,如有需要,甚至还可以提供一支小型的乐队。
叶紫轻松唱完第一段,把话筒塞给裴子墨,自个一溜烟的跑下台,脸上的笑容极其诡异。
知她莫若向晖,他蹙眉,“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叶紫撇撇嘴,然笑得更加得意。
裴子墨接第一句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唱着唱着就感觉不对劲了,节奏越来越快,等他好不容易唱完,气都险些喘不匀。他朝叶紫看过去,她回以嚣张挑衅的眼神,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还是被叶紫摆了一道。
别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叶紫捂嘴偷偷直乐,接触到向晖无奈的目光,她吐了吐舌头。那名英文名字叫jessica的女钢琴师是她大学同学,在不影响酒吧声誉的前提下,答应了叶紫的请求,联合起来捉拿了裴子墨一把。
裴子墨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总不能和叶紫翻脸,只能暗暗告诫自己,万一一会倒霉再次抽到同叶紫合作,千万要小心。
姚千千拍着桌子叫道:“再来,再来。”刚才的节目一点都不刺激,大学毕业吃散伙饭那次玩的才叫带劲,最搞笑的是让俩男生接吻或者一男一女合作摆出各种造型。
重新抽签,因为上一轮抽到最长牙签的是向晖,所以此轮就由他拿在手中,让裴子墨和叶紫先抽。
叶紫瞧见自己那根不长不短先就舒了口气。
裴子墨神情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不知在想什么。
每个人有条不紊地抽好后,最后一对比,中奖的是沈皓和姚千千。
既然是情侣,那就没有顾忌。出题目的丁辰眼珠子一转,“我写个成语,你们其中一个看了以后,不能说话只能用动作来表达,另一个再说出来,考考你们的默契程度,怎么样?”
姚千千感觉挺新鲜的,一口答应。
沈皓却隐约觉得这次一定会出洋相。
丁辰和沈奕尘讨论了会,在纸巾上写下“鸡飞狗跳”四个大字。
沈皓一下子就傻了眼。
姚千千拼命催促,“你倒是快点做动作。”
叶紫插嘴道:“限时两分钟哦。”
“完不成每人罚三杯哦。”丁辰补充道。
沈皓嘟囔,“我和千千默不默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看你俩倒是挺默契的。”
姚千千急得满头大汗,“沈皓你别啰嗦了。”
沈皓张开双臂权作翅膀扑打了几下,又学狗“汪汪”叫了数声,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姚千千。
姚千千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鸡鸣狗盗。”
叶紫笑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丁辰笑得比她含蓄,但嘴角也几乎要扩到耳后。
沈奕尘笑眯了眼。
沈皓挠着头皮,也不气馁,他循循善诱,“你再想想,已经很接近了。”
“鸡飞蛋打,鸡鸣狗叫,鸡犬升天,”姚千千双手托着下巴,绞尽脑汁,把类似的成语说遍了,就是没说到正确答案。
叶紫看着手表说:“千千,还有十秒,我要开始倒计时了哦。”
沈皓愁眉苦脸,“这下完了。”
“十、九、八、七……”
姚千千咬着下唇,突然福至心灵,“鸡飞狗跳。”
叶紫在同一时间念到了“一。”
沈皓长长嘘出一口气,“好险呢。”
姚千千抹了把汗,抢过纸巾看了一眼,终于松口气。
叶紫挑眉笑说:“千千你是故意把答案放到最后才说的吧。”
“哼,叶紫姐,我会报仇的。”姚千千把牙签交到丁辰手中,咬咬牙:“再来。”
第三轮开始。
也许是老天存心要给姚千千复仇的机会,这回最短的牙签落入了丁辰和沈奕尘的手中。
姚千千一手举着最长那根牙签另一手叉腰狂笑,“哈哈哈哈。”
叶紫嘴角噙着笑,同时也很期待姚千千会想出什么整人的法子。
姚千千指着沈奕尘和丁辰说:“来个法式热吻吧。”
“噗,”沈皓先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觉得不好,又掩饰般地轻咳了声。
叶紫倒不觉得有何不妥,丁辰和沈奕尘本就是恋人,这节目不算过分。
向晖本能地瞄了裴子墨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裴子墨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丁辰,目光灼灼,似乎要穿透人心。
丁辰低垂着脑袋,脸略略一红。
沈奕尘面上的红线直烧到了耳根,在家里温存亲热是一回事,在外面又是另一回事。
对此姚千千毫不知情,她的目的很简单,游戏嘛就要玩个热闹和刺激,何况她挺有分寸,如果这次被抽中的是丁辰和裴子墨,她铁定不会提这个要求。
