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四月的风好紧，
扯着母亲如霜的白发；
四月的雨好冷，
打着母亲瘦削的双腮，
呵，夜深了，母亲，
为什么还伫立在门外？
母亲，在等待！
——她已看见那镣铐，
正咬住亲生的骨肉；
她已看见那皮鞭，
正抽打心中的世界；
她也听见那不屈的呐喊，
像惊雷，在夜空里炸开！
母亲，在等待！
儿子留下的《诗抄》，
母亲已亲手传开。
暴力征服不了真理，
城市已经醒来，起来！
好儿子，你看见了吗——
祖国、母亲都与你同在！
母亲，在等待……
母亲如剑的目光，
要把风雨之夜劈开，
她那挺立的身躯，
就是一座审判台！
与人民为敌者必败，
胜利的春光定和儿子一同回来！
母亲，在等待……
告别
……让我再看你一眼，
北京——生我育我的城。
整整二十个冬春，
难忘你海样的深情。
今夜，与你告别，
带走的，是满腔悲愤！
再见，我的天安门广场，
——我们中华民族的良心！
暴君们的棍棒，
砸不碎你这方时代的明镜。
再见，我的长安街的路灯，
你一定要大睁着眼睛，
牢牢记住丙辰清明的这一切，
你是这严峻历史的见证！
再见，我的纵横交错的胡同，
感谢你掩护我从魔掌下脱身。
暴力摧不毁这座人民的城，
你们就是坚强的神经！
再见，我倚门而望的母亲，
白发里蓄藏了多少艰辛！
放心吧，儿子已向稚气告别，
今夜，已真正长大成人……
啊，北京，
今夜你默默为我送行，
每扇门窗都紧闭嘴唇，
但我知道，你比任何时候都更为清醒、坚定。
愤怒的熔浆正在奔突——
撩开窗帘，就能看见
那无数迸发的火星……
听，北京站的钟声已经敲响，
看，我们的时针和分针，
艰难然而坚定地前进。
此刻，我带走的不仅是悲愤
我带走还有火种和雷霆……
呵，再见，我的北京！
告别，在这风雨如磐的黑夜，
相逢，一定在朝霞似火的黎明！
1979年2期《太原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