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五十万美元现钞绑在身上行走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尤其当你遇到那些怀疑你身上可能携带着巨额现款的家伙们盯着你看的时候。
这位身携巨款的人取有一个勇士的名字:阿布·赛义德。此刻,他正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小心地行走在那条通向走私者市场的小路上。离目标越近,他越做出一副从容的样子。赛义德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他清楚,自己承受不了因受人注意后而可能发生的那些危险。
经过那些店铺时,赛义德看到那些小商小贩们斜依在店的门边或吸着香烟或喝着茶水,他们的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看,这些人肯定是在研究着这个走过面前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由于紧张,赛义德的本能地有点身子发僵下巴微扬,但他尽可能地保持着脚下走得自然一点,脸上的表情轻松一些。
赛义德将钱分成五十份,每份一万美元,然后用防水的塑料胶带仔细地缠在自己的身上。由于无法将钱完全地梱绑合适,所以在走动的时候,那些钱的尖边硬角不时地磨着他的皮肤,刺着他的肌肉。在这种情况下赛义德已经走了近三十六个小时了。尽管在行走中,他的前胸与后背被身上的现纱磨得极其难受,但他心中有个坚定的信念支持着自己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每当想到那些异教徒将倒在血泊之中时,赛义德就觉得身上获得了一种法老军队的力量。
下午四点钟,头上依然阳光燥热,满是尘土的路上不时随风飘荡着肮脏的灰埃。经过短暂的安静之后,露天大市场里恢复了它往日的喧嚣。那一排排光线昏暗的货架上到处堆积着来自世界各国的商品,从一箱箱美国登喜路的香烟、一台台日本东芝的手提电脑,一直到一瓶瓶法国帕克拉班耐香水,多数这类商品都是从阿富汗那边倒来的走私货。有些货摊上则出售着一些军用品,从卡拉什尼科夫步枪、柯特式自动手枪到克莱莫杀伤地雷。找对地方的话,购物者甚至可以在这里买到大麻、海洛因以及一些其他的兴奋剂。赛义德认为这个位于巴基斯坦白沙瓦市西郊通向阿富汗开伯尔山口的商贸中心,可能是这个地球上一个最自由的市场了。
赛义德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一边掏钱买着一包方糖,一边用他那警惕的目光四下打量搜索着,看着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跟踪在自己的身后。尽管他相信没有西方的特工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他知道自己仍必须时刻保持着一种高度的警觉,因为他很清楚,美国的那些特种部队人员已经像寄生物钻入兽体一样地潜伏在了白沙瓦的周围。这些特工经常眼戴奥克利太阳镜、手佩卡西欧电子手表,脚穿沙漠靴,但他们当中只有非常少的人有胆量走进这个自由市场。这里是不欢迎外国人的,在更多的情形下巴基斯坦的法律也是无法管辖到这里的。
美国人可以将那种蔑视一切的神情挂在脸上,但很快地他们就会为自己的傲慢和无理付出代价。那些愤怒的火焰很快会烧到他们身边,直到烧到他们的家园。在疼痛中,他们那些到处乱伸的手不得不缩回去,他们将体验到那种被毁灭之后的痛楚。
当确信自己的身后没有跟上可疑的尾巴时,赛义德悄悄地走进了一条小巷深处。从外表上看,他和活动在这个市场周围的那些人没有多大区别。这些人多是靠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之间那松懈的边境回来走私商品而糊口谋生。赛义德穿着当地人制做的那种又宽又长的衣服和裤子,由于被汗水的反复浸透,他的衣服此刻又脏又硬,头上的那个黑色的布巾上满是红色的斑碱。和当地许多强壮的男人一样,他的胡子浓密,肩上扛着一支AK-47式步枪,腿上别着一只锋利的匕首。
