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歌谣
北方地区古歌谣
我国北方地区蒙古、满、朝鲜、达斡尔、鄂伦春、鄂温克、赫哲民族的先民,生活在茫茫的林海雪原。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狩猎成为他们最主要的谋生手段,其次是采集。二者决定了他们的生活习俗、宗教信仰和心理状态,从而对其古歌谣的内容和特征形成了规定。
1.劳动歌
劳动歌主要指直接反映劳动生活的民歌,包括劳动号子、渔歌、船歌、猎歌、樵歌、采茶歌、舂米歌、车水歌等等,它在古歌谣中占有重要地位。劳动歌直接源于劳动生产,反过来又起了协调劳动动作,减轻疲劳、提高劳动效率的作用。歌唱形式多为“一唱众和”,其节奏与劳动本身的节奏相适应。在我国少数民族劳动歌中,还有一部分是表现原始先民的愿望和思想情感的。
鄂伦春族和鄂温克族在解放前仍处于原始公社末期,阶级分化并不明显,故保存了丰富的原始游猎生活的民歌。鄂温克族叙事体的《黄羊歌》以老黄羊和小黄羊对话的形式,从反面表现了猎人的生活。
鄂伦春族的《我从小生长在兴安岭》、《喜欢》、《高高兴兴的兴安岭》等表现了人们对狩猎生活的热爱。
达斡尔族和赫哲族还保存了不少渔猎古歌,主要有《打猎人的歌》、《打雁歌》、《捕貂歌》、《富饶的大河》等。
达斡尔族较早的歌谣还有《放鹰歌》、《采果歌》、《采柳艾》等。
2.生活歌
生活歌,通常是指反映人民群众日常劳动和家庭生活状况的歌谣。包含的内容非常丰富,题材也很广泛。如田歌、牧歌、妇女歌、孤儿歌、流浪儿歌等,表现了不同境遇的劳动人民的生活及他们的痛苦和欢乐。例如北方少数民族先民的生活歌,描述了他们的生活环境和生活习俗,表现了人们的生活情趣。
此外还有不少舞蹈歌词是家喻户晓的民歌,达斡尔族称作“名日格勒”或“哈肯迈勒”,鄂温克族和鄂伦春族称作“鲁克该勒”或“名日该仁”。
西北地区古歌谣
居住在我国西北地区的维吾尔、哈萨克、回、乌孜别克、柯尔克孜、塔吉克、俄罗斯、塔塔尔、土、撒拉、保安、裕固,东乡、锡伯等民族,它们的先民虽然或为土著,或后来迁徙到这一地区,但其歌谣都带有草原文化的风采,与茫茫瀚海、皑皑雪山、辽阔草原结下了不解之缘。歌词简短、质朴、雄阔,有着西北地区的特殊风格。可惜辗转相传,大多散佚,只有少量被后人补记在《突厥语大词典》等典籍里。
《敕勒歌》是记载于汉文典籍的维吾尔族先民最古老的歌谣,歌词如下:
敕勒川,
阴山下。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古老的歌谣,描绘了敕勒人生活的阴山脚下敕勒川草原的风光:天地辽阔,苍茫壮丽,气象雄浑,牧草怀抱中的牛羊给大地带来勃勃生机,意境深邃。表现了氏族时代人们经历第一次社会大分工之后,从原始狩猎方式中解脱出来,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的情趣。
公元543年,东魏高欢率军攻西魏宇文泰,为激励将士,令部将斛律金高唱此歌,以挽颓势。此歌约产生于公元429至472年之间,中外突厥学家认为,原歌当为敕勒语,译成汉语后,显然受到了汉族古诗格律的影响。
西南地区古歌谣
生活在我国西南的云、贵、川、西藏等省区的有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的纳西、彝、藏、白、怒、羌、景颇、哈尼、傈僳、门巴,普米、拉祜、珞巴、基诺、土家、独龙、阿昌、佤、德昂、布郎等民族,他们以能歌善舞闻名于世。从有关资料看,这些民族在氏族公社时期都有丰富的古歌谣,可惜大部分都湮没了,流传下来的作品,有些是祈求农业丰收及丰收之后酬神时唱的;有的是狩猎前后唱的;有的是祭祀时唱的;有的是请神驱鬼时唱的。其中以劳动歌最为丰富,极有价值。
1.劳动歌
西南地区的劳动歌非常丰富,有叙述劳动简单过程的,有传授劳动经验的,有表达对劳动成果的某种愿望和情绪的。其中独龙族的《猎歌》、纳西族的《犁牛歌》、怒族的《龙潭》、珞巴族的《渔歌》等都很典型。
华南地区古歌谣
华南地区少数民族古歌谣指的是岭南百越后裔壮族、侗族、布依族、傣族、黎族、仫佬族、毛南族、水族、仡佬族、京族10个民族先民留下的氏族社会的韵文作品,主要有劳动歌、风习歌和神话短歌。其中以傣族先民的古歌谣最为丰富,这些歌生动地描述了傣族祖先的狩猎、采集、婚配、祭祀等广泛的远古社会生活,有很高的史学价值。
1.劳动歌
主要有《弹歌》(吴越);《牛歌》(壮族);《摘果歌》、《蜈蚣歌》、《拔刺歌》、《虎咬人歌》(傣族);《蓝靛歌》(布依族);《砍山歌》(黎族)等。
傣族还有一些古歌谣,其内容是反映劳动的危险、艰辛及传授与大自然斗争的经验、知识。这些歌告诉我们,在生产水平低下的原始社会,人们生活多么艰辛,劳动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危险。从这里我们不难理解他们在神话中所创造的梦幻般的世界背后的辛酸泪。
2.风习歌
风习歌即反映人们风俗习惯的歌谣。华南各民族的风习歌反映了古代越族先民的风俗,主要有《蚂虫另歌》、《唱东灵》(壮族);《忆祖歌》、《祭祖歌》、《英郎美道》(侗族);《睡觉歌》、《叫人歌》、《关门歌》、《闹火塘》(傣族)等。
中东南地区古歌谣
中东南地区的苗、瑶、畲、高山等民族的原始歌谣极为丰富,流传至今的古歌谣以反映劳动生产和娱神祭祖为主题。劳动歌谣多系即兴创作,感事而发。或描写生产劳动的情景,或抒发对劳动及劳动成果的感情,率直自然,热情诚挚;祭祀歌则服务于一定的宗教目的,往往庄重严肃,宗教色彩浓郁。
1.劳动歌
苗族的《打杀蜈蚣》、《居诗老》、《则嘎老》等都是苗族文学史上具有代表性的劳动古歌。它们从不同角度表现苗族先民劳动生产的丰富内容,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和神奇色彩。
《打杀蜈蚣》流传于贵州黔东南清水江两岸,长达千行,采用轮回问答形式,铺陈叙事,跌宕起伏。它以拟人化的艺术手法,反映始祖姜央开荒拓土、打杀蜈蚣的动人情景。远古时,姜央率众以“手指当锄头”,“衣袖当撮箕”,胼手胝足,披荆斩棘,“开了一天又一天,开了一年又一年”,姜央开辟生存空间的艰苦努力,导致与占山霸岭的蜈蚣的矛盾冲突。
姜央与蜈蚣争夺地盘,酿成一场刀光剑影的恶斗。在《打杀蜈蚣》这首充满神话色彩的诗歌里,蜈蚣代表威胁人类生存的自然力量,姜央则是远古初民的神性英雄。姜央与蜈蚣的斗争,象征生产力低下的远古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对抗,表现了人类制服自然、夺取胜利的愿望与精神。
《居诗老》和《则嘎老》流传于云南东北部和贵州威宁等地。均约百余行,采用押韵不押调的长短歌体。两首歌谣都以苗族祖先的名字为题,表现祖先居诗老、则嘎老率领子孙开疆拓土、艰难创业的事迹。全诗篇幅简炼,结构完整,叙事与抒情兼备。不但讴歌了艰苦创业的民族传统,而且融汇了先民丰富的生产和生活知识。
高山族长期处于原始社会阶段,产生了许多以原始渔猎兼农耕为题材的歌谣。例如平埔人诸罗山社的《庆丰年歌》、萧垅社的《种稻歌》,以及其他社人世代相传的打渔歌、捕鹿歌等,都从不同侧面反映了高山族原始社会的古朴风情。传奇般的狩猎生活,是高山族劳动歌的主要内容之一。
高山族有些古歌谣保留着用呼声复沓而成、歌舞默契结合的原始风貌。这类劳动歌与舞蹈浑然一体,显然是人类诗歌发展史上原始时代“有音无义时期”的产物。
2.祭祀歌
高山族原始社会崇奉万物有灵,配合渔、猎、农耕、征战等社会活动,产生了名目繁多的祭祀歌。祭祀歌为既定的宗教目的服务,或颂扬祖先功德,祈求护佑,或祀神禳灾避祸,祈求农耕渔猎的丰年。
卑南人的《猴祭歌》是为青少年入会所受训前消灾祈福举行杀猴祭仪而吟唱的祭祀歌。包括“祭猴”和“葬猴”两部分。“祭猴”阐明杀猴禳灾的宗教目的,“葬猴”叙述隆重安葬神猴,请求猴灵携邪魔祸祟远遁。它通过拟人的手法,盛情宴飨猴灵,千言万语叮嘱它到遥远的东方诗乐托山安身立命。
赛夏人在庄严的“矮灵祭”仪式上吟唱的《矮灵祭歌》,主要是祭祀“达爱”亡灵的古歌。达爱据说是远古时代先行抵达台湾的“小黑人”,原来与赛夏人交好,后来反目成仇,被赛夏人设计歼灭。嗣后设祭悼念。
中东南地区的古歌谣,洋溢着各族先民敢于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的精神,反映人们在“毒蛇毒虫满地爬”的情况下艰苦开拓的业绩。这一地区的古歌谣,与舞蹈、音乐的关系特别密切。歌词中有较多的衬音,用以协调舞步,渲染气氛。有的号称“歌谣”,其实只有无义音节,保留了歌谣产生之前的艺术萌芽状态,很有研究价值。这一地区的祭祀歌比较丰富,可窥见当时图腾祭祀仪式的一些情形。
神话
北方地区神话
北方各少数民族均有独特的神话,这些氏族社会的艺术杰作不仅由劳动人民口耳相传,而且保留在我国丰富的古籍中。它们反映了各族先民在生产力低下的原始社会为求得生存发展所经历的艰辛历程,是人类进取精神的颂歌。东北地区神话的内容主要有以下几类,
1.创世神话
创世神话是反映关于开天辟地、人类起源及人们的祖先创造世界万物、艰苦创业的。卫拉特蒙古神话《麦德尔创世》中讲道:在天、地将要形成之际,万物将要繁殖之时,洪水滔天,天地混沌一片。千年以后,女神麦德尔骑雪白神马,踏遍三千个宇宙。马踏洪水,火星四溅,燃起烈焰,将宇宙尘土烧成灰,撒落地面。时间久了,灰尘越积越多,形成大地。大地浮于水面不稳,女神便命乌龟驮地,乌龟动,地就动。从此,天与地分开。麦德尔女神命一男神和一女神围着须弥山转,男神是太阳,女神是月亮。麦德尔女神使地上的小人逐渐长大,还将自己的一个化身落入大地,生长出万物。
满族神话《天宫大战》新颖独特。大意是:在分不清天和地的时候,有个多阔霍女神,老住在石头里,宇宙神只要得到她,就有生育能力。一次,阿布卡赫赫跟耶鲁里拼搏决战,狡猾的耶鲁里用计谋把阿布卡赫赫骗进大雪山里。雪堆比天还高,阿布卡赫赫冻饿难忍,没有办法,只好啃雪山底下的石头充饥。山岩里的多阔霍女神和石头都被吞进阿布卡赫赫肚子里,使得阿布卡赫赫坐卧不宁,一下子撞出大雪山,因肚内石头磨擦着火,烧得阿布卡赫赫肢身熔化,眼睛变成日月,头发变成森林,汗水变成溪河。
关于威力无比的萨满神创世,在鄂温克族的老牧民中流传着这样的神话:有个叫保鲁恨巴格西的,他每天用泥土造万物和人类。当他担心泥土用光而发愁的时候,发现在阿尔腾雨雅尔神龟的肚子底下还积压着大量的泥土。他心地慈善,不忍伤害它。正为难对,见一位骑着白马、身背弓箭的英武天神,正从太阳升起的方向飞奔而来,他就是智勇超凡的尼桑萨满。保鲁恨巴格西天神请求尼桑萨满助他一臂之力,尼桑答应了。他摘下背后的弓箭,对准神龟的颈项,一下子便射中了。阿尔腾雨雅尔颤动着身子,离开它俯卧的地方,仰面朝天昏过去了。从此,神龟就用它的四只脚当支柱,牢牢撑起了苍天。只是时间隔久了,压得它困惫不堪时,不得不晃动一下身子,这就是地震。
原始人在探索自然,也在探索人类自己。蒙古族神话《布里亚特博的起源》讲,最初有一只大鹰,它受善神的派遣来到人间,与布里亚特的女子婚配后生一子,这是最初的萨满。
