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寒惊怪地看着他:“干嘛要我住将军府,不让我去王府?传出去不好吧。”
“没事的,君浩还在边疆,还没回来呢。”拓拨烈压低了声音,“你先住着吧,府里有事情要处理。”
“什么事情?”她闪动着大眼。
“你别问那么多了,在将军府等我的消息。”他的手恋恋不舍地卷弄着傅轻寒的发丝,眼里亦是不舍,“如果你等不到我回来,就逃走吧,逃回你的老家安吉,跟一家人隐名埋姓地生活。”
傅轻寒的心咯噔一下,“你难道不要我了吗?”她的预感很差很差。
“当然不会。”拓拨烈苦涩地笑笑,“除非我已要不起。快进去吧。”他上前敲门,将军府的下人对他万分熟识,领他进了后屋。
完颜君浩的一名妾氏,唤袁夫人的出来接见了傅轻寒,她慈眉善目,气态非凡,显然在将军府里掌管一些家事。
拓拨烈安顿好傅轻寒,出了将军府,舍了轿子,在屋顶上穿行,奔往王府,某个阴暗的角落,有个身影等着他。
“来了?”金不换眼里露着凶光,“传说中的黑衣人,果然来了。”
“等着我动手吗?”拓拨烈扬起眉,“在那小贱人的房里吧,咱们去捉个他措手不及。”
“好,不过要谨慎点,如果能将黑衣反军拉为已用,就更能增加我们的胜算,西域那边择日便可攻进。”那时,两家平分天下,就快实现了吧。
两人沿着密道摸进王府,蔓蕊房里,烛光还点着。
“我是叫你来保护她,不是叫你来争宠的,你还记得吗?”黑衣人面对窗外,冷冷道,他颀长的身影印在窗纸上,拓拨烈想在窗上湿个洞偷看,被金不换阻止了。
“主上,蕊儿并无此意,都是王爷在做戏,他对傅姑娘,不是一般的心思。”蔓蕊瘪瘪嘴,她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吗?
表面上,她是王爷的最宠,可拓拨烈的心思她早能洞察到,如不是对她的身份有兴趣,他会为了自己出手阔绰吗?
“所以我要你帮她啊。”黑衣人叹口气,“蕊儿,咱们的目的是孩子,虽说一步不能得逞,但可以将希望放在她身上,我就不信,她不想救出自己的亲生孩子。”
“是主上,蕊儿知错了,回头定获取她的信任,帮她找孩子。”她心里不乐意,但没有别的法子。
“好了,记着就行,我得走了,拓拨烈回府,可就把你给暴露了。”
“他说他今夜不回来。”蔓蕊多想再跟他相处片刻,依依不肯。
“说不好,不能信。”他飘身出房,可已经晚了。
“黑衣反军的头领?怎么到本王府上,连杯茶也不喝一口?明儿出去了,说本王招待不周,叫本王哪有脸见人?“拓拨烈嘻嘻笑着,大声问,与金不换各守住院角两个方向。
黑衣人一怔间,明白过来,感觉到潜伏的危险,淡淡道:“我怕王爷没请自来,惹王爷您不高兴呐。”
“本王高兴得很,从你上飞红楼的那天起,本王就在想,什么时候可以请您老人家到敝府小坐。现在机会便在面前,咱们是文谈还是武斗呢?”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怕是陪不了王爷了。“黑衣人打量外围,寻觅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沉默半晌的金不换开了口,“早闻黑衣反军的大名了,今天该露出你的真面目让我们瞧瞧吧。”
黑衣人盯住他,说话的男人身形巨大,一头乱糟糟的黄发极有特色,脑子灵光一闪,失笑道:“西域的金太子,啥时候跑到中原来了?”
金不换蒙着面,没想到一口被他道出,眉眼狰狞,“是怪小王没通知您吗?”
黑衣人自嘲,“看来我的消息还真是闭塞,只是听说西域要跟中原开战,却没想到金太子会出现在本国亲王府里,这事,皇上一定知情吧?”
