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瑞士的第三天，终于可以结束从酒店到教室两点一线的日子了。上午结课后，校方组织大家到一楼教师餐厅外的空地等车，前往阿尔高州首府阿劳市。
大巴车驶出奥尔滕市区，沿着并不宽敞的柏油路向苏黎世方向行进，约二十分钟后到达阿劳市。
学员们跟着瑞士培训项目的负责人——一个名叫施亚明的中国女婿，径直奔向名叫“雅静”的中餐馆。
上菜了，问女服务员：“一共几个菜？”
“五个。”
好奇怪的数字。
牡丹江农村信用合作联社王良主任满脸挂笑地问道：“老板是大陆哪里人？”
“中国香港人。”
她这句话成了拌饭的极品辣酱。大家好一番感慨，祖国越来越强盛，民族自豪感越来越强烈，连香港人都主动说“中国香港”了。是啊，今天的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人在国外，感觉腰杆都硬挺了许多。
下午的访问对象是阿尔高州州立银行。
在瑞士，UBS（瑞士联合银行）和Credit Swiss（瑞士信贷银行）是占据国内二分之一市场的大银行，而二十六个州的二十四家州立银行位于第二层。这二十六个州本来各有一家州立银行，无奈其中两家经营严重亏损，被州政府强制拍卖；再就是特色经营的民营银行了。
两位主管公司业务的部门负责人作为主讲嘉宾在州立银行三楼中型会议室为同学们做了业务介绍。我事先受郎团长委托，要和王良一道给老师们颁发礼品，所以坐在第一排，老师的眼皮底下。所幸，我对阿尔高州立银行经营理念和市场状况有一定了解，知道州立银行的核心业务就是支持中小企业发展和养老金保值；不好的是，老师的表情虽然丰富，但用的是掺杂英语的德文，很多内容是空泛的瑞士银行业架构介绍，这几天已听了多遍，实在有些吃不消，上下眼皮直打架。
困的原因有三：一是时差还没倒过来；二是头天晚上三点就醒了，写见闻用去两小时；三是从奥尔滕来阿劳市的路上，看了一路风景，根本没休息。
终于熬到茶歇。我先去用凉水洗了洗脸，在会议室外的餐厅接了杯咖啡。平时在国内，从不敢下午喝咖啡，一旦中午12点后喝了咖啡或低发酵度的茶，尤其是绿茶，晚上必定失眠。顾不上那么多啦，先解决下半场睁不开眼睛的问题。
黑河农村商业银行的安董事长，气宇轩昂，身高一米九几，一个苹果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转眼又来一个。我想，他不是饿了，也不是在补充维生素，前天下课后见他在Coop超市买了一大袋子橘子，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和我一样，犯困得厉害。
龙江银行年轻漂亮的人力资源部女老总郭林给我们几位一人一块巧克力。我注意到了她和培训项目组长施亚明的对话。
“哪种巧克力好吃？”
“在瑞士，没有不好吃的巧克力。”好自信的回答。
后半段的课我不再犯困了。咖啡货真价实，作用显著。坐在那里，我能感觉到自己略显剧烈的心跳，上半身肌肉好像都跟着一颤一颤的。每次体检，医生都会格外认真地研究我的心电图。虽然每次都盖印“正常”，但回回都让我心有余悸。平时喝酒多了，次日心脏就会有“嘶嘶啦啦”的痛感，于是暗下决心戒酒，但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酒照旧喝。
茶歇后的讲座很有深意，我听得聚精会神，浮想联翩。
阿尔高州立银行向各类经济主体投放贷款，这是最核心的营收渠道，极少变相操作投行通道业务。他们不提倡、不鼓励规避监管、投机取巧，想都懒得想。
两位主管说的就是前些年国内银行获取巨额利润的非标和通道类监管套利业务，资金在从银行到达实际使用者之前，在证券、信托、基金、金融租赁、保险或不同类别、不同监管区域的银行间流来转去，虚生各方收益，最终将增大的成本全部转嫁到实际使用者身上。
中国的状况远比瑞士复杂得多，政府依据实际适时做出了合理安排，明确要求银行大力支持实体经济。瑞士人从来就没糊涂过，该国银行业一直脚踏实地，以较低的利差从实际贷款使用者创造的增加值中合理分润，与客户共同相伴成长，而非利用行业垄断优势和对稀缺资金的掌控哄抬价格，巧取豪夺，竭泽而渔，破坏社会经济的均衡，以及可持续发展性。
最让我甩掉倦意的是负责翻译的蒋教授，五十多岁，花白头发，蓬松自然地向后梳起，不加修饰，上身淡绿色细条纹休闲西服和浅灰色衬衫肯定是大超市里买的，不是说买不起好的，是人家根本不追求虚浮。蒋教授其人德语、英语皆流畅自如，能在中国人极少的瑞士西北应用科学与艺术大学当教授，可见水平不是一般的高。有他出现，足以说明这个项目是受到高度重视的。应该说，他是这个培训项目中不可或缺的良师益友，在学习和生活各个方面对我们的帮助是巨大的。
可能是学机械专业的缘故，蒋教授翻译到“quick ratios”时跳台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不乱方寸，用提纲中的现成内容“充数”，听众竟没有丝毫反应。
这让我忆起当年在中国银行工作时，到上海徐家汇国际金融学院参加香港银行家协会（Hongkong Institute of Bankers）入学选拔考试时的情景。
考题中有一个名词解释“opportunity cost”，之前我从未听说过，只好胡编一气：有个客户按约定海运一批货物到韩国某港口，后者变卦不要了；恰巧有别的客商需要，价高就赚利，价低就赔本。这肯定不是准确答案，但多多少少沾点边，没准儿能得分呢？反正最后自己是脱颖而出，百里挑一地考上了。
其实，“quick ratios”说的是速动比率，反映的是短期偿债能力。我在可以自由提问随时发言的课堂上忍住了，看着蒋教授头上的细密汗气，心里坏坏地偷笑，困意全无。
阿尔高州州立银行一街之隔就是一个UBS（瑞士联合银行）的分行，我和杨金波、张海峰推开大门就走了进去，身后不声不响又跟进了几位。可以试试自助设备嘛！杨金波把卡放进ATM机，一番操作后，机器吐出了十张二十元面额的瑞士法郎。咦！真方便，不用到处换零钱了。手机“滴滴”响起了提示音，杨金波低头一看，惊呼：“手续费怎么这么高！人民币十八元啊！”旁边一位不声不响地退出了本已放进ATM机的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