鄂伦春族关于人类起源神话有多种。扎老桦树皮成人说的大意是:很早的时候,恩都利看到地上没有人,光是野兽,就用老桦树皮扎成一帮人,让他们拎着棒子,拿着石头打野兽。打死的就吃肉,没打着的也都吓跑了。从这时候起,人就一天比一天多了。另一个则是刻石成人说:很早以前,地上一个人也没有,恩都利搬来五块石头,刻成石人的模样,然后用手摸摸石头的各个器官,石头变成活蹦乱跳的人了。还有一种扎鸟毛鸟肉成人说:很早以前,地上连个人影也没有,光是野兽,有的野兽还能飞到半天空。恩都利天神怕它们飞来飞去闹事,就打雷震死了不少,用它们的毛和肉扎成十个男人。另有熊人交媾成人说,大意是猎人被母熊抓去同居,生了幼熊。猎人逃走,母熊去追,但总追不上。母熊急了,把幼熊撕为两半,一半扔给猎人,一半留给自己。扔给猎人的是鄂伦春人,留给自己的仍旧是熊。鄂伦春族经过漫长的使用“角弓木苦矢”的原始社会,这些精神产品正是其特定的自然环境、社会生活和思维定势的反映。
我国北方各少数民族对自己所属的部族和世系血统特别重视。各民族都出现了不少有关的神话传说。蒙古族的《天女之惠》,大意是:在杜尔伯特人游牧的地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纳德山,山旁有湖水。有一次,一位年轻的猎人在追逐猎物时,偶尔爬上了山巅,发现了一群在水中嬉戏的天女。猎人用皮套索套住了其中的一位,并与她结合。天女生一男孩,但是她不能在人间常住,只得编一个小小的摇篮把孩子挂在树上,又加派一只黄色小鸟为孩子昼夜唱歌。这时杜尔伯特的祖先还没有自己的酋长,在先知的指引下,他们在山湖边的树梢上找到这个男孩,让他做自己的领袖。这个孩子就是绰罗斯家族的祖先。
2.远古社会生活神话
氏族社会里不同氏族、不同部落之间经常发生各种各样的矛盾。特别是在原始社会末期,矛盾尖锐到诉诸武力的程度。原始社会末期神话中出现的恶魔、恶神的形象,乃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血族复仇的反映。
鄂伦春神话《喜勒特根》也讲述了人与妖魔斗争的故事。这则神话认为,西方天神是善神,东方天神是恶神。神话中天神的争夺实际上反映了从原始氏族社会向阶级社会过渡时期蒙古氏族的公社贵族之间进行的掠夺土地和属民的战争。
原始社会末期产生了家庭也产生了家庭矛盾。赫哲族神话《月亮的故事》反映的就是这种矛盾。有个叫新芬德都的媳妇遭到婆婆的百般虐待。新芬德都到江边挑水时,偷偷哭泣并向月亮诉说了自己的委屈。月神为之感动,就把她接到月亮上去了。她离开人间时挑了一对水桶,拔去了一棵老柳树。人们看到月亮上有影影绰绰的黑影,那就是新芬德都。她奔月的时间是八月十五日,所以赫哲族在八月十五日有祭月的习俗。这篇优美动人的神话可与嫦娥奔月媲美,表现出赫哲族妇女对美好理想的追求,同时也反映了父系氏族公社时期妇女在家庭中地位的下降。
反映父权制与母权制斗争的还有鄂伦春族关于北斗的来历的神话等。
北方地区少数民族神话以漫天风雪、莽莽飞沙和长白山林海、崇山峻岭为基调,在这广大无垠的空间里,诸神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搏斗。这些神的身上,明显地带有地域的标记。值得注意的是,许多神话都以火为主调,反衬出风雪的肆虐和人们战胜严寒的强烈欲望。北方射日神话中,有天上留三日说,这与南方神话射日后天留一日一月有明显的区别。北方各少数民族神话风格雄浑博大,情节的展开,角色的行动,表现了各族先民勇猛强悍的性格。此外,北方各族神话受萨满教影响很深,出现了萨满诸神及相应的神话。这些神话想象奇特,扑朔迷离,别具风格。
西北地区神话
西北地区各民族的神话,带有草原和瀚海的风采。在这里,冰天雪地和漫天风沙等自然现象被赋予人的灵魂,被不自觉地加工成神奇的形象。在神话作品中,以创世神话和反映远古社会生活神话数量最多,这些神话弥漫着神秘的战斗气息,形成地区和民族的特色。
1.创世神话
哈萨克族的《迦萨甘创业》是一篇有名的创世神话。
神话中说,远古时代,有位长相酷似人类的创世主迦萨甘创造了天和地。他把天地做成三层:地下、地面和天空。后来,天和地各自增长为七层,并逐渐变大。迦萨甘为了改变天地漆黑一团及严寒异常的状况,用自身的光和热创造了太阳和月亮。从此,天地之间便有了光明和温暖。迦萨甘住在天的最上层,迦萨甘就是天。天在上,坚牢不动,而地不甘心在天的下面,总是摇晃不定。迦萨甘把地固定在大青牛的犄角上,大青牛只愿意用一只牛奇角支撑,每当它将地从一只角换到另一只角上的时候,地就剧烈地震荡起来。迦萨甘在大地的中心栽种了一棵生命树,树上结出了像鸟一样会飞的灵魂。接着,他用黄泥捏了一对空心的小人,并取来灵魂从小泥人嘴巴吹进去,小泥人便有了生命。这对小泥人就是人的始祖,男的取名“阿达姆阿塔”,女的取名“阿达姆阿娜”。小人长大结成夫妻,他们前后共生育了二十五胎,每胎都是一男一女的双胞胎,在迦萨甘的主持下组成了二十五对夫妻。从此,人类不断繁衍,以二十五个男性为主发展成为二十五个部落。迦萨甘在创造人类的同时,还创造了飞禽走兽和花草树木,大地上有了人类和万物,呈现出生机勃勃、繁荣昌盛的景象。妒嫉光明的恶魔黑暗,不甘寂寞,时常兴风作浪,残害人类。迦萨甘为了捍卫人类的安宁,派遣太阳和月亮去讨伐恶魔。太阳和月亮是一对恋人,他们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儿女私情,勇敢地承担起征伐恶魔拯救人类的重任。由于战斗激烈、频繁,致使太阳和月亮没有聚首的机缘。他们时常流下相思的泪水,化做了雨和雪。它们的泪水引起了迦萨甘极大的同情,他拿起自己的宝弓“迦什依勒”,怒不可遏地狠射恶魔。箭声隆隆,火光闪闪。隆隆的箭声就是天上滚滚的沉雷;闪闪的火光就是耀眼的闪电。在迦萨甘的帮助之下,太阳和月亮越战越勇,不停地追逐驱赶恶魔,并用自己的光和热照耀着大地,庇护、哺育着人类。
柯尔克孜族《创世的传说》说,真主先创造了大地和万物及宇宙其他自然现象,然后创造了人类最早的祖先阿达姆和阿瓦。阿达姆的儿子叫努赫,据说他活了九百五十岁。当时,大地上的人类和其他生物开始逐渐增多。由于沙依坦(鬼怪)的欺骗,人类不再听真主的劝导,走向邪路,出现了很多犯罪行为。因此,真主引洪水来惩罚人类。为避洪水,努赫做了一个木筏,带上八十个顺民以及各种动物上了米特山。不久,真主又引来第二次洪水,洗刷了整个大地。在这次洪水中,只有努赫和他的三个儿子撒姆、哈姆、贾帕斯及三个媳妇共七个人幸免于难。后来,三个儿子分散在地上的各角落,开发了这些地区。努赫的三子贾帕斯生了秦、吐尔克(突厥)、蒙古勒(蒙古)等几个儿子。贾帕斯死去以后,吐尔克和蒙古勒迁到北方以狩猎放牧为生。秦则迁到南方,以养蚕产丝为生。吐尔克的后裔柯尔克孜汗的子孙很少,所以,兄弟蒙古勒、塔塔尔(鞑靼)的后裔又迁到柯尔克孜汗的牧地来,并互相通婚,在这里繁衍了柯尔克孜汗的后裔。蒙古勒后裔成吉思汗来到柯尔克孜汗的牧地时,柯尔克孜汗的后裔伊纳勒汗正统治这个地区。伊纳勒汗向成吉思汗赠送了红眼红嘴鹰,以示臣服。
《阿丹与海娃》是广泛流传在回族人民中的创世神话。相传在世界上没有人类以前,“安拉”指示用金木水火土捏了一个人。过了若干年代他复活了,这就是阿丹圣人。他在天空中生活,天长日久感到非常寂寞,于是抽出自己的一根肋骨,化成一个女子——海娃。他俩以后受了伊比利斯(魔鬼)的挑唆,偷吃了天堂的仙果,触犯了天规,被安拉贬到地面上生活。从此,他们生儿育女,成为人类之祖先。
《库马尔斯》是维吾尔族的人类起源神话。故事说是库马尔斯的精囊中滴下两滴精液掉在地上,长出了植物。接着植物中长出了一男一女,男的叫摩西,女的摩西娜。摩西和摩西娜遵照天神的意旨合卺婚配,生儿育女,繁衍子孙,从此大地上有了人类。库马尔斯被维吾尔族的先民尊崇为人类的始祖。《库马尔斯》大约产生在原始社会父系氏族公社时期,库马尔斯作为男性在神话中被崇敬为人类的始祖,就是男性在父系氏族公社中占据着主导地位和有着支配权的具体体现。从神话中还可以看出,在父系氏族公社阶段,人们对与人类繁殖有关的生理、医学问题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
《牧羊人和天鹅女》是哈萨克族解释民族起源的神话。故事说:远古荒芜的草原上,有一位勤劳的牧羊青年,在他精心的放牧下,羊儿长得肥壮可爱。有一天夜晚,他梦见一只洁白的天鹅飞来与他相伴。第二天,他去牧羊,果真有一只白天鹅飞落在他身旁,并翩翩起舞,鸣叫歌唱。正当他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羊儿被狂风刮得无影无踪。牧羊青年为了寻找失散的羊群,日以继夜地在草原上奔走。他又累又饿,浑身无力。忽然从金花中飞来一只白天鹅,带来一阵凉风,牧羊青年精神一振,又挣扎着向前走去。然而,走了一段路之后,精疲力竭,他又昏倒在炎热的戈壁滩上。洁白的天鹅又飞来了,它嘴里衔着沾满清水的柳枝,让柳枝上的清水流进牧羊青年的口中。牧羊青年复苏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在白天鹅的引导下,来到一个湖边。湖边长满了葱茏佳木,牧羊青年的羊群正在湖边忙着吃青草,他高兴极了。这时,白天鹅脱掉了洁白的羽衣,变成一个美丽的姑娘。从此,牧羊青年和这美丽的姑娘幸福地生活在富饶的湖边,他们牧放羊群,生儿育女。他们的后代就叫哈萨克。“哈萨克”一词就是白天鹅的意思。这个神话和《阿史那》有密切的内在联系,说明维吾尔族与哈萨克族有着渊源关系,它们都是突厥民族的后裔。
《公主堡》是塔吉克族的起源神话。故事说,远古时代,在帕米尔高原的西方,有一个名叫波利斯的古老的国家(即波斯)。波利斯王决定与中国联姻,娶一位美丽的汉族公主做皇后。一天,迎亲的队伍娶到了公主,返回波利斯。走到塔什库尔干时,不巧其西边发生了战争,无法前进,被迫滞留下来。为了确保公主的安全,使臣煞费苦心地把她安置在一座险峻的山巅之上,周围密布岗哨,日夜巡逻。过了三个月,西方的烽火平息了,使臣把公主从高山上接下来准备返国时发现公主怀孕了,使臣和随从大吃一惊。经过周密的调查,发现在山上时,每天中午都有一位英俊的小伙子从太阳上骑着一匹神驹降到山顶与公主相会。使臣和随从惧怕回国引来杀身之祸,于是决定在塔什库尔干留下来,大家推选公主作首领。他们齐心协力在山巅之上建宫殿,筑起城堡。不久,公主生了一个男孩儿,其仪表非凡。孩子长大之后,成了一位出色的首领,并建立了一个名叫盘陀的国家。公主的后代就是我国塔吉克族的先民。《公主堡》是一篇寻根推源神话,在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中也有记载。
《柯尔克孜族人的由来》说,相传夏依克满苏尔圣人有个妹妹名叫阿纳尔。兄妹俩都还没有成婚,有一天,哥哥发现妹妹走进山洞,同四十个陌生人来往。阿纳尔对哥哥解释来山洞的原因是为了听取四十个圣人的教诲。不久,传出谣言说,夏依克满苏尔与妹妹结婚了。谣言传到国王耳朵里,国王下令处死了夏依克满苏尔。然而,他的尸体却发出声音说:“阿纳尔是清白的,我也是清白的。”国王听到这声音,下令焚烧他的尸体,并把骨灰撒进城外的大河里。河面上又浮起水泡,水泡发出同样的声音。河水托着水泡流进国王的花园里,正在花园里游玩的国王的四十个女儿,听见水泡发出“阿纳尔是清白的,我也是清白的”的声音,非常好奇,一个个争着把水泡捧起来喝了。不久,国王的四十个女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国王得知此事十分气愤,下令将公主全部绞死。经王后和大臣们求情,国王免了公主死罪,但把她们撵进深山老林。四十个公主住在山林里靠采摘野果充饥,历尽千辛万苦,勉强活了下来。后来生了四十个孩子,恰巧男女各半。长大后,他们结成二十对夫妻,繁衍子孙,被称为柯尔克孜族。柯尔克孜意为“四十个姑娘”之意,表现了柯尔克孜族人民对祖先的永久怀念。
