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无死的金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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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菩提伽耶的气息

你是否知道菩提伽耶?要是你看过佛经的话,你一定知道菩提伽耶。因为翻译的差异,你可能会看到另一个名字,比如佛陀加雅啥的。这里是佛的成道之地。

我看到的菩提伽耶,跟千年前佛陀看到的菩提伽耶很相似。千年间,它迎接了大量的朝拜者,它的大地也定然发生了不易觉察的变化,大地上的树木死了又生生了又死,大地上的生物死了一茬又一茬,人类也同样生生死死了无数代。但它的外现,并不因岁月的流逝而有很大的改观。比如,佛陀看到的是平原,我看到的也是平原;佛陀看到了树林,我也看到了树林;佛陀看到了河流,我也看到了河流。当然,我并不认为,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平原、河流、树林,因为那些物质跟所有的物质一样,总是遵循着无常的规律瞬息万变着。

我感受到了菩提伽耶独特的气息。我很难给你形容那种气息,你也许在读经的某个瞬间,闻到过一种若有若无的幽香。你很难形容那幽香,但那香还是感染了你,你的心变得非常柔软,你非常容易被感动,你的心中会涌动一种善美的旋律,你于是觉得自己非常清净,非常安详。你渐渐没有了贪婪,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愚痴,你似乎觉得自己升华了人格。对了,就是它。那种气息或是氛围,正是我此刻感受到的。你于是说我得到了佛陀的加持。是的,你可以这样认为。多年后的某次觉悟之后,我才知道,那加持我的,其实是上师奶格玛和我的信心。那时,我已证得了究竟之果。我明白,万法不离心性,心性不离万法,而万法和心性,其实也不离根本上师的智慧大海。是上师和信心,激活了我心中本有的生命能量。当然,这也是一种方便的说法。

菩提伽耶微笑着接纳了我。我于是看到了微笑的大地、微笑的村庄、微笑的河流。还有许多微笑的物质,我就用“万物”二字替代了吧。我于是感到了一种辽阔和壮美。那辽阔,是一种包容万象的辽阔;那壮美,是一种大象无形的大美。我相信,当年的佛陀,也定然是被这种大美感动而驻足于此的。那时,树林里有许多苦行者,他们或是吞牛粪,或是卧荆棘,或是大眼瞪天,或是金鸡独立,总之是无奇不有。佛陀定然被他们吸引了。他想,咿呀,好地方,这儿有河流,有树林,有村庄,有这么多苦行的伙伴。他想,我就在这儿修道吧。于是,他就停了下来。你别笑,你要是个好学的人,你会在巴利文的《阿含经》中看到这些的内容。

我真的被感动了。我心潮澎湃,那时,我虽然学过大手印,但还没有证悟空性,所以我心潮澎湃了。那时,外物还能牵引我的心。你别奇怪,我不是生下来就觉悟的。我也是经过了苦行和修炼,正是这苦行和修炼,使我成了你的上师。

和煦的熏风扑面而来,吹入我的灵魂深处,我感到一种异样的清凉。那清凉发自心底,不假外求,渐渐化解了我的执著。我于是看到了千年前的那个苦行的王子。我看到的是苦行多年后,已没了王子之相的他。他的肋部沟壑般嶙峋,他的脸只比骷髅多了点质感。他很想摸自己的肚脐,触到的只是脊骨。那时,他日食一粒胡麻和一粒麦子。跟他一起的,还有五个人,其形其神,皆似骷髅。那时,我一点也看不出佛陀的三十二相啥的。这当然不要紧,叫人敬仰千古的,不是相貌,而是人格。

亘古的风云造出了一份古典的意蕴,我就像品一幅古典唐卡那样品味着那场景。我感受到一种被大善沐浴的快乐和宁静。人们在读你的这本书时一定也会这样。当然,前提是他们要有一份虔诚和敬畏。我看着那个叫悉达多的王子,你看着我,人们看着你的书,你的书看着遥远的未来。就这样,我们都走进了一个古老的故事里。这故事,讲的是我们如何去寻求觉悟。

我泪流满面,沐浴在大善大美的洗礼中。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藏地的小沙弥。菩提伽耶像母亲一样搂住了我,传递给我能融化心中块垒的温暖。

我看到乔达摩已苦修了六年,觉悟仍似遥遥无期。他当然不知道,觉悟已开始朝他微笑了。因为他忽然发现,他的所有苦修,似乎并没为他带来觉悟。

一天早上,他看到川流不息的尼连禅河上,过来一个竹排,上面坐着一位琴师,正在教调弟子:那琴弦,太紧会断,太松则弹不出音。乔达摩明白自己问题在哪儿了。他走向尼连禅河,洗去了身上的泥巴,也洗去了他对苦行的执著。他在尼连禅河中自由地游泳。他想,我就选择中道吧。这中道,就是所有极端的中间。

一个小女孩从远处走来。她叫苏嘉塔,因为供养佛陀的功德,她赢得了千古不朽。现在,人们以她的名字命名了村庄,命名了木桥,命名了一座山丘,藏人还为她造了一座庙,叫苏嘉塔寺。寺两侧雕塑了两个女孩,一个是苏嘉塔,一个是她的女仆,据说叫普那。

关于苏嘉塔的到来,说法很多。我听到的传说是她得到了神的指示,叫她今日来供养菩萨。她从一千头奶牛身上挤了奶,喂给五百头牛,再挤奶喂给百头牛,再挤奶喂给五十头,渐次喂至一头。此奶已非凡奶,而成醍醐了。

她将那醍醐供养了正在尼连禅河里游泳的菩萨。对于这种说法,我有些怀疑,因为此刻的乔达摩身体极弱,似乎不会有游泳的气力。正确的说法应是,菩萨正在尼连禅河里清洗身上的污垢。

据说,菩萨将那醍醐供养那些跟他一起苦行的人,那些人愤怒地摇摇头。他们都在想,瞧这纨绔子弟,堕落到这种地步。他们愤怒地摇着脑袋,离开了乔达摩。他们想走得越远越好,于是走向了鹿野苑。

我看到洗净了身上污垢的乔达摩平静地喝下了醍醐。因为苦行而饥渴不已的细胞们疯狂地嚣叫着,它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我听得清那声音。它们代表着无量无数寻求解脱的众生。它们欢呼,它们歌唱,它们知道它们将发生质的飞跃。七天之后,它们会因为主人的觉悟而得到宁静之乐。

我看到了菩提树下的乔达摩。他凝如渊岳,目似朗星。他没有像一些画中的佛陀那样闭目沉思。没有,他睁着眼。他发着感动古今的大愿:不得正觉,不起此座。

这是个古老的故事了。但我仍品味得热血沸腾。我看到诸多的魔军正席卷而来,他们很是可怖。他们肯定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心灵。他们是心灵污垢的另一种显现。他们是贪婪,是仇恨,是愚昧,他们是一直困扰乔达摩的烦恼之魔。他们叫:别赶走我呀,我的主人。他们时软时硬,时刚时柔,时而利诱时而威逼,箭雨是他们的仇恨,鲜花是他们的欲诱,他们舞动着各种武器,像狂欢的乌鸦般鼓噪不休。你可以将他们称之为热恼,他们是证道前必须清除的心灵污垢。

我们当然知道结局:乔达摩击退了魔军。

我们看到一轮明月般的光明从他的心中发出,它波晕般扩散,传向法界。后来,我们都可以从佛像上看到那光明。那光明,还有一种说法,叫空性。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我想,世若无佛陀,万古如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