拓拨烈抢过话头,“反正,你是通不了风报不了信的了!“一口承认了他私通外敌之事。
“那可以试试。”黑衣人暗运内力,脚下生劲,忽忽向院角的一棵老树飞去,枝叶哗啦,金不换一声怪啸,和着拓拨烈追出去。
“主上!”蔓蕊在屋子里根本不敢出来,手心手背尽是汗珠,见黑衣人安全地逃出府墙,才奔了出来,暗暗祈祷,但愿他能逃出这两大高手的围捕。
早年他选了这条路,注定以后将风雨不宁,她既跟了他,也无法抱怨,只能毅然地前行。蔓蕊心里如十五只吊桶打水,她不关心自己,却关心懿哥哥的安危。
这王府是呆不下去了。
她定了一会儿,飞速回房收拾好细软,几样东西别在腰间,准备出府前,想到什么事,去了傅轻寒住的院子,可她不在,问红儿,王妃根本没有回来。难道她还在宫里么?来不及多想,她趁着夜色赶回飞红楼。
飞红楼也是不能住的了,但那是她的老巢,有许多重要的东西不能再留,她本打算在王府安顿好,再抽个空回来销毁,看来等不到了。
飞红楼正值做生意之际,楼里各房的灯火已灭,偶尔有低声欢笑传出,老鹁此时应在房里睡下了,她蹑手蹑脚从后院翻进,确定后院没人,轻轻踮脚上楼,潜进以前住的屋子。
屋子里冷冷清清,她搬出来后似无人再居住,向月的窗户紧闭,房里黑漆漆一团。蔓蕊摸到了床杆,爬上了床,咯吱声响,她放轻了动作。
将床头一个开关拧了下,墙面沉下去,托出一个盒子,她接在手里打开,用手摸了摸,那些图纸都还在,蔓蕊松了口气,揣在怀里,刚想下床,一个诡异的声音飘来,“把盒子拿过来。”
她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手脚冰凉无力。
“没听见么?蕊儿姑娘,没听懂意思吗?”床沿,何时多了一个玄色的身影。
蔓蕊紧紧地抱住盒子,眼泪在眼睛里打眶眶,是不是今晚,她便要绝于此地,从此再也无法见到懿哥哥了?
窸窸窣窣擦火烛的声音,屋子里渐渐亮了,男人转过脸,笑得无邪,“蕊儿,还不想回到孤身边来吗?”
蔓蕊拉长了脸,“皇上,你已经知道了!”
“孤不懂你在说什么。”拓拨骁笑道。
“你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她狠下心,不再装无知,“是不是?”
“孤怎么知道你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拓拨骁很是不解的模样,“孤在这等你可有半天了,也刚刚才发现你的床头居然安着机关。难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他微微笑着,蔓蕊不相信,反正她是不想在燕京混下去了,“没什么秘密,你放我走吧。”
“什么叫孤放你走?”他贴近了一点,手快要触到盒子时攀到她的肩,“蕊儿,别忘了,你是孤的女人,一直就是,或许你说出来,孤还可饶你一死。”
蔓蕊白了他一眼,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那么多,哪里轮上她?她与拓拨骁之间,起源于三年前拓拨骁攻进燕京,屠杀前朝重臣,她本是官家之女,被迫沦为娼妓,幸而有懿哥哥撑着,才没至失身,而这一入娼家,便是以年计日。
她之所以给了拓拨骁,一是无奈,他是当今天子,二是懿哥哥的最初意思,他以为凭着蔓蕊的天姿国色,可以让拓拨骁将宠爱从傅轻寒身上转移到她这来,他好趁虚而入,攻进傅轻寒的心。
只可惜,拓拨骁对傅轻寒的爱坚定不移,与他对蔓蕊是不一样的。懿哥哥才不得以走了这一招,证据便存在了盒子里。
蔓蕊没有将它销毁,只怕多年后他将自己忘记,她要提醒他,这件惊天的策划她也有参与。而这证据,是万万不能落在拓拨骁手里的,否则,纵然她还活着,也没有脸面再见懿哥哥。
“你要我说什么?我无话可说。”她扭过头。
拓拨骁很有耐心,“当真无话可说吗?那孤问你,你跟黑衣反军是什么关系?”