2.远古社会生活神话
塔吉克族的神话《两个宝箱》是反映初民的生活状况和部落战争的。相传远古时在塔什库尔干居住着众多塔吉克部落,其中有两个分别被称为“智部落”和“笨部落”。“笨部落”的人都想去掉这个不光彩的称号,恰巧,他们的酋长死了,大家认为谁能找出“笨”的原因并去掉耻辱的称号,就选他当酋长。这时,“智部落”的酋长也死了,他们也要推选一个能继续保持“智部落”称号的人当酋长。但是,选来选去,两个部落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两个部落中间有座巍峨的高山,两个部落的人在山上相遇时,“笨部落”的人总要受到“智部落”的人奚落、嘲弄。有一天,“智部落”的一位青年为了捉弄对方的人,故意对“笨部落”的人说,山上出了神,有缘分的可以得到宝箱,无缘分的,神避而不见,如果触怒了神,就会被推下山去摔得粉身碎骨。“笨部落”的许多人上当受骗,在高山上等了很久也没见到神。但是有一位青年却背上粮食在山上久住下来。他开荒种地,辛勤耕作,汗水换来了五谷丰登。这时,神果真来了,送给他一个能帮助解决困难的宝箱,并教导他要让全部落的人懂得只有勤劳才能创造美好的生活。青年回到部落,在红宝箱的帮助下,带领全部落的人用勤劳的双手创造了无穷无尽的财富,部落繁荣起来了,人也变得聪明了,终于摘掉了“笨部落”的帽子,青年被大家推选为酋长。那个扯谎的“智部落”的青年靠说谎当上了酋长,结果谎言成灾,争权夺利,互相残杀。神用黑色宝箱揭露了说谎青年的罪恶,人们义愤填膺,把他打死了。接着发生了争夺酋长地位的厮杀,“智部落”终于变成了“笨部落”,并且被周围部落瓜分了。这个神话宣扬了氏族社会的道德观念,富于哲理,今天仍有其教育意义。
《卜古可汗的传说》是维吾尔族部落战争神话。这则神话在我国史籍《道园学古录》和国外史书《世界征服史》等文献中都有记载。故事说,很早以前在合木阑术地方,长出两棵紧靠的树,两树中间冒出一个大土丘,有条光线自天空降落其上,土丘日益增大。最后,土丘裂开了,中间有个房室,室内坐着五个男孩儿,嘴上挂着吸乳的管子。部落首领见了非常畏惧,忙向其顶礼膜拜。当风吹拂到孩子身上,他们很快强壮起来,开始走动。人们将他们交给乳母照管。断了奶,他们就能说话了。人们给每个孩子取了名字:长子叫孙忽儿的斤,次子叫火秃儿的斤,三子叫脱克勒的斤,四子叫斡儿的斤,五子叫不可的斤。大家推举不可的斤为汗。有一天晚上,不可汗正在房里睡觉,一个少女的身影从烟孔下来对他说:“从东至西的土地将归你统治,可勤勉努力去完成此业绩,善治百姓。”从此,他调集兵马,派孙忽儿的斤率三十万精兵征蒙古和吉利吉斯;火秃儿的斤率十万人马征唐兀;又派脱克勒的斤率十万人伐吐番;自己率三十万众亲征契丹,留一个兄长看守本土。他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各路人马凯旋后建造斡耳朵八里城。于是整个东方都在他们的统治之下。接着他又率兵向西方各地进军。十二年时间,征服了所有的国土,没有留下一个反抗者和不服者。
这个出现在英雄时代的神话,生动地反映了处于父系氏族公社解体,向奴隶社会过渡过程中维吾尔族先民的生活、宗教意识和部落战争。对了解这个时期的历史文化、意识形态、民俗、宗教等都具有重要价值。
西北各少数民族神话产生于草原文化圈,但其底色是沙漠和雪山。在这里,我们看到的善神是日月、天鹅、狼神、英雄神,雪妖是特有的恶神。值得注意的是,日月在这里不是射日英雄挽弓之的,它们是与妖魔斗勇的英雄,其形象俨然是氏族公社的显贵。显然,在沙海和雪山包围中的各族先民,对阳光有着特别的亲切感。沙丘分娩给这里的神话打上了鲜明的地区印记。西北的图腾神话比较突出,但总的来说,由于伊斯兰教的传入,不少神话已被冲成碎片,有的被加以改造,造人的是安拉,洪水是真主对人类不听劝导的惩罚,宗教印记是很明显的。
西南地区神话
西南少数民族神话大部分由民间口头传承,小部分记载在典籍里。这一地区神话繁富,内容主要包括开天辟地、人类起源、洪水滔天、物种来源、征服自然、人类迁徙等方面。西南少数民族神话最大的特色是创世神话多,而且不同民族对同一自然现象有不同的解释,形成了丰富多彩的篇章,显示出各族先民对自己的生存空间及自身的来源有很浓厚的兴趣,运用想象的方式作了多种多样的解释和探索,是我国神话苑中的一颗明珠。
1.创世神话
西南少数民族创世神话主要是开天辟地神话和人类起源神话。开天辟地神话普遍认为,天地未开辟之前,宇宙一片混沌。后来天地开分,是由三种力量造成的:一种是巨人造天地、一种是神造天地、另一种是动物“垂死化身”成天地。
巨人造天地表现了人对自身力量的肯定。白族的《创世纪》认为,最初,只有盘古、盘生两兄弟,盘古变天,盘生变地。天地变成时,天不满西南方,只好用云来补,地不满东北方,只好用水来补。天地变成了,又变成巨人木十伟,他头朝东脚朝西,身高一丈八。木十伟自己变万物,右眼变月亮,左眼变太阳,睁眼是白天,闭眼是黑夜。小牙变星星,大牙变石头,眉毛变竹子,头发变树木,耳朵变顺风耳,鼻子变鼻架山,肠子变江河,心变启明星,肺变海洋,肝变湖泊,肚脐变大理海子,气变成风,油变成云,肉变成土,汗毛变成草,手指脚趾变成飞禽走兽,脉络变道路。
神造天地在于强调天地形成的漫长过程。先是分开天地,继而把摇晃的天地稳住,再修补缝隙和窟窿。其实是神化了的人类与大自然所作的斗争。傈僳族《木布伯捏地球》说,天神捏个地球把天撑起来。在凉山彝族的《勒俄特依》中,九位女神用铁扫帚把天扫上去,把地扫下来;九位男神用铁斧把地锤成各种形状,高山作为放羊的地方,平坝作为插秧的地方,山坡作为种荞的地方,垭口作为打仗的地方,深沟作为流水的地方,山坳作为住家的地方。
拉祜族的《牡帕密帕》说,古时候,没有天地日月星辰,不分白天黑夜,世间茫茫一片。天神厄莎叫助手扎罗去造天,叫娜罗去造地,造了七天七夜,天地造成了,可是扎罗贪玩,把天造小了;娜罗勤快,把地造大了。厄莎用藤子做地筋,才把地收拢,从此地上出现了高山、深沟、大河和洼地。厄莎又搓下脚泥和手泥,做出青蛙和螃蟹,青蛙和螃蟹找到了水,厄莎照手上的花纹,开出了九十九条大江河。又用树叶和果实变成鱼虾、飞禽和野兽。
阿昌族的《遮帕麻与遮米麻》说,天地是神率领人们集体造成的。
基诺族开天辟地神话《阿嫫晓白》说,远古时代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水。水慢慢凝成了冰块,后来冰块炸成两片,阿嫫晓白从中间走了出来,两块冰有轻有重,重的沉降变成地,轻的上升变成天。阿嫫晓白修了地又补了天,这就是宇宙天地的开始。这则神话具有古朴的哲理性,基诺先民已朦胧地意识到轻的东西易于升起,重的东西易于下落。同时赞扬了开天辟地的女始祖阿嫫晓白。
纳西族《创世纪》说,混沌未分的时候山崩树摇震荡不安,接着三三变成九,九九生万物,万物有“真”有“假”,万物有“实”有“虚”。真和实相配合,产生了光亮亮的太阳;假与虚相配合,出现了冷清清的月亮。后来产生了善神依格窝格,依格窝格作法又变化,变了一个白蛋,白蛋孵出恩余恩曼。恩余恩曼生了九个白蛋,这些白蛋变成了天神和地神,变成开天的九兄弟和辟地的七姐妹。这是第一次开辟天地。从整个内容来看似乎不可理解,实际上含有一种朴素的哲理性。它认为万物都是由物质互相作用而产生的,多的是由少发展而来的;黑的与白的,善的与恶的,“真”的与“假”的,都是同时存在的,这虽然与矛盾论思想是一种偶然的巧合,但也反映了纳西族祖先对宇宙变化、天地起源的一种朴素的理解。神话在讲再造天地时说:“九兄弟和七姐妹经过一番努力,终于竖起了五根撑天柱,用绿松石补圆了天,用黄金铺平了地,不料恩余恩曼生下的一对蛋变成了一头力大无比的野牛,顶破了天,踏破了地。人们不得不再造天地,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建成了居那若倮山,用它顶住天,镇住地,这才完成了开天辟地的大业。”这则神话曲折神奇,绮丽诡谲,是纳西族初民童年时期纯真心理的表现。
动物造天地有浓厚的图腾色彩,独龙族的《大蚂蚁把天地分开》饶有兴味。传说在古代,天地紧紧相连。连结天地的是九道土台,人可以沿台上天。在一个名叫姆克姆达木的地方,有个名叫嘎姆朋的人到天上去造金银,当他踩着土台快到天上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蚂蚁,嚷着向嘎姆朋要绑腿,嘎姆朋轻蔑地说:“你们身小腿细,要什么绑腿,快给我滚开广蚂蚁们听了一起唱道:“别看我们脚杆细。别看我们个子小,接天的土台虽然高,我们也能把它扒。……”到了夜里,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那上天的九道土台全倒塌了。从此,天地分开,人再也上不去了。独龙族居住的独龙河两岸,原始森林密布,蚂蚁极多。他们依据蚂蚁能钻穴入地的习性,幻想出天地成因的神话。
彝族《梅葛》中说,天地万物是由老虎和虱子的全身气管变成的。彝族为此崇拜虎,称虎氏族。
西南各族人类起源神话可谓多姿多彩,主要有泥土造人说、蛋卵化说、猴子变人说、洪水遗民说、植物变人说、水及其变体变人说等。独龙族神话说,远古,地上没有人,一天天神嘎美和嘎莎来到“姆逮义陇嘎”,准备在此造人。他们用双手在岩石上搓出了泥土,把泥土揉成泥巴团,又捏出了一对男女,男的叫“普”,女的叫“姆”。嘎美、嘎莎向他们身上吹了口气,他们体内有了血液,也会吸气了。以后嘎美和嘎莎又教人干活,生育后代。女人之所以聪明能干是因为嘎美、嘎莎捏“姆”时在她肋巴骨上多放了泥巴的缘故。
基诺族的《阿嫫晓白》神话中也叙述到有了宇宙之后,阿嫫晓白用头发创造了竹子、野草,用汗垢造了森林、禽兽、鱼族……用身上搓下的泥捏成人。阿嫫晓白还教人说话,按照不同的语言分成族,这就是基族诺、傣族、汉族、布朗族。泥造人神话与制陶的出现有密切的关系,很显然是新石器时代制陶术在神话艺术中的投影。普米族神话中神菩萨的九姑娘以灰造人,和上述以泥造人系属同类。
拉祜族的植物变人神话《牡帕密帕》的情节是这样的:人类始祖厄莎种了棵葫芦,野牛踩断葫芦藤,葫芦滚到海里面,螃蟹夹着葫芦上了岸,葫芦脖子夹细了,葫芦喝多了海水,肚子胀得圆又大。厄莎把葫芦搬回家,77天过去了,葫芦里发出人的声音。厄莎叫来一对老鼠,老鼠啃了三天三夜,把葫芦啃出两个洞,从洞里爬出一男一女。
白族有动物变人的神话:太阳坠落海中,把海水煮得沸腾了。沉睡在海底的大金龙被惊醒。它翻滚着在海中到处寻找煮沸海水的怪物,当搜寻到海面的螺峰山下时,看见一个热腾腾的大火球在波涛中沉浮,它张开大口把太阳吞进肚里。太阳在龙腹中燃烧,大金龙被烧得受不了,它腰身一弓,想把太阳吐出来,太阳哽在喉咙中,变成一个大肉团,从龙腮中进出来,撞在螺峰山上炸开了。炸碎的肉,飞进到天上的变成了云,悬在空中的变成了鸟,落在山箐里的变成兽,落在水里的变成鱼虾,还有两块变成一男一女,后人把他们叫劳泰(祖母)和劳谷(祖父)。从此世上有人类。
