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商业论坛现场，陈骁及四个知名企业老总已在弧形台上就坐。
台下整齐排列着三百把系着蓝色丝带，罩着白色椅套的椅子，坐满了业界人士。约四十名记者、摄像围在台下拍摄记录。
梁欢与两男两女面对演播台站在左侧一角。
“……中国经济进入新的常态，商业地产发展环境也在剧烈变化。经过多年发展，骁盛集团的商业地产业务也获得快速发展。”陈骁按计划完成演说。
主持人提问：“骁盛集团日益壮大，有消息称今年就要完成IPO上市？”
“是的，骁盛集团目前正在筹备上市，不久就能挂牌。”
主持人换了个正对陈骁的坐姿：“四年前骁盛ipo曾经被否决一次，现在和当时比有什么优势呢？”
这个提问不在事先沟通的列表里，而且它带有一点负面色彩。
陈骁心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时主要是盈利能力遭到质疑，我们主营地产的企业比较容易遇到这样的问题，因为在建工程多，回款慢。但是现在的情况比之前要好，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有一些项目进入收尾结算阶段，我们如今的资金链运转良好。”
主持人按计划接着问：“有消息称，骁盛集团一方面在加紧上市，另一方面也在实施收购计划？”
陈骁点头：“确实。”
他等着对方继续询问收购计划细节，对方却没有如他所愿。
“说到收购，今天早上，我们论坛开始之前，财经报上有一则消息……”主持人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内容大体说，以骁盛集团目前发展状况，所拥有的资金不足以支撑骁盛既进行挂牌上市，又进行公司收购……”
陈骁的脸色变得严肃，往台下梁欢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则消息他毫不知情，活动现场的变故也让他非常不悦。
“骁盛集团必须通过大笔的银行贷款，才能基本运转。”主持人说着将报纸递给陈骁。
陈骁低头看着报纸，笑了笑：“这里援引的都是些江湖传闻。我们现在新闻界已经习惯以夺人眼球的营销号为风向标了吗？”
主持人也跟着笑起来，但很快收起笑容，认真地问：“那么骁盛集团资金运转有问题吗？”
“没有。这笔贷款主要用于收购，也只用于收购。”
“也就是说对生机科技的收购是否成功，这笔贷款起了关键性作用？”
“不，贷款只是收购资金的一部分。”
主持人稍作停顿，接着问：“那骁盛为什么要为此违规呢？”
陈骁蹙起了眉。
主持人示意陈骁手中的报纸：“这篇报道里同时还提到了骁盛股东陈萱与世新银行分行长谢有恒是夫妻关系，这算是关联交易吧？”
陈骁低头仓促地瞥了两眼，没有立刻找到对方提及的部分，他只知道自己应该马上抬头回应，并且语气得不容反驳：“骁盛在申请贷款过程中提交的资料和走的流程，每一步都严格遵守相关规定，还款能力也毋庸置疑。至于审批领导是谁，我认为不是重点。”
主持人不与他对话，依然揪住漏洞穷追不舍：“但分行行长是不是在批准贷款中起决定性作用？”
陈骁用更加肯定的语气回答：“骁盛的实力才起决定性作用，如果不是世新，也会是其他银行放这笔贷款。”
“这是当然。”主持人笑了笑，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继续讨论其他议题，仿佛刚才场上剑拔弩张的质问与回击是一场幻觉。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幻觉。
台下业内人士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围在台边的媒体记者使劲消耗着菲林，浑身洋溢着找到大新闻的兴奋感。
场边，梁欢的姿势已经变成了双臂交叉胸前。她愁容满面，如临大敌，内心却乐开了花。
***
活动的高潮已经呈现，尾声自然也很快结束。一大群现场记者们追着陈骁想要追访，陈骁在安保人员的协助下，迅速走下台，梁欢迎上去，两人快步离场。
“陈总，您刚才的回答实在有些大胆。其实没必要急于表态，大可表示不知情，把它推给我们公关部来处理。”梁欢边走边说。
“情势所迫，只要露出一丝犹豫就会被咬住不放，结果可能更糟。”
“赢的只是辩论，而输的却是利益。”梁欢一副为公司设身处地的调调。
陈骁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憋气的事了，怒火写在脸上：“你去查一查是谁在爆料，谁在推波助澜，究竟什么目的。”
***
接下去的两天，骁盛如梁欢预料的那样深陷舆论危机。本地财经台仿佛进入了跨年狂欢，一档新闻节目是“骁盛集团利用裙带关系违规获取贷款”，连个“疑似”也不加，记者更是直言“世新银行分行行长在骁盛公司贷款事情上给予了一定的帮助”。
