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什么?”他不解。今天的楚少楼,于他是全然陌生的一个人。
“鲜花赠美人啊!”楚少楼拍掉身上沾到的花粉,目光闪了闪,再次扫过墓碑上的刻字。崭新的石碑上,并排竖刻着两行红字:刘公世子刘世杰、秦公郡主秦氏兰漱之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白什夜的目光不曾移向墓碑,而是温和地看着楚少楼,注视着她的眼,“若你心中没有感触,何能够随口念出这样的诗句?”
“心有感触也不关你的事。”楚少楼闷闷瞪他一眼,从坟前走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关注兰漱郡主。她只知,从兰漱郡主身上看到了一种超越了生死界限的感情,一种异于血脉相连的情,一种她道不出因何而生的感情。回想曾经,可有人对她有过如此深的感情?
乔伊!突然脑海里浮现乔伊在她落海之前紧紧抓住她手的模样。那会是……如兰漱郡主这般……生死相许的感情吗?是吗?
白什夜乍然在眼前放大的俊脸,顿时把楚少楼的恍惚赶到了天外。他温热的掌心轻覆上她的额,关心地问:“不舒服?”
“没有。”楚少楼推开他的手,“你不打算趁现在出兵再攻下一座城?”
白什夜凝视她的眼,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尔后摇头,“刘仁的十万大军已经过了广水城,明天便会到达蒙城附近,恶战随时会开始,再攻其它城也来不及,不如让将士们多休息一天”
楚少楼侧过身,不让他继续盯视自己,提醒道:“今天已经第三天了,还剩十天,如果和刘仁的十万大军交战,没有三五天你也赢不了。我丑话说在前,十三天,你若攻不下剩下十二座城池,少一座我也不会再助你。”
闻言白什夜眸光微敛,似是在认真考虑她的话,末了说道:“我午时出发往沛城。”
“又要晚上攻城?”楚少楼拿眼尾在他身上来回瞄了一遍,煞有介事地退开几步,“你不会有某种奇怪的嗜好吧?”
白什夜这回灿然而笑,“我只是去拜会拜会沛城的故交,不带一兵一卒去。”
“哦?只身前往?”楚少楼听罢来了兴致,“就算不带一兵一卒,也不会是拜会故人这么简单吧?”
“若想知道,可以随我同往。”
“正合我意。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只身破沛城的。”说白了,楚少楼就是认定他此去乃为破沛城,拜会故友只是顺路而已。说到此,她又想到另一件事,“昨天晚上我看了燕云十六州的地图,广水城和石头城离蒙城都在两百里路左右,一在北一在西,两城之间只隔不到四十里,如果今天在蒙城发兵去石头城,快的话明天晚上可到达。不如让司徒(即带兵出城迎战刘世杰的黑甲小将,是楚少楼从贡城降兵中提拔出来的少年士兵)直捣石头城和广水城,可以一举攻下两城,断了刘仁回燕城的后路,到时你就可以在蒙城来个瓮中捉鳖。”
白什夜挑挑眉,对她的提义似乎不甚热衷,“那少年虽然英勇,毕竟初次启用,蒙城一役是因为你在背后指挥,若让他独自担当攻城任务……我现下冒不起这个险。”
楚少楼笑着摇头,“你误会了。出发来蒙城之前,我只给了他一道指令,其它攻城策略全是他一人定夺。”
“什么指令?”
“子时出发,辰时之前攻下蒙城,攻不下就提头来见。”
“子时出发辰时攻下蒙城,也就是你给他攻城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不到!”白什夜不能不感到震憾,在此之前他只道楚少楼提用新将,既为严夕宇争取了练兵的时间也为他培养了新人,却不料她大胆如此。“楚少楼,他带来蒙城的只有八千兵!你如何敢给一个不知根底的小将出这样苛刻的要求?需知军令如山!”
“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时间就是生命,迟一分失了先机就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再说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有苛刻的要求?他如果做到了,那我就可以重用他,他如果做不到,死了也没什么可惜。事实证明,我用对了人,不是吗?”
白什夜负手而立,点点头,却不得不说:“若我没有将刘世杰那二万守城的精兵困于祝融山一夜,你待如何?”
“好奇了?”楚少楼神秘一笑,“你若好奇,就拭目以待这次广水城之战。”
白什夜的目光在她的笑脸上搜寻片刻后移至地表,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复又抬眼望,“好,就让司待今天出兵广水,你说,要给他多少兵为佳?”
楚少楼举起食指比了个“一”。
“一万?”蒙城此时的驻军只有一万不到,九千略出头。
她摇头说:“一千。就拔给他你的一千玄甲铁骑。”
“你确定?”
“确不确定不要问我,反正又不是我出征,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你想知道自个儿去问问司待喽。”楚少楼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今天起太早了,去睡个回笼觉,你准备出发去沛城了再叫我!”说罢足尖点地,飞掠而起,转眼便将白什夜一人抛在刘世杰与兰漱郡主的坟前。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日午,白什夜下令司徒魏带一千玄甲铁骑进军蒙城二百里外的广水城和石头城,并令士兵在他未回之前拒不迎敌闭城自守,随后和楚少楼、季云归轻装飞马往西面三百里的沛城。
次日,八月初九一早,三人三骑进得沛城,直奔沛城太守袁喜年府上。正在用早膳的袁喜年和夫人白洁联袂出来迎接。
袁喜年一上来就用蒲扇似的大手重重拍着白什夜的肩,大笑道:“贤弟啊,一别三年,你可舍得来看我跟你嫂子了。你不知道这娘们天天叨唠着你,都快把我烦死了!”
“阿弟,别听他瞎说,他是妒忌弟弟生得比他好看,武功又比他好。”袁夫人白洁一脚将那身材壮硕的袁喜年给踹到一边,亲切地拉起白什夜的手,“来,来,看你们都风尘扑扑的,定是刚从城外来,今天早膳我做得多,先进屋里头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