基诺族的神话《玛黑和玛妞》中也讲人是从始祖玛黑、玛妞种的葫芦中生出的,第一个出来的是布朗族,第二个出来的是基诺族。
土家族神话《摆手歌》中也有植物变人的传说。说玉帝叫衣罗阿巴(女神)做人,她用竹子做骨架,用荷叶做肝肺,用豇豆做肠子,用葫芦做脑壳,通了七个眼,吹了一口气,竹人出气了,会走路了,从此世间有了人。德昂族神话《历史调》中说:人是由一百零二片叶变成的,他们互成夫妻,从此有了人类。
猴子变人说,在藏族、珞巴族中都有流传。藏族神话说,远古时代,在南山雅隆河谷穷结地方的山上住着一只猕猴。后来,这只猕猴和岩罗刹女结为夫妻,生下六只小猕猴。老猴把它们送到果实丰茂的树林中去生活。三年后老猴去看他们时,已经繁衍成五百多只猴子。由于吃食不够,老猴把他们领到一处长满野生谷物的山坡,众猴便吃不种而收的野谷,身上的毛慢慢变短,尾巴也渐渐消失了,以后学会说话,遂演变成人类。
这则神话记载于《玛尼全集》、《西藏王统记》、《贤者喜宴》、《西藏王臣记》等历史著作中,显然是根据民间口头流传记录的。藏族猕猴变人神话,与古猿进化为人的科学论断巧合,却有本质的不同,前者显然是原始先民图腾崇拜的演变。
珞巴族神话《猴子变人》和藏族猕猴变人有一点不同,强调了火的作用。说一种红毛短尾巴的猴子,把自己身上的毛拔下来,放到一块大岩石上,用石头狠敲,结果敲出了火。以后,他们便把弄来的东西烤熟吃,不吃生东西后,身上不长毛了,后来便变成了人。
基诺族的洪水神话《玛黑和玛妞》讲道,玛黑和玛妞是一对兄妹,他们和爸爸妈妈一起居住在高高的山上,过着平静、幸福的日子。世界上忽然发了大水,玛黑和玛妞的父母给他们造了一只大鼓,把他俩装到里面。漂了九天九夜,兄妹两人钻出了木鼓。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声,也没有一粒种子。他俩找遍了整个大山,只找到了一粒葫芦籽,兄妹俩就把葫芦籽种下了。种下葫芦籽后,玛黑对玛妞说:“妹妹,现在世上只剩下我们兄妹俩了,我们结成夫妻吧!”开始,妹妹怕羞不愿意。最后到山上问一个白发智者,白发智者说:“按说兄妹是不能成婚的。但是人类不能绝代啊,所以你们可以结婚。”这样,玛黑和玛妞兄妹结成了夫妻并繁衍了人类。
白族勒墨人的神话说:洪水过后,兄妹成婚,生了四个女儿,分别与熊、虎、蛇、老鼠变的男子婚配,产生了熊氏族、虎氏族、蛇氏族和鼠氏族。
怒族洪水神话《洪水滔天》说:从前,地上洪水泛滥,一直涨到天上,大地被淹没,人都被水淹死了。只有兄妹两人,他们把水桶放在高山顶上并钻进桶里,才没有被淹死。洪水退去以后,大地显得非常宽广,但人都没有了,兄妹俩没法,只好赌咒射箭结为夫妻,后来他们生了七个儿子,就是现在的汉、白、傈僳、怒族等,七个儿子各在一个地方住下,一代代传下来,大地上才有了人类。
土家族神话说,洪水过后,只剩下姐弟二人,他们成婚后,生下一个肉坨,用刀砍成一百二十块撒出去,撒到土里的是土家,撒到树苗上的是苗家,撒到沙子里的是客家(汉族)。
在洪水遗民神话里,葫芦具有特殊的意义。西南少数民族多数处于亚热带地区,这一地区易长葫芦,葫芦不仅可食,而且又是渡江河的工具。樊绰《蛮书》卷二说,古代西南地区产丈余长、三尺围的大葫芦。《诗经·邶风》有“瓠有苦叶,济有深涉”的诗句。云南哀牢彝族捕鱼或出远门,腰上或拴一个大葫芦,或挂一串细腰葫芦,作为“腰舟”,以防沉溺。可见原始人的幻想是以他们接触的客观世界为根底的,越是能给他们生活带来方便的就越有灵性。所以葫芦不仅是人类躲避洪水的工具,而且成了氏族来源的母胎。彝族毕摩认为葫芦里的声音是始祖伏羲女娲的声音。
纳西族《创世纪》所记述的洪水神话和南方各民族洪水神话相比较,有其明显的民族特点和时代色彩。其他民族洪水神话中的兄妹婚(血缘婚)是在洪水之后人类濒临绝迹时进行的,而且出于无奈,所以较为合理。《创世纪》中的兄妹婚是在洪水爆发之前。洪水的起因是“从忍利恩兄弟求配偶,可惜无对象可匹配”,于是从忍利恩兄弟与姐妹互为婚姻,这种“乱伦”行为触怒了天神。洪水之后,只剩下从忍利恩一个人,他与天上的仙女衬红褒白结婚,人类才得以重新繁衍。《创世纪》洪水神话这种特点,一般认为与本民族形成发展的历史进程密切相关。一方面伦常观念的渗入,使作品既含野蛮遗风,又开文明的端绪;另一方面在客观上也反映了作品形成之时,纳西族部分地区(像丽江等地)的婚姻形态已脱离了血缘婚,发展到从对偶婚向一夫一妻制的过渡阶段。
《西南彝志》和《宇宙人文论》认为,由于气的升华,分解混合而形成万物,人亦不例外,也是气形成的:“清气青幽幽,浊气红殷殷”,“清气升上去,升去成为天;浊气降下来,降下成为地。天乃生于子(子时),天与天相配,高天自生了。地乃辟于丑(丑时),地与地相配,大地自成了。人乃生于寅(寅时),哎与哺结合,人类自有了。有血又有气,有生命会动。会动也会说,会吃也会穿”。
在大凉山彝族长诗《雪族十二支》中,认为人类源于雪,说天上降下桐树,霉烂三年后起了三股雾,升到天空中,降下三场红雪来,化了九天九夜,化成了人类,结冰成骨头,下雪成肌肉,吹风来做气,下雨来做血。
乌蒙山区彝族神话则认为人类源于水。例如《六祖源流》说:“人祖来自水,我祖水中生”。并且叙述了水演化出人的具体过程;“初时凡间人,渐成一偶象,头顶筑雀巢,眉间悬蜂窝,怀中跑麂鹿,腰间蛇盘旋,腿脚住石蚌,坐落在水中。”这个水生物,“立志把人变,头顶毁鸟巢,驱雀居林梢;眉上的蜂窝,扯到悬崖上;怀中的麂鹿,撵往深箐中;腰间缠的蛇,绵羊来嚼食,蛇惊脱退缩,逃往枯树丛;脚上的石蚌,踢来落水中,从此得变化。”当“凡间人”变化后,经历了十二代,逐渐有了“人”形,后与仙女成婚,生了九个儿郎,从而开始了第二阶段的人类。第二阶段的人类是“羽人”:“这九个儿郎,脚似大雁翅,能与群鸟飞,空中常徘徊,浮往水中去,常与水灵戏。”当“羽人”来到北方后,逐渐演化成第三阶段的人类:“来到北方后,变化成虎人,虎人万千年,又向东方迁。虎人到东方,前往水边住,为了度时光,劳作手不闲。”后来虎人来到昭倮(云南武定)与一姑娘婚配,衍育后人。
卵生说是纳西族神话独有的,“白蛋孵出一个白鸡,白鸡没人取名字,自己取名为‘恩余恩曼’”。后来“恩余恩曼生下九对白蛋,一对变天神,一对变地神,一对白蛋变成开天的九兄弟,一对白蛋变成辟地的七姐妹”。这则神话和苗族古歌中的蛋生人类,侗族的《龟婆孵蛋》较为相近。卵生说具有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它不自觉地反映了生命是由物质发展而来的自然规律。
2.远古社会生活神话
在西南少数民族图腾神话中,最为典型的是人与动物相配繁衍后代的神话。如傈僳族有人与蛇通婚产生蛇氏族的神话。怒族有始祖与动物婚配的神话。其中说洪水以后,腊普和亚妞兄妹结为夫妻,“生育了七个儿女,这些孩子长大以后,有的是兄妹结为夫妻,有的是跟会说话的蛇、蜂、鱼、虎交配,繁育下一代。后来人类逐步发展起来,就以一个始祖所传的后裔称为一个氏族,与蛇所生的称为蛇氏族,与蜂所生的称为蜂氏族,与鱼所生的称为鱼氏族,与虎所生的称为虎氏族。蛇氏族崇拜蛇,蜂氏族崇拜蜂,鱼氏族崇拜鱼,虎氏族崇拜虎。这则神话反映了怒族几个氏族的图腾崇拜。彝族中流传的女人感鹰而生支格阿龙的神话、在彝语支民族中普遍流传的《九隆神话》可以说是图腾神话的代表。
《九隆神话》载于东晋常璩《华阳国志》之《南中志》及南朝范晔《后汉书》之《南蛮西南夷列传》。
《华阳国志》的记载略有差异,沙壹作沙壶,九隆作元隆,又谓“沙壶将元隆居龙山下”,并有“元隆死,世世相继,分置小王,往往邑居,散在溪谷”。
据许嘉瑞考证:“九隆神话,本西北羌族神话,传于哀牢。而最初之哀牢夷,乃在西昌,本与永昌接近,及哀牢夷迁入永昌,其神话亦流入水昌”;“九隆神话,后经若干之转变,成为蒙氏之开国神话”;“段氏立国后,抄袭九隆沙壹神话,转变为段氏开国神话”。今西南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各兄弟民族之祖先,均同源于先秦时期的氐羌系统,古老的《九隆神话》是各族先民共有的精神财富。
羌族的《白石神的故事》说,古时羌人与戈基人打仗失败,逃至一白石洞中躲藏,戈基人追至,洞口突然起了一层白雾,什么也看不见,因此救了羌人的命。直到今天,羌族人民的住房顶上仍然供奉有白石头神。这则神话显然是羌族人对自己祖先不畏强暴、艰苦创业精神的追忆,也反映了羌人的宗教信仰和自然崇拜的原始观念。独龙族的《嘎朋娶媳妇》描绘了五谷的来历、家畜的驯养和娶媳妇的来历。这些神话都是各民族祖先描绘的一幅幅引人入胜的历史画卷,展现了原始先民战斗、创造、生活的图景。先祖为了追求美好的生活,他们跋山涉水,上天入地,任何艰难险阻都动摇不了他们创世立业的决心。那些奇异热烈的场面曲折地反映了古代社会各民族祖先的生活风貌。珞巴族具有史诗性质的神话《斯金巴巴娜达明》反映了整个母系氏族公社时代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和家庭形态,再现了母系氏族社会的图景。而《阿巴达尼》则反映了父系氏族公社时代的生活。纳酉族的《里底干木女神》反映了纳西族早期的“阿注”婚俗。这些神话内容十分丰富,也很有生活情趣,在描绘祖先创业的同时,又插入了一些优美动人的情节,是我们研究这些民族的历史、婚姻形态、宗教信仰和文化现象的宝贵资料。
在我国几个地区的少数民族神话中,以西南地区的篇章最为繁富多彩。以原始神话为例,多达数十种,在自然界万物的来源里,大多为垂死化身。化身之人或动物,其身上所有部位都化为自然界某种动植物或日月星辰山河湖泊,小到血管和头发都不例外。这样细微地描绘,其他地区的神话中是少有的。由于这一地区民族众多,其先民部落纷繁,各自驰骋想象,以致神话的角色及情节千奇百怪,充满了各种奇特的幻想。从风格上看,与东北、西北迥然不同,无论造天地或斗恶神,都没有草原文化圈那样激烈和惊天动地。比如大地造好之后,边缘不整齐,竟是靠蚂蚁去啃齐的。这种纤丽的风格,给人以深刻的印象。通观这些神话,可以感觉到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复杂地理条件的影响。青藏高原雪峰林立,有世界屋脊之称,其东部所形成的横断山脉,把大地切割成许多高山深谷,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光种子植物就多达一万多种。云贵高原的石灰岩被雨水切割成崎岖而众多的山地,滇南则是热带风光。生活在这些复杂地形中的各族先民,生活条件和生活环境各不相同,正因如此,产生了多姿多彩的神话。
华南地区神话
华南地区神话指的是壮侗诸民族祖先岭南百越创造的神话,其代表作品主要有壮族的《姆六甲》、《布洛陀》、《布伯》,布依族的《混沌王》、《盘果王》、《洪水潮天》,黎族的《伟代造万物》,傣族的《英叭开天辟地》,侗族的《姜良姜妹》、水族的《开天立地》,毛南族的《盘和古》,仫佬族的《伏羲兄妹的传说》,仡佬族的《喊太阳》等。
从上述神话里,可以看出古越族有个较为完整的神系,按它的演进谱系,宇宙原是一团急速旋转的气体,以后凝固为神蛋,中有三个蛋黄,裂开形成天上、大地、地下三界,继而出现鸟头人身的女性始祖神,跟着出现创造万物的男性创造神,随后出现男性管理神,这时人类遇到洪水淹没天下,剩下兄妹结亲,是为生育之神。他们生下肉团,又剁碎撒遍大地复生出人类,最后出现各司其职的英雄神。具体过程如下:
