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看到点找到夏秋的希望，他却只想着写报告！”回家的车上，赫连还在生气。
唐韵劝道：“我能理解，毕竟他回去也得说服别人。你别着急，发这些照片的人我们可以一个个去联系，女人嘛，总是会拍很多张挑一张最好的发微博，剩下那些说不定还留着没删，说不定会有其他角度刚好拍到夏秋的脸……”
赫连转而又变得沮丧：“希望太渺茫了，全是‘说不定’，我怎么能不急。如果能找到夏秋，我就可以当面告诉她我等不到明年，现在就需要这两百万。”
“你要两百万干什么？”唐韵好奇地转过头。
“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救急，或者开公司赚更多钱去救急。正卿那边情况那么复杂，我总得帮帮他吧。”
“可他和你假离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你免受风险吗？”
赫连一愣，冷静下来：“哦，对哦。”
“换句话说，就是为了留这两百万生活费给你。你要去找夏秋，找回两百万，没问题。但不要急躁，他公司的危机不是你能解决的。他的家庭关系这么复杂，亲属间也不能同心，所以退市才拖了这么久，你这小小两百万贴进去只会打水漂，你不要帮倒忙就是帮到他了。”
“哦。”
两人沉默一阵。
唐韵还是忍不住问：“你们确定是真的假离婚？”
“真的啦。”
“真离婚假离婚？”
“假的啦，”赫连笑起来，“什么绕口令。”
唐韵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你确定就好，我怕你被骗。毕竟，世界上互相信任的夫妻也少得可怜。我昨天在会展上遇到陈骁，故意用话激他，问他信不信任夏秋。他回答不了。”
“我讨厌他。”赫连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其实我以前一直觉得就是他杀了夏秋，而且夏秋不是死不见尸吗，你记不记得他为了让夏秋在家里做陶瓷，给她建了个窑……”
唐韵不禁打了个寒颤：“空调太冷了。”
“是太冷了。”赫连忙俯身调高车内温度，“不过，既然他就住在对面，我完全可以直接登门拜访啊！找个借口去检查一遍夏秋的包。如果那个包包不在，就可以证明夏秋带着包包主动逃走了吧。”
“理论上可以，但我不希望你去。”唐韵说。
“为什么？”
***
“因为陈骁是个大变态，这还用问为什么。”尹铭翔把点心盘放在赫连面前，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赫连吃了人家的并不嘴软：“你爱着人家老婆，搬到人家对面住，还好意思说人家变态？”
“喂喂，搞清楚顺序好吗，人家老婆在结婚前首先是我初恋女友。”
唐韵本来没认真听他俩对话，到这儿突然插了句嘴：“对了，赵晋航有个初恋女友是不是姓吴？”
赫连抬起头：“赵晋航是谁？”
“李禾多未婚夫。”尹铭翔告诉她。
赫连立刻摆出一张泄气的脸：“谁要关心他初恋女友。”
“就是那个被骗婚又离婚的同妻……”唐韵连忙用手机翻找微信朋友圈，在陈萱的相册里找到一张合影，“喏，陈萱的大学同学。”
“噢——骗婚那个！吴嘉玲啊！”
唐韵终于把两人身份对上了号：“果然是她。”
“你搞什么啊她才是骗婚的！”赫连急着纠正，“离婚分了一大笔钱回头又来撩过赵晋航。怎么突然想起她啊？”
唐韵从包里名片夹中拿出吴嘉玲名片：“我昨天在会展上见过她，是陈骁公司的供应商。我说看着眼熟！”
“呵，蛇鼠一窝。”尹铭翔感慨。
唐韵拿起包又起身准备出门：“我得去告诉禾多。”
“去哪儿啊！打电话说不行嘛！”赫连在身后抗议。
唐韵没理她，头也没回。
赫连嘟着嘴，认真问尹铭翔：“你觉得唐韵和我还是和李禾多更要好？”
***
吃过午饭，陈骁在办公室听分管战略投资的副总罗耀汇报。
“计划进展顺利，已经有四个中小股东愿意接受收购邀约提出的报价。除了陈正卿态度坚决，其他股东都有所动摇，公司管理层看重的是长远发展，谈判重点在重组方案和独创技术保护上。”
陈骁撑着脸，一边琢磨一边慢慢说：“就按照这个方法继续给他们施压，转移注意力。这个双重赌，你不要掉以轻心，只有两部分都成功才有胜算。”
“银行的合作基础已经达成，我们正在争取更合理的价格。”
“保密工作要做好。外币贷款现在谈下来什么条件？”
“三个月美元Libor加50BP.”
