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鸽又带来了信——我思念的琼:
看了你的信,心绪复杂,一言难尽。
你误解我了。
我说的“不在身边”,指的是你去寻觅的时候。我发现,你真的很在乎我。这让我很高兴。
半夜里,我被噩梦惊吓醒了,再难睡去。想写信,灯里没油了。周围黑漆漆一团,像随时有莫名的怪物要猛扑过来咬断我的喉管。我很怕。就这样静静躺着,渐渐又迷糊,醒来已是早晨。恍惚中,我确实相信自己在二十多岁之后,就是为琼波巴而活的。有一种想解除羁绊的强烈欲望。这些天帮父亲做事时就想,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陪父亲了,我就想认认真真陪他一次。我想,琼波巴无论啥时回来,我都会随他而去,浪迹天涯。
午后,库玛丽又带来了他们的讯息,说他们埋了那个黑牛角咒物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诅咒。他们去了原始森林,找到一棵毒树,取了毒汁,和了墓地的土,制成了一个俑像,用旃檀木汁在俑像上写了你的名字。这也是你的生命象征物。他们将它放在火坛上,焚烧黑色动物的油脂。那油一入火坛,便腾起滚滚烟雾,罩住俑像。咒士们边持咒,边拿着魔剑,刺俑像的头。就这样,他们边烧,边诵咒,边刺剑,听说要修七七四十九天,就会让你发疯。
他们可真是用心了。这回,库玛丽打听清楚了,你的所有信息真是班马朗提供的,包括你的指甲和头发。他甚至将你的家传谱系也告诉了咒士,据说这样会更有效果。库玛丽说,正是有了班马朗的煽动,那些人才格外卖力。当然,更香多杰的嗔恨心也是最重要的诅咒助缘。我不知道,他哪有那么多的邪恶。
我发现,他真的变了。以前,他想极力促成我们的事。现在,他的目的变成了复仇。他的变化,是不是跟我说的一句话有关?记得有一天,我说,我要是死了,我的所有财富都捐给琼波浪觉,叫他去弘法。记得,更香多杰冷笑了两声。当然,要是我父亲不在了,要是我不在了,按当地的习俗,一切都会是他的。你想,我会让那些财富成为他造恶的助缘吗?
我已想好了办法。
只是,等不到你,我死也不甘心的。
我发现,我正在迅速地老去。
刚才想你想得出神了,端洗脚水时一失手脸盆打翻在地,水泼了一身一地。起先一刹那,有所嗔恼,但转而想起,琼波巴说要把自己的内心打碎,与世界万物融为一体。忽然想到,宗教是解释世界的工具,或者是与世界沟通的语言。你有什么样的心,就有什么样的解释。你认为世界是地狱,那就是地狱;你眼里的世界是天堂,那就是天堂。就像我遇见琼波巴,就觉得眼中的世界变了,哪怕这个世界多么不好,但她给了我一个琼波巴,我怎能还说它不够仁爱呢?
最后,我有个建议,当你圆满了神庙的修行之后,你应该去朝拜王舍城。
莎尔娃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