一团旋转大气→神蛋→三界→始祖神(女性)→管理神(男性)→生育之神(兄妹)→肉团→人类→英雄神。
1.创世神话
壮族的《姆六甲》说,在天地没有分家的时候,宇宙中旋转着一团大气,渐渐地越转越急,越转越快,最后变成一个蛋的样子,它内中有三个蛋黄。后来蛋爆开来,分为三片。一片飞到上边成为天空;一片下地底成水;留在中间的一片变为中界的大地。
布依族的《翁杰造天地》说,翁杰向空中吹了口气,顿时刮起大风,轻的上升成为云雾,重的下沉成为大地。这和盘古神话中“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相类似。
壮族神话说人类来源是从大地唯一的一朵花中生出始祖母姆六甲,她用自己的尿和泥捏成了人类,造人的原料和英叭基本相同。
侗族的创世神话比较独特,说天地间只有大神萨天巴,她用双乳做了天和地,又用肉痣做了两个蛋,由龟婆孵出人类始祖松恩和松桑,他们互相婚配繁衍了人类。
壮侗语各族都有洪水故事,大意是说,人类繁衍了,大地一片繁荣。后来,由于雷公作祟,天下大旱,英雄神布伯(壮)、布杰(布依)等去斗雷公。雷公放水淹没天下,最后只剩下兄妹俩,后互相婚配,生下肉团,剁成肉块,撒于大地,变成了人类,从此大地又热闹起来了。这类故事中,《布伯》情节最为生动。故事说,有一年,雷公嫌供品不丰,把住天池的水,天下大旱。英雄布伯到天上去斗雷公,雷公假装答应给水。布伯回到地面,雷公却下来劈人,他踩着布伯事先铺在屋顶的水草,跌落檐下,变为公鸡,被布伯用鸡罩逮住了。布伯把他关在谷仓里,嘱咐伏羲兄妹看管,自己赶圩买盐来煮雷公肉。雷公哭丧着脸,从兄妹那里骗到一点儿潲水,吃后力气大增,他踢散谷仓,拔下一颗牙齿交兄妹俩去种。雷公逃回天上,放水淹没天下。雷公牙齿种下不久,长出了个大葫芦,兄妹俩把它掏空,坐在里面,漂在水上。布伯乘坐打谷槽到天上去找雷公算账,并砍断他的双腿,雷公放出锯鱼锯断木槽,使布伯落水遇难。大水退去。天下只剩下兄妹俩,经过乌鸦、竹子、乌龟的劝说,勉强结为夫妻。后生了一块磨刀石一样的肉团。他们一气之下把它剁碎,抛散四野,谁知每一块肉变成一个人,从此地面上有了人类。这是一个复合神话,包含了人类和大自然的斗争和大劫难之后的人类再造。类似的人类起源神话都充满了人类对自然、对自身繁衍的顽强斗志和信心,同时留下了血缘婚痕迹。
仡佬族的《四曹人》是人类来历的神话,它包含了人自身的演化。故事说,头曹人是用泥巴捏成的,因为大风吹个不停,这曹人给吹化了。第二曹人改用草来扎成,草不会被吹化,却被天火烧掉了。第三曹人是天上星宿变的,后来因为洪水潮天,大部分淹死了,只剩下兄妹俩,繁衍第四曹人,成为后来的人类。这个推原神话有着朴素的发展观,表现了仡佬先民对自然界不同事物的性质的初步认识。
《力戛撑天》是布依族著名的创世神话,内容说的是,古时天地只有三尺三寸三分之隔,连扁担都不能立着放。力气比九十九条犀牛还大的力戛,决心整治天地。他先吃了三石三斗三升糟饭,喝了三缸三壶三碗酒,睡了三天三夜,攒足了力气,尔后和大家一起一使劲,天果然被顶上去三丈多高。力戛还觉得不够高,又狠狠地吸一口气,猛力用劲,天被他顶上去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丈高,地也被蹬下去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丈深。可天还是不稳,一松手就会塌下来。力戛只好左手撑天,右手拔牙当钉子,把天钉牢了。后来牙齿变成天星,拔牙淌的血变成彩霞,喘的气成风,淌的汗成雨,眨眼成电,咳嗽成雷,掉下来的花格帕子成银河,白汗衫成云朵。天是稳当了,可惜没有光明,他毫不犹豫地挖出两只眼球挂在天边,右眼为日,左眼为月,大地才有了光明和生机。忙了九九八十一天,他累死了,身上的各个部位变成了万物。这是一个感人的神话,创世英雄力戛不仅把天地的距离撑开,为人类创造了开阔高远的生存空间,而且牺牲了自己,身上的一切分别成了天地间的万物。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早期人类的创业精神和自我牺牲精神。
赞扬各族祖先造天地万物的神话还很多,例如布依族另一神话《造万物》,赞颂无所不能的翁杰造天地、造五色泥、造山峦、造田地、造房屋、造米粮、造火、造鸡、造道路、造棉纱、造圩场、造舟桥,为人类的生活做出了重大贡献。侗族松恩、松桑之子女公楼、萨当造石器,其子女钢罗、萨可造鱼网和取火,再下一代雅雄、萨样造骨器和舟船,到了七童、金姑进入铜器时代,其子女宜仙、宜美发明驯养,这时遇到洪水淹没天下,剩下姜良、姜妹兄妹繁衍人类。这些奇特的神话,颂扬了人类的智慧和创造,是劳动创造世界的颂歌。
2.远古社会生活神话
反映远古社会生活的神话,包含有原始宗教、早期婚制、氏族社会生活习俗、部落冲突、人类迁徙等一幅幅用丰富的想象重彩描绘的画面。
在壮侗语族各族的洪水神话里,都普遍有兄妹亲的情节,说是水淹天下之后,只剩下兄妹俩,他们不愿结亲。但为了繁衍人类,在雷王的苦劝或神仙的启示下,经过若干灵验的显示勉强结合,以延续人类的苗裔。这反映了氏族社会早期的血缘婚转变为族外婚的历史事实。血缘婚是原始社会的第二阶段——血缘家族公社时期的婚制,实行群体内部的辈份婚。进入氏族社会,便转为族外婚。到了氏族社会后期,男子居于主导地位,于是在壮族先民中出现了神话《三星的故事》。故事说,从前日月星是一家人,日为夫,月为妻,星星是他们的子女。这位丈夫是一家之长,十分严酷,妻子白天都不敢和他走在一起。他还贪婪地吞吃子女,鲜血把满天彩云染得红红的,所以子女们都躲着父亲。只有到了太阳下山,妻子才带着孩子们到广阔的天空玩耍。清晨,东方微露朝霞,他们知道太阳要起床了,便相约很快地隐去,这则神话巧妙地用家庭生活来解释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则。它通过大自然人格化的手法,把天象的故事编织得充满了家庭生活的趣味,从侧面反映了父系氏族公社时期女权的失落和男子在家庭中的专断地位,女子失去了支配地位以后,屈从于男子的主宰。
《青蛙皇帝》是壮族的图腾神话,这个复合神话带有阶级社会的一些影子。故事说,有一位老妇人吃了一颗槟榔,生下一只青蛙。原来这是一只神蛙,它本住在天上,它的父亲雷王特派它作为天使,投胎人间。神蛙同情人类,保护壮民。当人间需要雨水,它便昂首向天高叫,父王听了,马上给人间以甘霖。当人间出了恶人或妖魔,它便向父王秉报,跟父王去劈死恶人和妖魔。有一年,外敌入侵,国王的兵将打了败仗,只得出榜招贤,说谁能退敌,招为驸马。神蛙知道后便去揭榜,它到了阵前,把嘴一张,一团大火球直向敌阵滚过去,把敌人烧得片甲不留。神蛙得胜还朝,国王作难了,女儿怎么能嫁给它呢?但他又怕神蛙的本领,不敢食言。成亲那天,国王大设婚宴。酒席之上,神蛙把皮一脱,变成了一位英俊的青年,公主高兴极了。国王手舞足蹈,披蛙皮作乐,竟脱不下而变成了癞蛤蟆。神蛙即了王位,百姓宴乐。神蛙久居人间,保护壮人祖先,人们把它奉为民族守护神。青蛙是壮族的图腾,民族保护之神,地位如汉族的龙。壮族先民早期崇敬鸟,后来农业兴起,又奉蛙为图腾。这则神话通过幻想和夸张,宣扬了青蛙的神力。同时从侧面反映了氏族社会晚期的部落冲突,也透露出一些不同民族先民矛盾的信息。
人类迁徙也是早期神话的重要内容。
《祖公上河》描述了侗族祖先迁徙的艰难历程。神话说,侗族祖先原先居住在浔梧一带,因为生活不下去,只好由王素率众西迁。途中经过千难万险,终于在现今侗人居住的地方找到了落脚点。人们在此开辟新壤,各部定居,生育子孙。公甘、公坦、公伶、公朝等分别当了各部的酋长,起“款”定规。史家研究,侗族祖先确由桂东迁来。在这里,神话与史实是基本吻合的。神话中所描绘的沿途种种阻隔和艰难,正是侗族祖先艰苦经历的艺术再现。
早期人类的迁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途中要遭到其他氏族、部落的阻拦,毒蛇猛兽的侵害,风雨雷电的袭击,艰难险阻难以尽述。
壮族的迁徙神话《祖先神树》说,布伯之后人口增多,只好分头去找落脚的地方。人们相约:无论在什么地方安营扎寨,都在山头上种木棉、榕树和枫树,做五色糯饭。以后路过任何一个村寨,凡见到这三种树,就是自己的兄弟了。这篇神话很感人,它表达了氏族、胞族、部落人们彼此亲密的关系和对同一祖脉的永久纪念,也透露出图腾崇拜的信息。
华南地区各少数民族的神话,与烈日和暴风骤雨结下了不解之缘,形成了一种以雷雨、烈日、暴风为基调和底蕴的地缘神话。诸神祗在风雨中各逞其能,纷纷总总,五光十色,显示出越族先民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作顽强斗争的坚韧性格。在三大环境因素中,水是一个主调,水的变体是大雾,神话认为大雾凝固为泥。又认为一团带水汽的大气急速旋转之后形成神蛋,蛋裂为天地。这一主调有明显的地区标记。
华南地区各族神话在风格上特点鲜明,就其细腻而言,逊于西南神话而超过草原文化圈神话。就其情节开展的剧烈程度而言,超过西南神话而逊于草原文化圈神话,绚丽浑朴,虚幻怪异。这在主神雷神身上最为明显,它可以制造洪水淹天,又可以下到人间惩处恶人,集善恶于一身。
这一地区的洪水神话告诉我们,越族神谱在洪水之后被斩断了,孑遗的兄妹是华夏祖神伏羲女娲。这又表明,少数民族神话与中原神话有着密切的关系。
中东南地区神话
神话是苗、瑶、畲、高山等民族史前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折光反映了中东南地区各民族先民的社会生活和意识形态。由于这些民族没有自己的民族文字记载的历史,神话以口承形式世代相传,在苗、瑶、畲等民族中还逐步形成韵文体的创世史诗和散文体的故事传说,显示出博大纷纭而卓异非凡的光彩。
(一)创世神话
1.开天辟地神话
在瑶族神话里,宇宙开创归功于神人合一、至高无上的女神密洛陀。说太古时代,天地混沌未开,“密洛陀站在宇宙裂缝间,双臂向上顶,两脚踩下缘,叫下缘变地,叫上缘变天。”她施展神威,“手加一分力,上缘升高九千丈”,“脚添一分劲,下缘沉下三千尺”,“顶了九千九百次”,“踩了九千九百回”,“念了九千九百轮”,终于使“天拱地圆两分离”。又经过了九千九百年呕心沥血的不懈努力,创造了火球和银球,球挂在天上变成太阳和月亮;撕下红、白、绿三色彩云,给太阳做帽子、衣裳和锦被御寒;抓一把银珠子,抛向蓝天变成星星,陪伴月亮“走夜路”。从此,乾坤初定,日月星辰俱全,荒凉冷清的宇宙变成了光明、温暖的世界。接着,密洛陀派遣九个儿子整治大地:罗班开劈山川,疏导洪流,使大地“现出平原和沙洲”;大亨搬山移岭,挑石填土造平坝,为人类生存准备居住和耕作的客观环境。《密洛陀》神话在民间有多种变体,关于开天辟地,有的神话说:“几万年前,密洛陀用师傅的雨帽变成天,用师傅的两只手和两只脚做四条柱,顶着天的四个角,用师傅的身体做大柱撑着中间。”叫诰恩造山,叫牙佑买种子,撒遍山山岭岭,繁殖花草树木。