沈皓刚想劝姚千千换个节目,丁辰把心一横,拉低了沈奕尘的头,一闭眼,就把唇凑了过去。
沈奕尘身体一震,很快掌握了主动,揽住她的肩,先是细密缠绵的吮吻那张散发着清香果汁的薄唇,再用舌头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这一桌的人瞧得目瞪口呆,沈医生看似温柔儒雅,没想到也有此热情如火的一面。
裴子墨心中妒意纵生,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身旁几桌的顾客见此香艳场面,不由大声喝彩并鼓掌。
惊得丁辰和沈奕尘慌忙分开,一个脸红艳若桃花,另一个微醺醉意风情万种。
沈奕尘在桌底下握了握丁辰的手,笑容温文尔雅,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裴子墨脸上表情已有些扭曲,怒色难以压抑,他猛地站起,“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点事,得先走了。”也不等别人回答,匆忙离开。
丁辰面上看不出喜怒,顺势与沈奕尘十指相扣。这场闹剧,或许能让她更坚定自己的决心。
裴子墨心情极差,在高架上车速惊人,也顾不得是否会被探头拍下,他急于发泄胸中的郁闷。
脑中不时闪现刚才的那一幕,他简直嫉妒的发狂。
他无法接受丁辰投入别人的怀抱,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她的美好,内心深处有一只叫嫉妒的野兽,正挣脱牢笼呼啸而出。
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丁辰已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想看她在他怀中含羞带怯,面颊慢慢染上红晕的模样。
想看她柳眉倒竖,假装生气的表情。
想看她小声又坚定地说“我爱你”时的样子。
裴子墨回想从前,竟渐渐痴了。
其实相亲那一次,并不是他头一回见到丁辰。
读大学时,他酷爱踢足球,有一次他射偏了方向,是丁辰用漂亮的动作堪堪接住了那颗向她凌空砸去的足球,当时他对这名长相温婉身手矫捷的女孩印象深刻。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丁辰。过了这么多年,她也许早就不记得了。
当双方父母安排他们相亲时,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抗拒,也没有反对,甚至欣然接受了这段婚姻。
一开始,他就知道丁辰是个值得去爱的女人。她从来没有强迫过他什么,也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无理取闹,她总是安静地做自己的事,等待他偶然想起她,给予她的片刻温存。
久而久之,他享受丁辰带给他的温暖,却不好好反思自己的做法对她是否公平。
他只在乎曾经对于筝的一见钟情,却没有想过有种感情叫日久生情。
丁辰对他一味忍让和迁就,他反而变本加厉地伤害她。
裴子墨一拳重重捶在喇叭上,发出凄厉的哀鸣。
他不配做丁辰的丈夫,他竟然粗心到没有发觉她怀有身孕,他待于筝体贴入微的同时,丁辰一个人在备受煎熬,难怪叶紫会对他恨之入骨,他的确该死。
他做事优柔寡断,磨磨唧唧,从于筝回国后,便同她藕断丝连,他从没有站在丁辰的立场替她想一想,他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他犯了严重的错误,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错有多离谱。
所以丁辰投入沈奕尘的怀抱,便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这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
可他实在不甘心。
他还没有补偿丁辰所受到的伤害,怎么能够就此放弃。
下半辈子他应该做牛做马,才得以报答丁辰对他的一片深情。
他对不起丁辰,和那未出世的孩子,如果可以,他想要行动来证明,他不会再让丁辰伤心难过,他愿意用生命去呵护她一生一世。
他要赌一次。
赌的是丁辰还爱他,只要丁辰心中还留有他的位置,哪怕只有一丁点,他就会不惜代价再次占据她的心。
裴子墨回到家洗完澡,神清气爽地给沈皓打去电话。
沈皓接到他电话,先是惊讶了一阵,“你没事吧?”
“没事。”裴子墨答得云淡风轻。
沈皓眼见他阴郁离去,自然不信,“你别想不开。”
裴子墨失笑,“我是那样的人么?”言语上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令沈皓安心了不少。
“那就好。”
裴子墨想了一下问:“对了,你还和丁辰他们在一起么?”