不过赛义德既不是巴基斯坦人,也不是阿富汗南部普什图省人,更不是来自北部的乌兹别克人,事实上,赛义德出生在英国伦敦,他的原名叫迈克尔·克里斯蒂·蒙哥马利。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英国人和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埃及妓女的私生子。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亲去世了,留给他的除了一片英语的语言环境之外别无所有。由于无力抚养,他的母亲把他交给了当地一所依斯兰学校后一个人回到开罗去了。在这所宗教学校里,他完全是在一种残酷的环境中成大。这里充斥着关于枪的信仰,关于暴力的诗文以及关于反叛的崇拜。耳濡目染的全是巴勒斯坦、车臣和塞尔维亚的刹戳场与宗教暴力。
二十岁时,他被一个当地的一个伊斯兰教长发现。
二十一岁的时候,伦敦城里的那个麦克·克里斯蒂·蒙哥马利消失了,他改名为阿布·穆罕默德·赛义德,并在宣誓之后加入了一个伊斯兰组织希吉拉____先知纪元团。
绕过一个到处堆积着朝鲜布匹、西藏地毯和松下电视的包装工厂后,赛义德来到了提克拉姆清真寺前。从开着的大门向里看去,只见清真寺内有一些人正跪在地毯上做着祷告。他的眼睛再次地回到了街上,看着那些街口,他觉得自己的背部再次产生了一种疼痛感,然而这次让他竟感到疼痛的不是缠在背上的那些现钞,而是内心深处的一种不安,一种说不清的恐惧。他看不见那家店了。
赛义德开始有点疯狂地转动着自己的头。到底在什么地方呢?那个店应该在提克拉姆清真寺周围的,他曾经看过相片也研究过地图的。绝望包围了他。其他人都在等等。已经开始倒计时,还剩下七天了。思索与忧虑使他极度的紧张。
恐惧中,他徘徊在街头。耳边响起巨大的声响,那响亮的声音像是来自另外一个宇宙。赛义德有些神经质地忽前忽后来回寻找着。周围买东西的顾客或站在门边观望,或站在柜台前与店主讨价还价。在黑暗的小巷中,赛义德开始陷入了一种疲倦和迷茫之中。他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行。真有点不知所措了。
哈提亚的黄金珠宝店!当他终于看到那个黑底金字的招牌时,疲劳和失落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激动和快乐,有如万丈光芒。
“真主安拉是伟大的。”他心中默念着,一时间虔诚的信念涌满了他的心底。
卫兵守候在门道的两旁,他们胸顶在枪上,手指扣住板机。赛义德经过时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这些人不是在保卫珠宝,而是在保卫着那些现金,保护那些美元,当然还有那些金条。哈提亚名义上是一位珠宝商,而实际上他做的是一种叫做哈瓦拉达的资金掮客工作。在这个靠走私赢利的地区里,哈提亚扮演的是个资金调剂者的角色。对赛义德来讲,在这个地区中只有哈提亚的经营规模能够满足自己的要求。
在阿拉伯语里,哈瓦拉表示兑换的意思,而在印地语中则表示信托的意思。简单地讲,名为哈瓦拉的人其工作就是将资金从一个城市转到另外一个城市。一些委托人希望哈瓦拉将自己运来的商品在市场里出售后把钱汇回自己的国内;另一些人则希望通过哈瓦拉将钱转给他们在其他城市的指定亲友,例如将钱从这里转到巴基斯坦的卡拉奇、印度的德里或是阿联酋的迪拜等城市去。哈瓦拉的委托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不太相信那些国有银行,那些官办机构总要委托人填写很多的表格,支付能力也并不让人放心。而建立在一种互相信任基础上哈瓦拉系统,在操作上相对简单得多,这个系统事实上早在几百年前就由活跃在丝绸之路上的阿拉伯商人建立起来了。
此刻,那个头发有些灰白、生得胖胖的印度人傲慢地站在柜台的后面。当他看着面前那个衣服邋遢面孔肮脏的赛义德向他走来时,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那种厌恶。
“我想转移一笔钱出去。”赛义德把脸贴得很近,小声的说道:“事关紧要。”
印度人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是教长让我来办这事的。”
哈提亚的眼睛眨了一下:“请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