苗族关于宇宙的创造,演变成曲折动人、跌宕起伏的神话,其中《开天辟地》、《造天地万物歌》、《运金运银》、《打柱撑天》、《铸日造月》等最为典型。这些神话想象天地是一群巨人巨兽,偕同许多动物,分工协作,舍命拼搏开辟出来的。大致内容是:混沌初开,云遮雾幛,云雾生大鸟科啼和乐啼,大鸟生天和地。天地降生时叠合拥抱在一起,巨人剖帕挥斧分开天地;往吾架“天锅”把天地煮得“圆罗罗”;把公、样公、把婆、廖婆伸出巨掌,拍拍捏捏,把天地收拾得大小吻合;两脚八手的府方把天地撑开,让风雨无阻,鸟儿展翅。最初,天靠妞香夫妇俩支撑,后来换成蒿秆和五倍子支柱,还是不稳固。宝公、雄公、且公、当公等四位祖先就从东方运来金银,借山谷当风箱,风作风扇,岩石当锤,黄泥作炉,在九架山上铸造撑天柱。后来,老鹰丈量土地,修狃规划江河,养优造山,耙公整岭,绍公填平地,绍婆砌斜坡,火耐击石生火等。同时,宝公、雄公、且公、当公等还仿照投石入河呈现的圆形水纹的样子,用金银铸造日、月、星、人、兽及其他动物,就这样群策群力,完成了开创宇宙的奇迹。
畲族神话《高辛与龙王》说,畲族始祖高辛王降生时,天穹残缺,宇宙黝暗,“他用松树枝编成一个球,点着火,挂在天上,这便是太阳,太阳光是强烈的。他用杨柳条编成一个球,点着火,挂在天上,这便是月亮,月亮光是柔和的。他看见天破了,便拾了许多宝石做钉子,把天补好,这便是星星,星星是闪闪烁烁的。”同时,高辛王扳倒一棵枫树,用枫叶变飞鸟,撅断大树枝放在地上变走兽,小树枝抛水里变鱼虾,还用木屑迎风一吹变成飞虫,使大地充满生机。
高山族神话想象大地犹如一面镜子般平坦,后来遭遇洪水洗劫而坎坷不平,低洼处成江河湖海,凸出处变丘陵山岭。排湾人神话说:大地沉降洪水无所存,有一只蚯蚓吐粪淤泥,堆积成山岭坡地。
2.人类起源神话
瑶族神话叙述密洛陀创造天地后,苦心孤诣创造人类的过程。开始,她采集九十九种花卉,蒸了三斗糯米,调和花粉,捏成四肢五官俱全的人形,放在大缸里却都溶化为酒;继而取蜂窝制黄蜡,把蜂肾和蜡制成人形,放进四只箱子里精心护理。“夏来扇凉风,冬来呵暖气”,果然生下十男十女,这便是最早的人类。
另一则《密洛陀》神话则说:密洛陀为了创造人类,先后用泥土、米饭、芭芒、南瓜、红薯等造人,都失败了。后来意识到要造出人类,必先选择“好地方”。于是派遣聋猪、狗熊、麝子、啄木鸟、木尾鸟、乌鸦、老鹰等四出寻找,终于找到了四季如春、百花齐放的地方,采回蜜蜂窝造出了活脱脱的人类来。
苗族的《枫木歌》追溯人类同万物一起生自一棵神奇的枫香树。这棵枫香树是神人劳公栽种在寨边鱼塘岸上的。由于树上栖息的鹭鸶和白鹤偷吃鱼塘里的鱼,枫香树受到株连,结果遭到砍伐。枫香树被砍倒后,化生鼓、鸡、燕子、蜻蜓、蜜蜂等,同时诞生了人类始祖——妹榜妹留(蝴蝶妈妈)。妹榜妹留同水上的泡沫“游方”结亲,生下十二个蛋,孵化出姜央、雷公、龙、虎、蛇、蜈蚣等十二个兄弟。姜央便是人类之祖。在苗族神话世界里,人兽不分,万物同源,蝴蝶妈妈是人,兽、神、妖的共同母亲。
高山族的人类溯源神话具有浓厚的图腾色彩。泰雅人说:远古时,平斯巴干一块巨石爆裂,生出一对男女,便是人类始祖。阿美人说:阿拉巴奈是一株参天大树,被霹雳劈开,从树干里降生人类始祖。布农人想象人类始祖是初具人形的科科特拉虫,只会匍匐蠕动,后来蝼蚁咬它、虫蚊叮它,科科特拉虫受到刺激,奋然站起,学会两腿行走,后来变成真正的人。排湾人神话说始祖是慈祥的太阳。说太阳降生两颗卵,一颗黄色,一颗绿色。它们飘落大武山上,由栖息竹林的百步蛇孵育,化生男女祖先,并互婚繁殖人类。雅美人神话中说神造男性始祖。传说天神降临兰屿岛,触动巴布特山的一块大石,石裂,生一男童,触动一株巨竹,竹裂,又生一男童。两个顽童在沙滩嬉戏,忽然从奇痒难耐的膝盖里面生出一对男女,分别是“竹系”和“石系”的后裔。总之,高山族神话中说人类来自石生、竹生、树生、卵生、虫生、鸟生或神造等等,扑朔迷离,想象奇特。
畲族神话《高皇歌》、《龙麟和他的子孙》等溯源畲族始祖。《高皇歌》叙述畲族始祖盘瓠生自高辛王妻子耳朵里的三寸金虫,降生即成龙犬,身长三丈,五彩斑斓,高辛帝名之“盘瓠”。适逢番王入侵,高辛张榜求贤退敌,许嫁三公主。盘瓠揭榜,化成飞龙直奔敌阵,杀番王,衔其首凯旋。为蜕变成人,龙犬要盖在金钟内七昼夜。至第六天,公主怕它饿死,乃启钟探望,结果龙犬全身已化人形,惟头部依然未变。后来盘瓠与公主成亲,生下三子一女。因为孩子出世时,“大子盘子装”,“二子用篮装”,“三子正响雷”,故赐姓盘、蓝、雷三姓;一女嫁于钟姓。这便是始祖盘瓠及畲族四姓氏的来历。这则神话反映了畲族古老的犬图腾崇拜。
(二)远古社会生活神话
1.反映血缘群婚制度
中东南地区各民族的不少神话都有洪水灭绝人类,兄妹互婚再生人类的内容。
苗族的《雷公山的来历》及其他有关神话,基本情节除了反映雷公与姜央的冲突、雷公发洪水灭绝人类之外,还反映姜央的一对子女乘雷公赠予的葫芦劫后余生,后兄妹结为夫妻,再生人类。有的描写姜央为生殖人类,主动求欢,其妹碍于祖训禁忌,提出种种借口和条件,但都没有难住姜央,兄妹遂成夫妻。他们婚后生怪胎,姜央把它砍碎,撒遍山山岭岭,繁衍各色人种。
瑶族的《伏羲兄妹》叙述兄妹婚姻经历了征询动植物、滚石磨、祈神卜断等复杂过程。伏羲兄妹坐葫芦逃生,雷公鉴于人间已被洪水毁灭,要求兄妹成亲,再生人类。兄妹不同意,征询竹子和乌龟,它们都表示赞成。最后,雷公找来一盘石磨,让兄妹分别从东山顶和西山顶滚下坡,结果两个石磨叠合在一起,表示神意赞同兄妹联姻。他们婚后五年生一团“肉瘤”,被剁成肉末,抛散四方变为人类。
高山族神话寻根觅祖,推崇兄妹始祖繁衍人类,功高盖世。阿美人神话说:洪水暴发时,比洛卡拉乌和玛罗基洛克兄妹乘“多当”(木臼)逃难,漂至扎朱拉安。定居后结为夫妻,生子女十二人,六男六女。子女又自婚,分别繁衍泰雅人、布农人和阿美人。阿美人的后裔,统称“巴卡多当艾”(木臼传人)。另一对姐弟基基赫和巴特拉乌乘“扎方”(壁板)西流,漂至达玻洛重建家园,后来也结为夫妻,生子女十人,五男五女,子女又互婚,并迁徙各地建立部落。这一支阿美人后裔,统称“巴卡扎方艾”(壁板传人)。马兰社阿美人神话还记述了兄妹繁殖人类几经挫折,艰苦备尝的过程。
在高山族神话里,还有远古先民非血缘婚尝试的曲折反映。排湾人神话说:兄妹夫妻繁殖人类,生育的第一代后裔“眼睛长在拇指上”;第二代又兄妹相配,生育的子女“眼睛长在膝盖上”;再从兄妹结合,生育的后代“眼睛移到额头上面。”雅美人神话说:天神触动巨石巨竹,化生两个男童。从他们的膝盖里分别生出一对兄妹,开始兄妹匹配,结果生下的子女无一不残,后来交换妻子,生育的子女才完美无缺。赛夏入神话《同姓互婚的悲剧》,宣扬血亲互婚是“禁忌”,必遭天谴。神话说:芎姓赛那索人的长老达莫·阿道自恃族人体魄强健,勤劳善猎,实施血亲互婚,结果触犯祖规禁忌,遭到天绝的厄运:“……五个月以后,族长瓦雅·达洛亲自去看,究竟芎姓人同姓通婚的结果如何。族长对芎姓人说:‘你们认为芎姓人多,……外面山上有棵樟树,如果你们芎姓人多,一定可以把它围起来的。’族长叫芎姓长老和年青人去看那棵樟树,达莫·阿道看了以为芎姓人手拉手将樟树围起来不成问题,就将芎姓人全叫来。一围之下却少了一个人,结果这些芎姓人当场全死了。”
以上神话曲折地反映了先民对血缘婚制度及其道德观念,从肯定到否定,从赞赏到摒弃的认识及实践过程,为我们探讨史前血缘家族社会生活及婚姻制度的演变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2.反映民族关系
中东南地区各民族神话有部分内容反映了史前民族或部落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例如,高山族有关“小黑人”的神话揭示了台湾远古时代民族及其历史演变的若干面貌。赛夏人有关“达爱”人的神话,详尽地叙述赛夏人与另一支土著“达爱”人之间从和睦相处到交恶相残的始末。排湾人一则神话叙述“小黑人”酋长宴请部落盟友的情景。说小黑人酋长基阿拉莫克盛宴款待前来会盟的塔兹托克,宾主觥筹交错,欢歌笑语。席间,酋长的儿子作陪,塔兹托克见他少年英俊,当即奉迎几句。酋长深感荣耀,当即持刀割断儿子的咽喉,用儿子的血和肉飨客,认为这是最珍贵的礼物。这则盛宴杀子酬宾的故事,折射出原始时代“小黑人”尚武剽悍、猎首成风的社会习俗。布农人的《萨朱索》描绘布农人与小黑人萨朱索之间的交锋。萨朱索身材矮小,动作灵活,擅奔袭伏击,使布农人深受其害又无可奈何。布农人吸取失败教训,发扬群体作战的优势,诱敌深入,而后全歼。这场以峰峦叠幛、山涧丛林为依托的角逐与搏斗,惊心动魄,重现了古代台湾民族关系史上既有友好相处又有兵刃互见的一幕。
此外,中东南地区各民族反映远古社会生活神话,诸如狩猎、捕渔、采集及原始农耕等内容,往往同创世神话、征服自然神话等交融会合,组成洋洋大观、各具特色的神话体系。综览这些神话,明显地以高山和大海为它们的底色,构成了山海主调,在这个底色之上展开其诡秘神奇的情节,反映了这些民族高山环境的生活和不断在高山之上迁徙的历史轨迹,形成了中东南地区少数民族神话特有的风格。神、巨人与各种动物合力造天地;神站在宇宙缝隙间撑开天地;以彩云做太阳的衣帽;白枫树生人和万物;大地如镜,因遭水患而凹凸不平;日月多达198个;用土、米饭、芭芒、南瓜、红薯造人;蛇背形成群山;蟒堵水道形成洪水滔天;大蟹助人造大地;鹿摇头引起海上强风暴;海鲸送宝;铜柱支天等等。这些有别于其他地区神话的情节、角色无不与高山和大海相关。在射日月神话中,用很长篇幅描绘了巨神走上征途的遥远和艰险,饱含了苗、瑶、畲先民迁徙的辛酸。正是这些情节,形成了这一地区神话细腻、凝重的风格,给人某种压抑和坚韧的感觉,蕴藏着早期人类一种与命运搏斗以求得生存的伟大潜力。
史诗
北方地区史诗
北方地区的史诗主要是英雄史诗。在东北这块土地上,茫茫林海,莽莽雪原,锤炼了各族祖先粗犷、豪迈的性格。无论是与猛兽搏斗、与邪恶势力鏖战,都显得悲壮激越,惊心动魄,这正是英雄史诗产生的沃土。目前整理发表的主要有蒙古族的《勇士谷诺干》、《喜热图莫尔根汗》,达斡尔族的《阿拉坦噶乐布尔特》,赫哲族的《满斗莫日根》等。
1.《勇土谷诺干》
这是蒙古族一部著名的英雄史诗,它在不长的篇幅里,生动地描绘了氏族公社首领谷诺干与十二首魔王拼死战斗的英雄业绩。史诗梗慨是这样的:谷诺干是氏族的酋长,又是一位英勇的军事首领。
他的氏族已经以畜牧为主要经济生活,他们的“家禽漫山遍野”,“五畜成群结队”。谷诺干和大家一起放牧,过着相对稳定的生活。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十二首魔王四出抢劫,挑起战祸,打破了谷诺干及其氏族成员的和平生活。魔王劫走了他的夫人,给大伙带来无穷的灾殃。谷诺干挺身而出,率领他的部众,与妖魔进行了漫长持久的生死搏斗。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位英雄和他的氏族成员最终战胜了十二首魔王,救出了妻子和众多百姓,把魔窟夷为平地。
这首英雄史诗气势磅礴,充满了蒙古族先民豪迈的英雄主义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刚毅性格,不啻蒙古民族精神的颂歌。诗中不仅反映了当时的氏族公社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而且透露出公社即将解体,阶级分化已肇其端倪。魔王作为邪恶势力的代表,受到了人们的厌恶和合力诛灭。谷诺干作为正义和勇敢的化身,代表了蒙古族先民疾恶如仇的品格,体现了人们的理想。