“你走了没多久我们也散了,刚送了千千回家,我还在路上。”沈皓说。
“嗯,”裴子墨顿了顿,“沈皓,是兄弟的话就帮帮我,我要重新追求丁辰。”
沈皓大吃一惊,“你还没死心呢。”
“你还不了解么,我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么?”裴子墨脸上浮起淡淡的柔和。
“可是,”沈皓犹豫了须臾,“丁辰已经答应了沈奕尘的求婚。”
“咣当”一声,座机旁边的茶杯被打翻在地,沈奕尘颓然坐下,“这么快。”
沈皓斟酌着用词,“我也是听叶紫说的。”
“我是不是完全没希望了。”半晌,裴子墨声音暗哑道。
沈皓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一个字都用不上。
裴子墨默默收了线,一颗心跌至谷底。
沈皓不放心,又把电话打了回来。
裴子墨“喂”了一声便不再吭声。
“我有个办法,要不你试试。”沈皓轻声道。
裴子墨强打精神,“你说。”
“你装绝症博取丁辰的同情心,也许她就不结婚了。”
裴子墨被他气笑了。
“这主意不好?”沈皓想来想去,这或许是令丁辰回心转意最好的方法了。
“你就只会出馊主意。”裴子墨当然不会这么做,万一事情败露,就真的毫无回转的余地了。
“那怎么办?”沈皓也为兄弟着急,虽然他从一开始便不赞同裴子墨的处事方式,但多年好友他绝对不希望看到他孤苦一生。
裴子墨低眉敛目:“我再想想。”
沈皓一边叹气一边挂了电话,有些事情外人还真帮不了。
裴子墨在黑暗中静静坐了半小时。
他感觉有必要和丁辰好好谈一次,事不宜迟,他匆匆拿了车钥匙出门。
-
丁辰烦躁不安地在房里来回走动。
适才沈奕尘送她回来的时候,又提了一次结婚的事。这已经是一个月内沈奕尘第三次向她求婚,尽管她还是以正在考虑这个理由暂时敷衍过去,但她明白,她快招架不住他的攻势了。
门铃声响,她以为是沈奕尘去而复返,重重地咬了下唇,沈奕尘一向温柔体贴,怎么也学会了步步紧逼这套。
她紧蹙眉头,正在想托辞,却在猫眼里看到裴子墨的身影,他使劲拽着领带,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丁辰一怔,不自觉地整了整衣衫。
“辰辰,你开门,我知道你在。”裴子墨语声平静,但神情略带焦躁。
丁辰有心不理他,又怕惹来邻居非议,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门。“什么事?”她仍是拦在门口,并没有请他入内的意思。
裴子墨淡笑,“你还真不待见我。”
丁辰瞅着他也是淡淡一笑,“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辰辰。”裴子墨捉住她的手,“沈皓告诉我,你要结婚了?”
丁辰先是吃了一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怎么就知道了。再一想,她明白过来。想必是叶紫故意借沈皓的嘴去气裴子墨的,着实用心良苦。她没有否认,点点头,“没错。”
裴子墨先拽着丁辰进屋,关上门后才说道:“辰辰,你不要意气用事。”
丁辰失笑,“我意气用事?”
“你这是在和我赌气。”裴子墨认真地说道。
丁辰哭笑不得,“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是对不起你,可你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值得么?”
“你怎么知道我和沈奕尘在一起就不会幸福,”丁辰反问。至少她不用担心会突然跑出个前女友来破坏他们的家庭。
“你不爱他,你爱的还是我。”裴子墨伸手慢慢抚上她的脸,柔声说。
丁辰一扭头甩开他的手,她感觉可笑极了,怒声道:“裴子墨,你别自我感觉太好。”
“是么,你敢说你不再爱我么?”裴子墨一点没生气,只是气定神闲地看她。其实他并没有把握,但他除了做场豪赌再无其他办法。
“好,你要听我便说给你听。”丁辰一字一顿,垂首缓慢道:“我-不-再-爱-你-了。”说完喘了一大口气,似乎如释重负。
裴子墨并不气馁,“辰辰,你敢看着我再说一遍么?”他的目光柔和,暖若春风。
丁辰不由自主迎上他的目光,脸微微一烫,可面对他,刚才的勇气竟悄然失踪了。
裴子墨也随之心底一宽,棋行险招,似乎略有成效。
“我,我……”丁辰努力了半天,还是无法说出口,她懊丧地捏紧了拳头,他是吃准了她余情未了,上门来羞辱她的么?