另一档晚间新闻，记者直接站在骁盛集团门口，对着镜头说：“骁盛集团并不否认与该行行长的密切关系。这就意味着，骁盛集团以往的贷款都有可能有违规行为。”
还有一档原本主题与骁盛无关的对话节目，主持人非把话题引向骁盛，请嘉宾对银行的放贷标准进行评论。
到了第二天，路边报刊亭又多了一堆提及骁盛的报纸。
在访谈节目中，一群专家对此议论纷纷，仿佛他们第一次听说世界上有企业找关系拿贷款。
而在收视率最高的早间新闻中。标题是“骁盛仍未给出正面回应”，端庄的女主播严肃地说：“骁盛集团作为业界最为影响力的公司之一，应该对纷纷质疑的违规贷款之事，给予明确的回复。我们还在等骁盛集团做出明确回应……”
陈骁气得关了办公室里的电视。
还要怎么回应？他觉得在论坛现场的一番辩论已经是非常正面而且有力的回应了。而此时，他最不想要的回应却来了。手机上来电显示正是这次风波的主角，他的堂妹夫谢有恒。
“陈骁啊，”谢有恒开门见山，“骁盛的贷款，恐怕不行了。”
事态发展在陈骁意料中，但他还有点不死心，追问道：“已经批准的也放不了吗？”
“工作组本来就在我们分行查账，这下闹得满城风雨，他们自然是已经盯上了这笔贷款，昨天下午已经找我问过话，明里暗里提醒我做事要谨慎。你看，这种局面我也很为难，如果我再冒险，下一次可能就不是问话而是调查了。”
陈骁点点头：“理解。”
他很快听见了电话里传来忙音。
骁盛大楼的落地玻璃窗外，放眼望去是沉沉雾霾，这不是一个好天气。
***
助理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酒店，唐韵晚上就已经开始整理行李。她本来就没带什么来，这些天只不过添了些衣物，很快就收拾好了。
早上她把洗漱用品和化妆品护肤品放进行李包里时，电视新闻正由骁盛的贷款风波引向收购生机科技。
唐韵一直知道罗耀在忙收购，没特别留意他在收购什么，今天才第一次听见“生机科技”，她不禁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电视屏幕。
她在KNE虽然只工作过三年，但分明记得生机科技是KNE一个海外分公司。
唐韵盯着电视发呆三秒，跑下楼：“赫连，骁盛要收购KNE旗下的生机科技你知道吗？”
赫连没停止吃早饭，反应很平淡：“我知道啊，你不知道吗？”
“今天才知道。”唐韵见她早有准备，多少松了口气，慢慢走过去，“你觉得成功率有多高？”
赫连想了想：“零吧。他们不可能收购成功的。生机科技是KNE唯一盈利的海外公司了，正卿怎么可能放手。”
“其他股东的态度呢？”
“他后妈有点想卖股变现，但最主要的问题是陈骁出的价并不足以打动她。接触过两轮，好像这事已经没下文了。”
“陈骁为此拿贷款了。”
“贷款也不够。他妈胃口可大了，人生幸福指数就指着赚这一票呢。”
“那为什么陈骁总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回忆起陈骁每次提到收购时的神情，唐韵还是觉得古怪。
“你问他啊，我哪知道。他也就是看我去年着急讨债推测KNE资金链出现问题才开始发梦的吧，真是阴险小人。你在公司听到什么动向了吗？”
唐韵垂下眼，从赫连面前拿起一块饼：“你知道我不能说，商业机密。”
“那你问我这么多干吗！”
“我不能说，但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
“但你会帮正卿吗？”赫连认真地问，她知道唐韵对KNE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好印象，虽然那都是陈正卿接手家族企业之前的纠葛了。
唐韵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耸了耸肩。
“白说。”赫连丧得把剩下的半张松饼全塞进嘴里。
唐韵笑起来。
赫连问：“检验单有消息了吗？”
“宫恪查到是夏秋拿去检验的。”
“夏秋本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么是别人给她喂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成分的药，要么是看见陈萱吃药有点好奇。”唐韵随口说。
这答案赫连不买账：“为什么会好奇？如果真好奇，干吗不直接问陈萱？”
“所以说，线索又断了，现在只能乱猜。”
正聊着天，尹铭翔推门走进来，催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已经把车开上来了，给你们省几步路。”
“好了。”唐韵拿起背包准备跟他出门。
赫连抓起手边一张报纸追过去：“你昨晚疯狂找来的报纸不要了吗？”
唐韵回过头，顿了一秒：“哦，已经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