史诗在艺术上独树一帜,它虽然篇幅不长,但情节完整,气魄宏大。想象和幻想性强,极富于浪漫色彩,体现了原始文学的艺术特征。
与此相类的《喜热图莫尔根汗》,也成功地塑造了一位大战众妖的英雄形象,动人心魄。
2.《阿拉坦噶乐布尔特》
这部史诗大约产生于三百多年前,是达斡尔族祖先氏族时代的作品。
这部史诗通过激烈的战斗场面,歌颂了氏族英雄阿拉坦噶乐布尔特为百姓、为家乡、为部落利益而战的斗争精神。达斡尔族曾经历了漫长的原始社会,据历史文献记载,达斡尔族在清朝还保留了部落酋长制。史诗中出现的花公野猪精、巨凤、巨蟒、九头莽盖等形象,正是社会的邪恶势力和自然灾害的象征。为了捍卫和平、安定、幸福的生活,史诗中塑造了阿拉坦噶乐布尔特高大无畏的英雄形象,体现了达斡尔族人的英雄气概和斗争精神,表现出他们对理想生活的追求。“他们的草房朝霞辉映,他们的牧场鲜花烂漫,他们的日子牧歌般和谐,他们的生活奶酪样香甜。”这是达斡尔族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境界。
西北地区史诗
我国西北地区是少数民族各具特色的史诗充分发育的沃土。主要有维吾尔族的《乌古斯传》,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英雄扎西吐克》,哈萨克族的《英雄托斯提克》,乌孜别克族的《阿勒帕米西》等,这些史诗规模宏伟,气势磅礴。这些史诗是民族精神的化身,是形象化的历史,闪耀着民族智慧的光华,表现了远古人类的愿望和理想、生活和斗争,给后世文学艺术创作以巨大的影响,成为民族早期艺术的典范,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是我国乃至世界文学宝库中难得的珍品。
1.《乌古斯传》
《乌古斯传》又称为《乌古斯可汗传》,是维吾尔族的一部英雄史诗,它用诗的形式叙述了维吾尔族祖先乌古斯惊险的经历。
《乌古斯传》是英雄时代的杰作。首先,用公牛腿、狼腰、貂肩和熊脯来形容他的形象,这就强调和突出了雄性,说明史诗涉及的是进入父系氏族公社以后的事情。而“全身长满了毛”不过是对氏族时代人类外貌的描绘。其次,长诗中多次出现独角兽的形象,那只特大的独角兽无疑是《山海经》中的狰,即黑龙江省考古出土的披毛犀。在我国北方有披毛犀的时代大约在公元前2、3世纪。史诗中有几段苍毛苍鬃大公狼作向导,乌古斯因而连战皆捷的情节,反映了苍狼与维吾尔族先民的生活密切相关,因此被尊为图腾,这正是氏族社会一大特征。此外还有关于崇信苍天、树木等万物有灵的多神信仰,表现了氏族社会人们的特定意识。关于部族之间的频繁战争的描写,史诗用了将近三分之二的篇幅,这正是英雄时代的特点。
从上述几点可以看出,英雄史诗《乌古斯传》产生的年代当在维吾尔族先民处在父系氏族公社逐渐解体而向奴隶社会过渡时期。从乌古斯出世到征服巴尔汗(西辽),打败马萨尔可汗,历史跨越了十多个世纪。乌古斯大约诞生在公元前3—前1世纪之间,而攻战巴尔汗则在公元13世纪。这一现象正好说明了民间文学口耳相传,世代相袭,集体创作,在流传的过程中不断地被加工、补充的特点。
《乌古斯传》版本较多。有回鹘文本、察哈台文本和拉施德《史集》、阿不勒哈孜《突厥世系》记载本。目前发现的最早的回鹘文手抄本,现藏于法国巴黎国民图书馆。
这首长诗具有重要的认识价值和美学价值,它再现了鸿蒙邃古时代,维吾尔族先民社会生活的原始风貌,内容囊括了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宗教、历史、民俗、民族、语言等方面,至为珍贵。
《乌古斯传》调动了多种艺术手段,如描写、比喻、夸张、烘托、拟人等,刻画了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如史诗对乌古斯形象的描绘极为夸张;“脸是青的,嘴是火红的,眼睛是鲜红的,头发,眉毛是黑的。他长得比仙子还要漂亮。”“他长得腿像公牛腿,腰像狼腰,肩像紫貂的一样,胸脯像熊的一样。全身长满了毛。”史诗对乌古斯的一位妻子是这样刻画的:她长得美丽绝伦,前额上有一颗闪闪发亮的火炭般的痣,好似北极星一样。她的一颦一笑是那样的动人,“她要笑呀,蓝天也要笑,她要哭呀,蓝天也哭”。
史诗的语言形式具有鲜明的特色,它采用于散韵结合的说唱体,在叙述中穿插韵文诗段,使得诗歌铿锵成韵,抑扬顿挫,富于强烈的节奏感和音韵感。
2.《英雄托斯提克》
《英雄托斯提克》是哈萨克族英雄史诗。史诗的内容是:托斯提克是叶禾那扎尔的幼子。他的八位兄长长期外出未返,他历尽艰险,克服重重困难,找回了他们。后来,宝物——磨剑石被巫婆施计窃走。托斯提克跋山涉水,踏遍戈壁,战胜各种危险,终于找回了磨剑石。接着,他在巧手、飞毛腿、大力士、喝水大王、巨鹏等的帮助下,把帕木尔公主接到地下蛇王巴佛尔的王宫里。他杀死了巨蟒,打死了巫婆的儿子们,战胜了魔女,终于同自己的妻子柯尼吉凯团聚,恢复了青春,过上幸福生活。
西南地区史诗
西南地区各少数民族虽然社会发展不平衡,但大多数都一直保留着本民族的创世史诗。如彝族的《梅葛》、《查姆》、《勒俄特依》、《阿细的先基》,哈尼族的《奥色密色》,白族的《开天辟地歌》,纳西族的《创世纪》,佤族的《西岗里》,拉祜族的《牡帕密帕》,景颇族的《穆瑙斋瓦》,土家族的《摆手歌》,阿昌族的《遮帕麻和遮米麻》等等。这些创世史诗的形成,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它是在神话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人类追溯历史、解释历史的产物。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经过世世代代的加工补充,内容不断丰富,形式不断完美。创世史诗中有神话,也有现实,一般都包括了天地形成,人类起源,洪水滔天,兄妹结婚重新繁衍人类,火的发明,民族的迁徙和定居,畜牧业、农业的发展,婚丧节令等习俗。它与人类早期社会的发展、民族产生的历史直接关联,既是文学,又是各民族的“史书”。各民族人民都把本民族的史诗当做自己的“根谱”,凡在重大节日或庆典中,都要演唱。
1.《查姆》
《查姆》是云南楚雄彝族讲述天地、日月、风雨、人类、民族、衣食及万物起源的一部创世史诗,主要流传于哀牢山区的双柏县,是彝语五言韵体诗歌。
楚雄彝族是将《查姆》作为本民族的历史来看待的。当地彝族人民逢年过节、婚丧祭祀、播种收割、出猎放牧、起房盖屋,都要请毕摩来演唱《查姆》,追忆先民茹苦含辛同大自然斗争的业绩,缅怀祖先披荆斩棘建立家园的艰辛,教育后代,启迪子孙继往开来。
《查姆》是彝语的音译,意译为“万物起源”。现整理出版的《查姆》共三千五百多行,分上下两部。第一部由序诗、天地的起源、独眼睛时代、直眼睛时代(包括干旱、直眼人的生活)、横眼睛时代(包括洪水滔天、找葫芦、配亲、民族来源)等部分组成。第二部由麻和棉、绸和缎、金银铜铁锡、纸和笔、书、长生不老药等部分组成。
在史诗中,楚雄彝族先民把史前人类的发展分为“拉爹”(独眼人)、“拉拖”(直眼人)和“拉文”(横眼人)三个时代。《查姆》以大量篇幅反映了前两个时代的情况,以及向第三个时代的过渡。
开天辟地之后,神造出独眼人。这时代,人和猴子分不清(猴子生仔也是独眼睛),不会说话,不会种田,人吃野兽,野兽也吃人,有时还会人吃人。不知过了多少代,独眼睛人用石头敲硬果,溅起火星星,这样才学会了用火。独眼人不种庄稼不干活,不分男和女,不分长幼尊卑,儿子不养爹妈,爹妈不管儿孙。群神制造了一场大旱,除了留下一个学会劳动的“做活人”之外,把独眼人都晒死了。
独眼人被晒死之后,留下的“做活人”与神女相配,学会了建房盖屋,学会了栽培庄稼。后来,却生下一个皮口袋,把口袋剪成三截,跳出一群蚂蚁,变成一百二十个胖娃子,男女各六十,都是直眼睛。上节口袋生的配成二十家,去高山种桑麻;中节口袋生的配成二十家,去坝子种谷种瓜;下节口袋生的配成二十家,去河边打鱼捞虾。
直眼人多了,不懂道理,常吵架,于是神便降了一场洪水,淹死直眼人,只留下“好心的”阿卜独姆兄妹俩。兄妹结亲,生下横眼的三十六个小娃,但不会说话。爹娘砍竹放在火塘里烧,火星溅着小哑巴,他们叫起来了。叫“阿子子”的成彝家,叫“阿喳喳”的成哈尼,叫“阿呀呀”的成汉家。人们学会种桑麻,炼金银铜铁、造文字、找长生不老药,这样便开创了历史。
《查姆》中关于独眼人、直眼人和横眼人三个时代的说法,是彝族先民对自身演化发展的认识。这种认识虽带着虚幻色彩,但也包含着合理的因素。独眼人,可以被看做是“蒙昧时代”的原始人的形象。以采集天然食物为生,不分长幼尊卑的群婚,都是这个时代的特征。直眼人,可以看做是“野蛮时代”原始人的形象,纵眉直眼与《华阳国志》中“古之氐人,其目纵”的记载相符。按血缘关系组成的小家庭种桑种麻、打捞鱼虾,同样是“野蛮时代”的特征。横眼人学会纺织、冶炼,有了纸和笔,创造了文字,懂得医药,标志着跨入了文明时代的门槛。
《查姆》的内容十分丰富,具有多方面的价值。它不仅是文学上的一部创世史诗,同时也是研究彝族历史、社会、思想文化及民俗的重要资料。
2.《崇班图》
纳西族《崇班图》又称《创世纪》。“崇”即人类,“班”即迁徙,“图”即由来,意为“人类迁徙的由来”。因此,也有译为《人类迁徙记》的。
《创世纪》产生的年代较早,属于纳西族的早期作品,它长期在民间流传,最后被文人记载并定型化。它的写定年代大约在纳西族从奴隶社会过渡到封建社会的初期,即公元7世纪至公元9世纪之间。
《崇搬图》是纳西族文学中的一颗明珠,它想象奇特,美妙神奇,艺术地表现了纳西先民关于世界起源于物质,物质又不断发展的朴素自然观,同时热情地歌颂了人类祖先的创造力。
纳西族除了《崇搬图》外,较著名的还有《黑白争战》和《哈斯战争》等。前者通过东族和术族之间的斗争描写古代部族之间的战争,后者主要描写善良战胜丑恶的斗争。
3.其他史诗
除了上述优秀史诗外,西南地区各民族中还有不少史诗,它们或讲述人类起源,或讲述民族迁徙,或讲述分年分月分日,或讲述早期人类生产生活方式等等。
白族的《开天辟地歌》分为“洪荒时代”、“天地的起源”、“人类的起源”三部分。“洪荒时代”叙述,在远古的时候,树木会走路,石头会走路,牛马猪狗会说话。大地是平川,没有高山和大海。盘古盘生两兄弟杀了制造洪水毁灭人类的龙王,龙死后变成了虹。“天地起源”讲的是盘古盘生创造世界的故事。盘古变成天,盘生变成地,并化身为“木十伟”,变成天地中的万物。
“人类起源”中说,那时没有人种,观音留下兄妹二人,藏在金鼓里,漂在海子中,老鼠咬开了金鼓取出了人种。
哈尼族的《奥色密色》由“开天辟地”、“民族起源”、“兄妹成亲”、“民族迁徙”、“分年月日”、“安家”等六部分组成。从天王派神改变混沌状态,“杀翻龙牛造天地”讲起,待天地形成后,“喝了怀胎水”的踏婆、模米生下了人。“太阳光下生男人,月亮光下生女人,踏婆生了百人,模米生了千人”。接着暴发洪水,除两兄妹外,地上的生物全被淹死。两兄妹成亲,养育子女,老大是哈尼,老二是彝族,老三是汉族。后来人多了,三兄弟便分家找新住地。史诗中还叙述了人类早期的社会生活,如原始农业生产、节令、定居等。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哈尼族先民为了创世立业,所经历的艰难险阻;为了安家定居,所进行的披荆斩棘的奋斗;为了获得万物的种子而经受的千辛万苦。
