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波浪觉告诉我,在一个叫蓝毗尼的地方,他收到了莎尔娃蒂叫灵鸽送来的第一封信:琼: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本来我不想说一些不高兴的话题,但因为我总是担心你的安全,还是告诉你一些事情为好。
库玛丽告诉我,更香多杰们开始了对你的诅咒。在乌鸦节那天,他们点燃了诛法祭坛的火。那天,白脖子乌鸦铺天盖地,四处乱叫,它们在祭坛上空盘旋不停,啼叫不已。家家户户都在早餐之前用树叶缝了碟子,装上炒米,供养那些地狱的使者。
乌鸦节之后是狗节和牛节,我给狗和牛喂了好食,在它们的额头上点了吉祥痣。我按照习俗五体投地地匍匐在牛腹下面,我祈祷的内容便是希望你平安,不要中了他们的诅咒。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敬山节那天,我刚在院里用牛粪堆了小山,插上树枝,放上糕点、青草和水果,正要燃灯焚香,为你祷告时,却见乌鸦黑夜般袭了来。它们的翅膀扇灭了灯,它们哄抢那些供品,粪便洒满了院落。
按诅咒士们的说法,这意味着他们的诅咒有了感应。
我很是为你担心。
到了姐弟节那天,更香多杰来到我家。以前,他生过重病,阎罗王亲自来抓他——当然,你可以当成一个故事来听——那天,我确实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长得很像传说中的阎罗王。要知道,我当女神时,确实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一边款待阎罗,一边按我们的习俗,为更香多杰举行送行仪式。我一边向梵天祈祷,一边唱着歌,为更香多杰点红、戴花环、点灯、敬青果。我在拖延时间。要知道,阎罗王抓人也有自己的时辰——魔鬼总是见不得阳光的。就这样,我帮更香多杰熬过了那可怕的时辰,救了他的命。
按姐弟节的习俗,我在更香多杰的周围布了油灯,洒了圣水,摆了核桃——愿他像核桃一样结实;供了鲜花——愿他像鲜花一样美好。我为他点了吉祥痣,希望他放弃对你的诅咒。但他告诉我,虽然他也在诅咒,但最想诅咒你的,并不是他。除了你在女神庙出事那天见的人之外,还有几位藏人也来找过他,跟着一起修诛法。库玛丽告诉我,那些藏人跟班马朗很熟。
我知道更香多杰的天性,他的报复心很重。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话,就算他能听我的,那些藏人也一定还会继续诅咒下去的。
所以我提醒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甚至害怕,除了诅咒之外,他们会不会做一些更下作的事?你一定要提防。
你一定要观想防护轮——我当女神时,就这样教那些着了恶鬼的人。你无论在行住坐卧中,都要观想你的四周布满了金刚杵,密不透风,上面布满烈火。当然,这是常识,你定然也知道,但我还是想强调一次。
此外,我还想告诉你,我真的很想你。
自遇到你之后,我愿清空我所有的生命,迎接你的进入。所以,能减的我都减了。我也希望你能删去一些让你感觉沉重的东西,包括这封信。只要你看过了,你就撕了它,让它永远消失在风中。能和你在一起,我满心欢喜,甜蜜极了,自然不怕那些流言。但是,你的肩头已承担了太重的责任。我老是想到你背上的那些经书,它们何尝不是压在你心头呢?我实在不忍,不忍再在你心上添加哪怕一页纸片的分量。
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才有那么多的话要说。那些话都是自个儿从心里流出的。如果没有你的爱,生命的长短对我而言意义是不大的,我没有什么大目标。遇见你,我就遇到了这世上最值得我爱的人,再无遗憾,再也无求。我的所谓努力,便是祈祷梵天,赐予我更多的时间与空间,和你在一起。除了祈祷,我最愿意做的事,就是给你写信。除此再无表达的欲望。虽然父亲还有些弟子也常来家中,但渐渐也无话可说了。
昨夜,梦见你行走在跋涉的路上,我心痛难抑。你的言行心思总活在梦中,这是最让我开心的事。我给你路上准备的那些食物,你还是早点吃完,省得坏了。我后悔没多炒些干的面食,让你慢慢地品尝它,等于也在品尝我。以前,我错把计划当作目标,以后不会了。我的计划里,只有等待。
以前,我一直摆脱不了浓重的漂泊感与沧桑感。行走人世,无处落脚。现在终于有了真正的归宿,它就在你我的心中。希望以后你想到我,心里也能多一个暖心的归宿。我不是女神,我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女子,并没你期待的那么好。
诸多变故催人速老,絮絮叨叨得很。
闲时,你还是多想想那个在你的生命里伫立等候的小女子吧。
走你的路,不必回信。我听得懂你的沉默。
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自己的。莎尔娃蒂是你的,不是我的。
别笑我没出息好吗?
莎尔娃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