“辰辰,”裴子墨紧紧抓着她的手,“你还不承认么?”他吻了下丁辰柔软的掌心,“我再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相信我。”
丁辰心怦怦直跳,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心软。
裴子墨在她耳边低低喟叹,“辰辰,回到我的身边好么?”他又低声呢喃:“辰辰,我爱你。”
他黑如点漆的眸子能夺人呼吸,声音似有魔力一般,令人无法抗拒。丁辰几乎溺毙在他的柔情似水中。她清楚的知道,像裴子墨那样的男人,如果真心对谁好,谁都无法逃脱。
裴子墨一点点的靠近,扯了丁辰一把,毫无预警地将唇贴在她的两片红唇上。
丁辰浑身轻颤,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裴子墨哪能容她在此刻逃离,唇边泛过了然笑意,攫住了她的唇,激烈吻下去,辗转霸道,吞噬她的气息和甜蜜。
他的吻炽热缠绵,丁辰情难自禁自唇畔逸出一声娇吟,裴子墨得此默许,更是得寸进尺,想得到更多,他渐渐呼吸粗重,唇在她耳垂流连,言语含糊,“辰辰,我以前是个混蛋,不懂珍惜,错过了很多,你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乍听此言,丁辰反而冷静下来,她试着推了推裴子墨,“你先放开我。”
“辰辰,我不会再放开你。”裴子墨将她搂得更紧。
丁辰面上火烧火燎,却彻底清醒过来,“我再说一遍,你放开我。”
“我不放。”
丁辰不再犹豫,狠狠地一脚踩下去,毫无意外地收获裴子墨的惨叫声。
“你走。”丁辰拉开门,因刚才的缺氧她眼中还泛着着薄薄的水雾,转开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裴子墨仿佛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他素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万花丛中,来去自如,可这有什么用,他无法赢回一个女人的心。
丁辰靠在门背上微微喘息,神态努力保持平和。
裴子墨不想就此离去,他站在门口考虑下一步的对策,眼角瞥到丁辰放在茶几上的钱包,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乱丢钱包和钥匙的习惯没改。他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裴子墨轻笑一声,“辰辰,把你的钱包拿来给我瞧瞧。”
话题转得太快,丁辰一时不能理解。她疑惑地看过去,他要做什么。
裴子墨耸耸肩,“你不肯拿给我,那我自己动手吧。”
下一刻丁辰已然反应过来,伸手去抢,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钱包被裴子墨稳稳拿在手上,他慢条斯理的打开,在夹层中熟门熟路的拈出一张相片,“辰辰,既然你心中没有我,为何还要藏着我的照片。”
丁辰低着头,虽看不到他的表情,想来也是得意之极。她声音平淡无波,“我只是忘了取出来而已。”她在心底无声叹气,这句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能让裴子墨相信。
裴子墨对丁辰还是了解的,知道她念旧,也知晓她无论换多少次钱包,都会在夹层里放一张他的照片,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不敢保证照片还在,他这回兵行险招,竟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一丝笑意在他嘴角浮现,他拥住她,轻轻吻上她的眼,“辰辰,你还是爱我的。”
熟悉的气息令丁辰晕眩,裴子墨温热的呼吸就在她耳畔,撩拨着她方寸大乱的心跳,她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心绪起伏,挣扎半晌,幸好理智还没有完全失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丁辰将他用力推离,垂下眼帘,双手环胸,心绪复杂难言。
裴子墨没有再逼她,他深谙循序渐进,欲速不达的道理,他轻柔地抚过丁辰的青丝,“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丁辰保持冷漠的态度。
裴子墨替她掩上门,阖眼站了会。
虽然前路仍看不到一丝光明,他也不知道丁辰何时才会回心转意,但好歹恢复了一点自信。哪怕用一生的时间去等待,那也是值得的。
如果有机会他想对丁辰再说一句心里话:你可以选择爱我或者不爱我,而我只能选择爱你或者更加爱你。
吃饭的时候丁辰掉了两次筷子,还不慎打翻了茶杯。
沈奕尘将她的失魂落魄看在了眼里,焦虑更添几分。自从裴子墨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这种情绪就一直困扰着他。丁辰对裴子墨的感情有多深,他很清楚。与裴子墨相比,他根本不敢说自己有多少优势。若说仗着对丁辰痴心一片,裴子墨并不比他少。“丁辰,结婚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他毫无办法,只能加紧攻势,他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丁辰手一颤,刚夹的一筷子青菜掉在了桌上。她咬了咬唇,索性放下筷子,同沈奕尘对视了一眼,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丁辰,”沈奕尘把手盖在了她手背上,“我不是逼你,我只是……我只是……”他只是害怕丁辰有一天会重新接纳裴子墨,他担心会失去丁辰。
丁辰心头一软,不管怎样,沈奕尘所做一切都是因为爱她,也正是因为有他,她才能迅速走出离婚的阴影,重新开始生活。她不该把情绪发泄到他身上,整件事中沈奕尘是最无辜的。
沈奕尘眸意深沉,“丁辰,如果你不想结婚,我不会强迫你,但你坦白告诉我,究竟是你不想结婚,还是不想和我结婚?”他停顿了片刻,“或者我再说的直白一点,你心中还放不下裴子墨是不是?”