“什么黑衣反军?”蔓蕊还想瞒过去。
“别跟孤玩这套。”拓拨骁冷冷地望着她道,“孤给你两条路。第一,把盒子交过来,孤立马放你走,但打开盒子后会发生的事孤不能保证。”
这一条,蔓蕊是不想考虑的,问道:“那第二条路呢?”
拓拨骁笑了笑,“你感兴趣罗?第二条路,拓拨烈不是纳了你为侧妃吗?跟孤回去,等到孤要用到你时,出来做个人证,证明拓拨烈的谋反之心。至于这盒子……”他低眼看了看,“回到皇宫,咱们一起把它烧掉,谁也不打开,就让里面的东西永远消失。”
蔓蕊迟疑了数秒,答道:“好,我选第二条路,君无戏言,这盒子由我亲自烧了。”只要烧了,那场阴谋他就不会再知晓了。
夜色沉沉,官外大道上奔行着三个身影,一个在前,两个在后,风声呼呼,黑衣人一个躬身转进路旁一间小屋。
“是英雄好汉的,给我们出来!”拓拨烈在外大叫,怕他在屋里设机关。
“王爷错了,我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清潇之声从屋后传来,金不换大喜,刚欲冲过去,被拓拨烈一声喝住,“慢着!”
他望着月光下闪耀的尖刀,银光闪闪,刀柄拿在黑衣人手里,刀尖却架在另一个人的颈上。她面色泛白,唇色泛紫,一头长发乱蓬蓬的,可那张脸,他认识得再清楚不过。自己明明将她安置在了将军府,为何会在这里?拓拨烈心中疑问极深。
“王爷,我想你对烈王妃还是有些感情的吧!我早就派人把她押到了此地,只为防你。把她送给我当几天人质,等我平安了,自然送回来。”黑衣人刀锋一紧,刀下的女人吓得尖叫起来。
黑衣人低声喝道:“我吩咐的,别忘了。”
唐宛点头,浑身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她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与死亡仅有一线之悬。
拓拨烈看着她脸上的惊慌,目光柔和,“宛儿,别怕,本王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唐宛听他叫着自己的名字是那么深情,如死寂的水一样的心轻轻波动了下,虽知他唤的“宛儿”并不是她本人,可还是禁不住点点头。
“烈兄弟,别为了一个女人这般犹豫!”金不换气愤道,“放了他走,皇上定会在数日内找你的麻烦,我们可就要被迫提前行动了!”
“金不换,让他们走吧。”拓拨烈挡在他面前,“你也快回边疆,他无凭无据,又是反军,想扳倒本王绝非易事。”
“好,还是烈亲王爽快!”黑衣人答应着,逼着唐宛连退几十步,直到确定了安全位置,才回身飞奔而去。
“烈兄弟,小王还没看出来你对女人竟这般看重,早知,小王在西域罗列一队美女带给你。”金不换半含讽刺道。
“难道你也不知道我从不喜欢女人吗?”拓拨烈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的行为,他确实是担忧傅轻寒的安危,不想让她受半点惊吓。
“烈兄弟,那小王也要与你告别了,你自己珍重。”金不换拱了拱手,“别忘了当年你我的约定,夺天下,分庭抗礼。西域这边我会暂缓行动,只等国内大乱,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好!”拓拨烈与他击掌,他心里现在思考的不是江山能不能到手,也不是皇兄会不会怀疑到他,而是黑衣人究竟怎么把傅轻寒绑架出来的,闷闷不乐朝将军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