拉祜族创世史诗《牡帕密帕》由“勐呆密呆”、“雅卜与乃卜”、“勐属密属”三部分组成,在拉祜族地区流传极为广泛。它不但生动地反映了拉祜族历史风貌,而且融入了大量的神话。“勐呆密呆”是拉祜语音译,意译为“造天造地”。主要叙述厄莎天神造天地和万物的故事。“雅卜与乃卜”主要讲兄(雅卜)妹(乃卜)打猎的故事。他们先是采野果、掏蜂蜜吃,后来到山上定居,盖起了茅屋。哥哥和妹妹天天分头去打猎,并开始制造锄犁,种青菜种谷子。人慢慢多起来,建立了寨子,选出了管理寨子的头人,“勐属密属”意思是寻找肥沃的土地。它生动地描述了拉祜人从采集、狩猎到农耕生产的发展过程,也反映了民族战争和民族迁徙的历史。
《阿细的先基》是彝族阿细人的创世史诗,“先基”是阿细语,即“歌”之意。全诗五千余行,分为“引子”、“最古的时候”、“男女说合成一家”和“尾声”四大部分。采用男女二人对唱的形式。“最古的时候”主要内容是叙述原始社会时期人们的生活状况及人们对自然现象的解释。以人和自然的矛盾贯串其中,从而表现了人类试图认识自然和征服自然的坚韧不拔的精神。“男女说合成一家”以男女谈情说爱为主要线索,具体而生动地描绘了阿细人纯真的爱情和独特的婚姻习俗。
景颇族创世史诗《穆瑙斋瓦》是一部有名的长诗。“穆瑙斋瓦”是一种专门歌唱历史的曲调名称。这部长诗从开天辟地唱起,叙述了景颇人从远古以来的发展演变。《穆瑙斋瓦》有五六种异文,盈江县流传的全诗近万行。
阿昌族的创世史诗《遮帕麻和遮米麻》叙述的是天地产生以前,宇宙一片混沌。遮帕麻造天,造太阳、月亮和星星;遮米麻织地,在大地上织出了花草树木和江河湖海。接着他俩结成夫妻,生下九种民族。后来他们又去补天、补地、降妖、射日,建立了一系列的功劳。
《摆手歌》是土家族的创世史诗。土家人每当摆手节日到来时,都要集中在“摆手堂”跳“摆手歌”。“摆手歌”是一种古歌,全诗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唱人类创造世界,说张古老制天,李古老制地,一位女子吞了仙桃和仙花,生下八子一女;第二部分唱民族大迁徙,第三部分唱土家人从事农业生产的情况;第四部分唱土家人的几个古老故事。
独龙族的《创世纪》全诗约有六百余行,内容共分六个部分:天地起源、人的起源、人和鬼的斗争、洪水滔天、娶媳妇的来历、“卡雀哇”年节。
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史诗主要是创世史诗,这与草原文化圈史诗很不相同。由于这些史诗是在神话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此,某个民族的史诗几乎都完整地保留了该民族所有创世神话、征服自然神话、推源神话、远古社会生活神话,具有原始神话的性质。许多史诗是从神话中引述出来的,但它与神话的内容和形式又不完全相同,是一种储存神话的复合型史诗。以《查姆》为例,其上下部包括了天地起源、人类来源及其演变、洪水滔天、万物起源等内容,洋洋大观。《梅葛》包括了创世、造物、婚嫁、丧葬等广泛的远古社会生活。史诗融神话与传说于一炉,情节是围绕着人类创世这一中心线索来展开的,显示了西南各族祖先要求表现自我、追溯历史和保存经验的强烈愿望。这个内容决定了它的结构是按创世过程及每个阶段的活动来安排的,多采取章节结构,往往一章一事,有条不紊。不过史诗在流传中也粘附了阶级社会的一些内容。这些史诗是被当做先世“根谱”来看待的,只在庄严的宗教活动或节日仪式中演唱,有团结部众、追忆祖先、增强凝聚力的社会功能。更由于创世的神多为图腾,因而有浓郁的民族特色。西南史诗一般比较质朴,不过分修饰,以保持作为祭歌的严肃性,多有专门曲调,韵律和谐,有艺术吸引力。
华南地区史诗
壮侗语族各族有丰富的史诗,其中关于开天辟地、万物起源、人类来源、洪水滔天等创世史诗特别发达,篇章繁富。作为神话史诗的创世史诗,它们与同一内容的神话基本相同,但其情节和人物的塑造则较为丰满。
华南地区的史诗较多,主要有壮族的《姆六甲》、《布洛陀》、《布伯》、《郎正射太阳》,布依族的《赛胡细妹造人烟》、《造万物歌》、《十二个太阳》,侗族的《侗族祖先哪里来》、《祖源》、《祖先落寨歌》,黎族的《姐弟俩》,水族的《开天立地》,傣族的《变扎戛帕》等。
1.《布洛陀》
《布洛陀》是壮族一部著名的创世史诗,它包含了远古壮族祖先的生产斗争、社会生活、风俗习惯,原始宗教及氏族社会崩溃过程等丰富的内容,可以说是壮族史前时期的百科全书。《布洛陀》一共有20多种手抄本,其中有许多本子为师公经典,经节选合为《布洛陀经诗译注》,共5741行。又有将其中的《摩兵布洛陀》、《摩呷布洛陀》和《摩叭布洛陀》三种本子综合整理的《布洛陀》,长一万多行,分为开头歌、创造歌、治理歌三大部分,共十九章。
《布洛陀》内容十分广博,从天上到地下,从神到人,从开天辟地到创造万物,上下千万年,兼容并包,是一部壮丽辉煌的原始社会史。它虽然产生和形成于氏族社会的中后期,但所反映的内容远远超过这一时期,往上延伸到了血缘婚时代甚至更早,曲折地反映洪荒时代人们的朦胧记忆。诗中对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认识,包含了朴素的唯物主义观点。
《布洛陀》广泛采取了夸张、比喻、复叠等手法,韵律鲜明和谐,富于音乐性。它的突出成就是塑造了一个感人的形象,他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为人类的幸福辛勤劳动,不断创造,赢得万代子孙的敬仰。
2.《开天立地》
《开天立地》是水族一部优美的创世史诗。全诗包括开天立地、制造日月、造山造树、战胜野兽、创造发明、治理洪水、恩公踩地等章节,长达六百多行。一开始,长诗就抒写了女牙俣开天立地的壮举。
天地稳固之后,女牙俣又把天地之间的混沌之气分开,使天地之间清爽。接着又造日月,共造了十个太阳和月亮,岩石泥土被晒得融化了,她又把多余的射掉,只留了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
天上安排好了,女牙俣又来美化河山,她造出种子撒向大地,春天一到大地一片绿茵。天地造好了,但人类还处在蒙昧时代。
人类和野兽一起游荡,和雷公称兄道弟,又是女牙俣给了人类智慧,人们于是驱赶野兽,夺得生存的空间。
此后,人类进入了社会进化发展阶段,诗中引入汉族先民的神话人物,“有巢出,来教架棚”,“燧人王,来教造火”,“神农王,教造耙锄”,“黄帝教,男女佩服”。谁知舜时落雨九年,淹没天下,后来派夏禹治水。诗的最后部分赞颂了巨人恩公重整大地的丰功伟绩。
《开天立地》所反映的人类早期历史,跨度很大,诗中所歌颂的女神,是一位充满热情和智慧的创造神、始祖神,形象极其鲜明。在艺术上,以细腻的描写手法为其特征。史诗为水族民歌中的三四言节奏,头韵、腰韵、脚韵交叉使用,显示出特殊的风格。
3.《侗族祖先哪里来》
这是侗族的一部复合创世史诗,包括人类来源、洪水滔天、祖先迁徙等内容。全诗共分七个部分。第一部分龟婆孵蛋,叙述龟婆先后孵出松恩、松桑两个侗族的祖先。第二部分叙述松恩松桑生十二子,最小的叫王素,他用锯子锯树取火,又逗大蛇取火,用火绳拴住它的尾巴,造成漫天大火,殃及雷婆。
她先后打烂了王素九座新屋,王素大怒,用计把她捉住,关进铁屋。第三部分讲述王素有事出门,雷婆骗王素子女丈良、丈美得一杯瓢淘米水,喝了之后力气大增,降下洪水滔天,只剩下丈良丈美兄妹俩。在第四部分里,描绘兄妹借大蛇、黄蜂、马蜂之力,勇斗雷婆。雷婆斗败求饶,答应退去洪水。第五部分“兄妹开亲,繁衍人类”,与一般洪水神话相同。最后两部分“侗族祖先哪里来”和“九十九老人议‘款’”,叙述了侗族祖先从梧州、浔州迁移到现在居住的地方,起“款”立寨,繁衍生息。这显然是后加上去的。
这部史诗的特点是历史跨度很大,从人类社会肇端一直到中唐的祖宗迁移。诗中洪水的肇事者不是一般说的雷王而是雷婆,显示出母系氏族强烈的影响。诗的脉络分明,描绘生动细致,是侗族祖先千百年的艺术结晶。
中东南地区史诗
中东南地区各民族的史诗,以苗族的《苗族古歌》、瑶族的《密洛陀》、畲族的《盘瓠王歌》最为著名,素有“圣书”、“传家宝”之誉。这些创世史诗是有关民族先民以阐述天地万物、人类祖先乃至民族起源等为主要内容的长篇叙事诗。它们是用韵文形式挥洒而成的神话,以其特有的内容和形式,展现了苗、瑶、畲等民族远古时代的历史演变与生活画卷,不但有很高的文学价值,而且具有重要的历史学、民族学及美学等多学科价值。
1.《密洛陀》
《密洛陀》是瑶族的创世古歌,流传于广西都安、巴马、田东、东兰等地。依习俗,农历五月二十九日密洛陀诞辰日和过瑶年时,都要宴飨歌舞,聚唱《密洛陀》以为祝寿,并表示恪守祖规。“密”意“母亲”,”密洛陀”即“洛陀母亲之歌”。相传密洛陀是瑶族布努族系瑶民共仰的始祖神,《密洛陀》主要唱颂她的创世业绩。
《密洛陀》在瑶族地区有不同的异本流传。目前整理的有三种不同的版本,即:莎红整理的九百多行的版本,潘泉脉、蒙冠雄整理的四千行版本和蓝怀昌、蓝书京、蒙通顺整理的一万三千行版本。
《密洛陀》这部神话叙事诗,想象丰富而新奇。密洛陀形象饱满,栩栩如生,她被塑造成神人兼备的女性英雄,坚毅刚强,百折不挠,既是具有超人力量的神,又是开拓人间的普通劳动者,在她身上集中体现了瑶族人民的才智与果敢,折射出瑶族人民征服自然的强烈愿望。
《密洛陀》采用无韵诗体,语言口语化,比喻生动,节奏明快,擅以重迭手法强调某种意义或感情。
2.《盘瓠王歌》
畲族的《盘瓠王歌》,又名《高皇歌》、《盘瓠歌》等,是一篇七言体的历史叙事诗。长达四千余行,各地抄本详略不一,但内容基本相同。这首广为流传的史诗,被称为畲家“传家宝”。一般由有名望的歌手在祭祀时传唱。
《盘瓠王歌》以歌颂民族祖先的英雄业绩为主题。它虽然在世代传承的过程中融会了后世一些社会生活和思想意识,特别是迁徙一节记载畲祖在闽、浙的事迹,显然是明清迁徙的传说。但是,构成史诗的核心内容无疑是畲族古代社会及意识的折光反映,富有神话特色。
《盘瓠王歌》按内容分为九部分。各部分衔接紧凑,气势贯通,主题突出。
《盘瓠王歌》以满腔的热情叙述畲族始祖龙麒的英雄业绩。龙麒不仅是一位智勇双全、杀敌卫国的英雄,而且是畲族的开基始祖,具有非凡本领,能创造人间奇迹。古歌以酣畅的笔墨描写畲族分姓来历,搬福建与浙江的辗转迁徙,以及龙麒隐居入山垦荒、耕织和狩猎的生涯,为我们展现了畲族历史演变与社会生活画卷。
《盘瓠王歌》通篇七言歌体,韵体严谨,以演唱形式传世,民族特色浓郁。此外,古歌在流传过程中不断吸收汉族诗歌比兴和反复咏叹的表现手法,抒怀寄情,感染力浓烈。因此,在民间深受热爱。
在苗、瑶、畲等民族文学中,蕴藏着极为丰富的史诗古歌,上面所举的作品仅是其中一部分。
中东南各族史诗多属创世史诗,其内容包括天地起源、人类来源、创造万物、射日、迁徙等,容量大于华南史诗而与西南各族史诗相近,常起到“根谱”的作用,是一种复合型史诗。其结构多分章节,以创世过程为序。在形式上,《苗族古歌》采取五言轮回问答体,押调,有浓郁的民族风格。在手法上,这些史诗多重叠、反复,采取对偶和排比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