丁辰勉强一笑,“你胡说什么?”
“你不必瞒我,”沈奕尘语气酸酸的,“我看得出来。”丁辰和裴子墨间涌动的蓬勃情愫,他怎么会无知无觉。
丁辰垂下眼帘,酒吧偶遇,她掩饰的再好也没能逃过沈奕尘的眼睛。是的,从裴子墨刚一踏进门,她就开始紧张。别人说什么她都心不在焉的,唯有裴子墨一开始说话,她就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半个字。姚千千所出难题,她虽然尽心投入,但到最后,那究竟是故意做给裴子墨看的,还是真情流露,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沈奕尘低低叹息,眼里有一抹深深的痛楚,“丁辰,我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只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可以马上离开。但是,我不要你欺骗我。”
丁辰静了须臾,唇边抿出一丝苦涩。
“就算你骗过了我,可你骗得了自己么?”沈奕尘眸光黯淡,不复往日的洒脱。
丁辰哑口无言。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还想一个人再坐一会。”丁辰说,神情渐显凝重。
沈奕尘神色阴晴不定,“好吧,那你到家给我个电话。”
丁辰点点头。
沈奕尘抬了抬眼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丁辰望着他的背影发愣,直到再看不见似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交往下来,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不欢而散。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丁辰已经走出餐厅,正在路边打车。
一看是那个熟悉的号码,丁辰果断掐掉,但对方依旧不依不饶,丁辰只当没听见。过了一会,总算是消停了。
丁辰继续招手拦车,因为之前刚下过一场雨,很难打到车,等了一会,丁辰便有点急躁。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见不再是裴子墨的骚扰电话,丁辰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喂。”
“辰辰。”
丁辰怒极反笑:“裴子墨,你还学会偷梁换柱的招数了。”
裴子墨哂笑,“我这叫随机应变。”
“什么事?”久久等不到空车经过,丁辰语气不佳。
“你还没到家么?”裴子墨依稀听到喇叭声和车开过的嘈杂声。
丁辰皱眉,恶声恶气道:“和你没关系。”
裴子墨毫不介意,“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丁辰一口回绝。
“现在根本打不到车,你放心,我只送你回去,绝不上楼。”裴子墨当然知道她在怕什么,他也不敢逼得太紧,只要能够接近她,便是一次进步。
丁辰踌躇了会,“你说话算数?”
裴子墨满口答应,“当然。”
丁辰报了个地址,裴子墨闻言笑道:“你等着,最多十分钟。”
“你……小心点,别开快车。”丁辰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口。
裴子墨兴奋地吹了记口哨,忘记换鞋就出了门。直到上车才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拖鞋,也只能将就下了,只希望别被交警抓个现行。
他说到做到,果然在十分钟内赶到丁辰指定的地点,他一眼就看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丁辰,颇为心疼的把她接上车。嗔怪道:“也不多穿点,小心感冒。”
丁辰瞥了一眼他脚上的鞋,淡然道:“至少我没违反交通法规。”
裴子墨吃瘪,只能暗地里撇了下嘴,把干毛巾递过去,“赶紧擦擦。”
丁辰擦拭着头上脸上的水珠,笑了笑。
裴子墨含笑看她,“辰辰,跟你商量件事。”
丁辰把脸一板,“你别得寸进尺。”就知道他不会安分守己,又耍花招。
裴子墨举双手投降,“你别把我想那么坏,”他嘴角抽搐了下,“你看我穿着拖鞋,要不车你开吧。”
“不,”别得还好说,这个丁辰坚决不答应。
“为什么?”