“还是太高。”
罗耀微微皱眉，面露难色：“这么大额的贷款，行长也受到不少内部压力，让步空间有限。”
“如果我们追加增信措施，基点能降到多少？”
“抵押？……恐怕……和中集团……”
“不不，当然是优先信用担保。”
“明白了。我们分析完汇率和利率风险再给您一个方案。”
“双管齐下，务必在上市前拿下生机科技。”
陈骁下达完任务，电话正巧响了，他按下免提。
秘书在电话里语气为难：“上周离职的黄总……”
话还没说完，黄伟已经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秘书紧随其后：“对不起陈总，他……”
陈骁平静地摆摆手：“没事，你去忙吧。”
***
秘书出去后，罗耀见形势不妙，也迅速站起来跟着出去：“那我先回去了。”
陈骁倒不惊慌，随意地对黄伟指指沙发：“坐，”边说边转身来到酒柜前，“喝一杯吗？”
“别跟我来这套。”黄伟胡乱挥了挥手，“是不是你搞的鬼？让新生阳投资取消聘用？”
陈骁不理他，给自己倒了半杯，笑着坐下：“我就是打了个电话，问了个问题——新生阳是不是要跟我对着干？”
黄伟没料到他这么痛快地承认，愣了愣：“……为什么？我说要走的时候你不是很痛快吗？”
“但在那之后，你可是有点信口开河。”
“你指什么？”
“你知道我指什么。”陈骁慢慢地收敛笑容，“你说过什么不该说的，我可都一清二楚。”
“只不过发了点无关痛痒的牢骚，用得着做到这个地步？”
“是不是无关痛痒应该由我来判断。”
“陈骁，你可得掂量掂量，我还有更不该说的没说。”原先一直称呼“陈总”，如今直呼其名，黄伟这是连表面功夫也不想做了。
陈骁摇头笑：“怎么年纪这么大还这么天真？你以为你愿意说，现在有人敢听？”
“你的敌人比你想象得要多。”
陈骁敲了敲茶几的桌面，提醒道：“你连我都不敢合作，还敢跟我的敌人谈生意？”
黄伟冷笑：“敌人你不怕，朋友你也不怕？和中集团的人早说过想要返聘我，我还没回话。”
“不要低估朋友和我的关系。你连和中哪些是我的人都没有谱，我劝你还是别去淌浑水。有句话说，只看见叶相触在云里，哪知道根紧握在地下。”
“你也不要低估我。我黄伟从业三十多年，还没人敢拿我当个跑腿的。”
“我可不止当你是跑腿的。字都是你签的，还不够器重你？”陈骁话里有话。
黄伟的脸像万花筒一样迅速变了好几次色：“字是我签的，可你脱不了干系。反正我已经这把年纪，提前退休也不算损失。但你就不一样了，你能失去的比我多。”
“谁失去的更多可不好说。”陈骁起身走到办公桌边，一边从活页夹里拿东西一边说，“你的确已经到了退休年纪，连外孙都上小学了。”
拿出的是一个小学生的近照。
陈骁把照片放在黄伟面前：“挺可爱的。”
黄伟一下子呆住了，咬牙切齿：“你离我家人远点！你也有家人！”
陈骁微笑：“你听过狐狸用铜板骗狗熊的真金白银一起花的故事么？”
他在这种气氛下突然讲故事卖关子，让黄伟感觉极度不适：“什么意思？”
陈骁放松地朝沙发后背靠过去，以戏谑的语气说：“家人在每个人心里分量都不一样。如果你平时喜欢看社会新闻，就会记得我还是杀妻嫌疑人。”
黄伟眯了眯眼睛，感觉到恐惧，没有接话。
陈骁的身体又前倾回来：“我会一直关照好你家里人。你呢，就放心退休吧。”
***
黄伟离开后，陈骁马上让秘书把金凌找来：“黄伟刚才来找过我。他一辈子没受过这种气，就算理智上能接受，感情上也过不去。我需要你去唱个红脸，给他台阶下。”
金凌不觉得意外，黄伟年纪大，平时工作中对同级别的同事也习惯倚老卖老，离职了跑来对老板叫嚣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金凌只问：“我们要达到什么目的？”
陈骁说：“‘我想花更多时间陪伴儿孙、休养身体。’——要他自己把这句话说出来，无论谁再问他辞职的理由，只说这句。不要口无遮拦，不要兴风作浪，审时度势，保持清醒。明年这时候我会让他得到他想要的那种工作：高薪，安全。树敌是我最不喜欢做的事。”
“明白了。”金凌点点头，退了出去。
***
李禾多在市民中心大厅的等候区坐了一天，给赵晋航的电话也打了无数遍，微信也发了无数条，没有任何回音。
这意味着什么，她早明白了，但还是不死心。既不想回家一个人呆着，也不知道能去别的什么地方，就只在大厅里坐着，百无聊赖地低头玩着手机。
唐韵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她，在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李禾多抬起头，见了唐韵有些意外，但人没精神，意外的神色也只是意思意思，从眉毛上轻轻掠了过去：“你最好是代表赵晋航来跟我结婚的。”
唐韵笑笑，开门见山地把实情告诉她：“吴嘉玲在国内。”
李禾多微怔，转而恍然大悟，叹口气：“我就知道要节外生枝！”
唐韵拍拍她的肩：“回去吧，这里快下班了。”
“可你说赵晋航到底什么意思？”禾多指着自己手机上一个定位app，“在公司待了一天没挪地方，电话又不接，我还以为他在犹豫呢！要不我也不会坐这儿等一天。”
唐韵接过手机看了眼：“你去公司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