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现在,我的喉咙脆弱得就像婴儿一样。
稍硬一点的食物如米颗子、菜叶子都会磨损它,带来巨大的疼痛。每一次咽津,都要提前做好抵御疼痛的准备,因为吞津这小小的动作,对于我的喉咙来说,都有如翻江倒海。口水的轻轻流过都会引发钻心的痛,所以我不能说太多的话,说得太快和大声说话都不可以。我需要时刻注意着尽量让津液缓缓地流过咽喉。但即使完全不咽东西,疼痛也不会消失,它会在我半边脑袋里的某个地方,深不可探处,一晕一晕地传出来。偶尔在毫无预备的时候,那本来还算平缓的疼痛还会像突击似的刺痛几下——我无法形容那种“恶痛”的感觉,既像伤口突然被钳子钳了一块肉的那种突然暴发的刺痛,又远远不止这么简单——我全身的神经都会被这恶痛抽动。这时候,再好的情绪都被痛搅没了。
对于疼痛,平时我能做的只有轻轻地揉压耳朵,像爱抚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抚慰那痛处,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起码每次揉压后,我都感觉疼痛会稍缓一些。所以我总时不时就揉耳朵,这成了我和身体对话沟通的一种方式。
现在,我已经不能随意打哈欠了,即使是我困到极点,我感觉一个哈欠要泛上来的时候,就得马上调动全身的力量去抵御它,最好能把它压回去。要是压不回去,那好不容易保存起来的一点精力就会消耗在哈欠后整个头颅像被撕裂般的粉碎性、爆炸性的疼痛中。除了打哈欠,咳嗽以及打喷嚏的结果也是一样的,不过比较起来,最难受的还是打喷嚏,因为哈欠和咳嗽还能控制,有时候甚至能压下去,而喷嚏却不行——所以我常常担心自己伤风,我不敢想象连续几个喷嚏会是什么后果。
另外,我对食物也产生了抗拒,有时候甚至连水都不想喝了。每到吃饭的时候,我都觉得有压力。除了因为疼痛消解了我的食欲——虽然过去我很贪吃——吃的过程本身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折磨,从入口到咀嚼到吞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我都得小心翼翼,但尽管再小心,都无法避免每一次吞咽引起的疼痛。而且如果稍不小心,一旦有一点食物卡在咽喉,就会好多天都下不去出不来,可能引发新的伤口和延绵不断的恶痛。
晚上睡觉,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我每天都得吃两服麻醉草药,刚开始好像还有点作用,但现在好像也越来越没效果了。而且,我不能侧睡,因为伤口在喉咙的右边,右侧睡正好会挤压伤口;也不能左侧睡,这样我的左边鼻孔堵塞,从右边鼻腔进出的空气会像刀子一样刮我喉咙上的痛处。我只能平躺,但有时平躺久了喉咙又会发痒,拼命想咳嗽……所以晚上睡觉我是很不安宁的,几乎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浅。
过去常听人说“能吃能睡就是最大的幸福”,我从来没把它放在心上,现在才真正品味到这句话里的大智慧,但我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否也有着跟我一样的感慨和无奈?
当一个人连基本的生存都很艰难时,信念和意志真的是会很容易被摧垮的。我也常常会想,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若不是信仰和爱的力量,我想自己早对这种非人的折磨投降一百次了。
我深知,你定然希望我好好地活下去,库玛丽和其他的人也希望我很好地活下去。我没有权力结束这承载着无数人期待的生命。活着有没有意思不要紧,因为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只是,前路茫茫,真怕自己熬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