丁辰知道今天不说清楚怕是不行,动了动唇,“我出过车祸以后不敢再开车。”
裴子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不过这不是理由,也不是丁辰你的性格。”
丁辰有些恼羞成怒,“这和你无关。”
“你吃饭噎过,难道就不吃饭了?吃鱼被鱼刺卡过,你也不吃鱼么?”裴子墨从容劝说,其实他有一半的私心是他不希望丁辰因为吃过感情的亏,从而将他全盘否定。从不敢开车过渡到感情的问题,他的思维确实跳跃了一些,但在此敏感时期,他要钻牛角尖谁也没办法。
丁辰一愣,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么多。不过这也充分体现出裴子墨和沈奕尘截然相反的性格。她不再开车,沈奕尘就由了她去,有空的时候就负责接送她上下班,而裴子墨并不惯着她,鼓励她放下包袱克服心理障碍。
裴子墨揉了揉丁辰的头顶,“试一试吧,由我在旁边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不。”丁辰嘴上还在拒绝,心中已然松动了不少。
裴子墨也就不再勉强她,来日方长嘛。
丁辰闷头想了一会,裴子墨的话不无道理。但让她改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裴子墨轻易看出她的窘态,笑意在唇畔漾开。还是这样死不认输的性格,不过他就是喜欢看到真实的她。他故作轻松道:“算帮我个忙,你也不想我被扣驾照吧。”
他略带夸张的表情,让丁辰笑了出来。她和裴子墨调换座位,时隔几个月她重新坐到了驾驶座上。毕竟有基础在,稍稍熟悉了下,很快恢复了自信。
裴子墨意味深长道:“辰辰,所以说任何事在没有尝试之前,都不能过早下结论。”
丁辰唇角轻轻弯了弯。
裴子墨还待说什么,丁辰道:“闭嘴,让我专心开车。”
“好吧。”裴子墨无奈耸肩。
手机在提包里震动,裴子墨终于逮到机会插嘴,闲闲地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你接听。”
丁辰瞪他一眼,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出手机。
“丁辰,你还没到家?”
“是的,我还在路上。”丁辰下意识地瞥了瞥裴子墨。
“哦,”沈奕尘叹一口气,“刚才在餐厅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你。”
丁辰本想迅速挂断电话,听他那么说,她只得小声道:“没有关系。”
“丁辰,你为他吃的苦够多了,我不想你重蹈覆辙。”沈奕尘虽没有指名道姓,但两人都明白他说的是谁。
“我明白的。”丁辰只想早早结束这尴尬的对话。
裴子墨坏心的低咳一声,他故意弄出一点声响,就是想看丁辰会如何收场。
果然如他所愿,沈奕尘听出了一点不寻常,立刻问道:“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是出租车司机。”丁辰慌张道,她咬了咬唇,狠狠地丢过去几个白眼。
裴子墨嘴角噙着笑,姿态慵懒惬意,眼神无辜。
经这一打岔,沈奕尘也没再往下说,“那等你到家我再给你电话吧。”
“好的,”丁辰急急忙忙收了线。“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她问裴子墨。
“专心开你的车。”裴子墨把刚才丁辰的话原封不动的丢回去。
丁辰语塞。
车开到楼下,丁辰刚要下车道别,裴子墨拽住她的胳膊,似笑非笑:“你为什么怕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为什么害怕丁辰自个也说不清,但沈奕尘已经在怀疑她和裴子墨旧情复燃,要是被他知道,就更说不清了。她斜睨着他,冷冷道:“我不过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么简单?”裴子墨显然不信。
“就这么简单。”丁辰斩钉截铁道。
裴子墨表情有一丝阴冷,很快镇定自若,他探究的眼神令丁辰慌乱无措。
丁辰不再理会他,径自上了楼。她在露台上看着裴子墨又在车里坐了好一会,才驱车离开,后车尾灯的光亮慢慢消失,直至再看不见。
她用手指使劲捏着眉心。她刚才说的真是实话么,她对裴子墨的心思真的仅是如此么?丁辰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知为何,她更加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