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皮卡纠缠着爸爸:“爸,我们再旅行一次吧!”
皮卡一边纠缠,一边变得十分乖巧。爸爸从外面回来时,他立即把拖鞋送到爸爸的脚下。朱姨刚给爸爸泡上一杯茶,皮卡会抢在朱姨前面,端着茶杯,慢慢地走着,送到爸爸的写字台上:“爸,茶!”
爸爸见了,说:“你小子搞什么阴谋诡计?”
皮卡笑笑。
爸爸对妈妈说:“要么我再带他出去一趟。”
妈妈说:“也好。这不算是一件坏事。这很像一个男孩做的事。你如果有空,那就再带他出去一次吧。我是没有时间了。”
“再带上皮达。”爸爸说。
妈妈说:“他现在对这一切大概没有什么兴趣。”
“这小子,真讨厌!”
妈妈说:“迟早总有这一天,也是自然。我们就开明一点儿吧,只要不影响学习。”
爸爸表示怀疑:“这小子做什么事都会痴迷。不影响学习?我看,难!”爸爸很有点儿担忧,“说话就要考大学了!但愿他能渡过这一关。”
皮卡前头跟到后头地纠缠着爸爸,甚至哀求爸爸。
爸爸说:“好好好!”
爸爸的车顶上没有安放自行车的架子。他带着皮卡,先在车顶装了一个安放自行车的架子。
又一次上路了。但这一回,只有爸爸和皮卡,还多了一辆全面武装的山地车。
上午十点多钟,车开上了盘山道。
在一个有坡度的地方,爸爸将车慢慢地停到了路旁。
在皮卡骑山地车出发之前,爸爸反复叮嘱皮卡:“你原先一直在平坦的路上骑车,而现在是在山路上,情况很不一样。你不能只图痛快,那样是极其危险的。突然捏闸,同样是危险的。要轻轻地捏着闸,悠悠地往下滑行,然后慢慢地加速……”
皮卡不住地点头。
爸爸依然抓着车把不撒手:“你小子不要光点头,要算数!真的很危险,十分危险!”爸爸再次警告皮卡。
皮卡只想立即骑上车,顺坡溜行而下,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
爸爸松开了车把。
还好,皮卡轻轻捏着闸,并没有任由山地车借着坡度和惯性一个劲儿地飞行而去。
骑在车上的皮卡,确实感受到骑在这样下行而旋转的路上,与骑在北京城里的马路上,大不一样。穿着新买的紧身衣服,皮卡浑身的肌肉都有点儿紧张。
爸爸开着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皮卡的后面。他随时准备着,在突然发生事情时,立即一脚油门赶上去。他比皮卡还要紧张。当皮卡的车速加快时,他就会把头探出车窗叫着:“慢点!慢点!”
骑着骑着,皮卡渐渐有了把握,闸越捏越轻,终于彻底松开,那车顺着弧形的下坡路,滚动得越来越快。
皮卡的身边是嗖嗖的风声。
爸爸一惊,深踩油门,紧紧地追了上去。
皮卡两眼瞪得溜圆,只见眼前的路以闪电般的速度在轮下往后而去,眼角余光看到的,一边是迅速向后倒伏的山体,一边是旋转的山谷。
那时,正有一只鹰在山谷的上空翱翔。
坡越来越陡,并且越来越弯曲。
爸爸的心怦怦直跳,可他根本无法阻止皮卡。他想按喇叭,想冲到皮卡的前头去阻止他,可又怕惊着了他,只好这么跟着,心里很后悔带这莽撞的小子到这路途崎岖的深山里撒野。
皮卡既感到惊恐,又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当他觉得那车几乎是要向深深的山谷冲去时,都没有丝毫要捏闸的想法。
山地车仿佛不时地脱离地面,只是在空气中疾驰。
爸爸几乎绝望了,在心里不住地骂着:这个不要命的小浑蛋!
还好,山地车终于冲到了坡度的最低处,现在开始上坡了。强大的惯性使山地车往上冲了五六十米之后,渐渐慢了下来,皮卡若不去蹬动它,就会随时停止甚至是下滑。飞驰的感觉渐渐退去,皮卡现在的感觉是:蹬动越来越吃力,上行越来越困难。又蹬了一段路,他终于下车,然后把车靠在路旁的山上,一边看着爸爸的车在向他驶来,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爸爸下了车,本想大声呵斥皮卡一顿,一见他满头大汗、气都喘不匀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有很长一段上坡路。显然,皮卡不打算骑车了。爸爸只好把山地车弄到了车顶上安放好,让皮卡回到了车里。
车向前开了一阵,路又开始下坡了,看上去,这段下坡路更长,坡度也更大,皮卡说:“爸,停车!”
“你小子,这算什么骑车嘛!哦,看到下坡路就骑,看见上坡路就不骑!这么骑车,我敢说,全世界就你一人!你真了不起呀!”爸爸挖苦着。
皮卡笑笑。
皮卡骑车出发前,爸爸再一次警告皮卡:“如果这一回你再这样不管不顾地疯狂,我们立即掉头回家!”他用手指着皮卡的鼻梁,“我可是很严肃地对你说的!”
皮卡又是一阵点头。
这一回下坡,皮卡多多少少地考虑到了爸爸的警告。但到了接近拐弯处时,他依然彻底松闸,任由山地车如脱缰的野马向前冲去。
爸爸深知皮卡身体的平衡能力与手脚协调能力出奇好,加上上一回有惊无险的结局,虽依然紧张,但比上一回还是要轻松一些。
接下来,每逢上坡,皮卡就把山地车停下,然后让爸爸把它弄到车顶上;每逢下坡,就又嚷嚷着让爸爸把车停下,从车顶上搬下山地车,然后骑上撒欢。
爸爸对皮卡的这种“只顾享乐而毫无意志力”的做法,越来越恼火,耐心正一点儿一点儿地丧失。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无聊吗?”当又遇到上坡路,皮卡又爬到车上时,爸爸终于憋不住地问道。
皮卡只顾找吃的、喝的,对爸爸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恶劣,毫无觉察。
下午四点钟时,忍无可忍的爸爸终于决定结束这次无聊透顶的旅行,在一个可以掉头的地方,他连续转动方向盘,掉转车头,往回开去。
“爸,我们怎么回去了?不是说明天才回去的吗?”
爸爸不回答,一直到把车开回北京城里,都没有与皮卡说一句话——说,皮卡也听不见,因为一路上,皮卡都在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