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黑帝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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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湖

“师父,今日徒弟守孝期满,不能再继续供奉您老人家了。但徒弟一定铭记你的教诲。从此要做好人,做好事,彻底告别过去的勾当。家族的事务,从此就跟我无关了。”

灵堂前,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诚恳的在已过世三年的恩师牌位前行礼。

他身高体格皆在平均之列,并不引人注目。五官倒是眉清目秀,算得上是个俊秀青年。双目灵动之极,仿佛转一下眼珠就能想出一个主意。尤教人最印象深刻的是他永远带在嘴角的一抹笑容,那倒不是出于自信、喜悦、满足甚或任何原因的笑容。那仿佛就是他的习惯,自自然然的笑着,教人看了舒服。

青年姓李,叫做李墓人。

这个名字颇为奇怪,还颇为不吉利。因为他的恩师是在墓地里捡到他的,所以他跟师父姓李,名字叫做墓人。本是不吉利的名字,但对于他师父做的行业来说,这个名字却颇为合适。

他师父常说,墓人,总比被人墓好。这名字霸气!由于他师父这么大而化之的性格,就这么叫了二十多年。

李墓人恭诚地道:“弟子李墓人在您灵位前发誓,李家就经营到今天为止。我一定会找份正当职业过下半辈子。不会辜负你老人家的期望。”

这时,灵堂外快步走进一个唉声叹气的年轻人,年纪约是二十岁左右。他一进门来就对李墓人大声道:“老大,你快去看看,赵老七和吴老六又吵起来了。还带了人和家伙。”

李墓人喝止道:“阿木,师父面前,不得无礼。”

木修缘——阿木看到师父的灵位一下关上了嘴巴,连慌忙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可神色依旧很是不安。

李墓人听到这个紧急的消息却不慌张,他虔诚的上完香,才缓缓转过头来:“你刚才说谁?”

“卖黑货的赵老七和收黑货的吴老六。”

“他们在哪里吵?”

“就在咱们门口,看样子还打算动手。”

李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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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要命了是不是?赵老七,敢以次充好,卖次货给老子!你瞧瞧这些都什么破玩意儿!”

“放你娘的屁!这些是上好的高丽人蔘,你不识货就别胡扯!吴老六,你给个明白话,你出不起钱,有的是人要货。”

一处阴暗角落里,满满当当挤了五十余人。这五十多人明显分属于两伙人。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而他们头领正在进行的交易,也是见不得光的。而这种见不得光的交易里,见不得光的手段更是多。

买蔘的男子吴老六骂道:“赵老七,你的人蔘从哪来的你当老子不知道?这些泡坏了似的干蔘连老子家里下人冲茶都不用。你还卖的这么贵。我就给这个数。”

吴老六比了一个数,赵老七大摇其头。

这些人蔘实际价钱比吴老六给的数目高出一倍,至于质量,更非是吴老六说的如此不堪。吴老六是在使手段压价。赵老七老远从高丽人手里买来的黑货,中间耗费的心力,冒的风险也不止这个数,这个价钱哪里肯卖。

赵老七气恼骂道:“老子从高丽辛苦了大半年,才入手了这许多上好货色。其中不知道要冒多少风险,再说你这乡巴佬何曾见过这般好成色。你娘的不懂就别瞎掺和。兄弟们,咱们走,今天当做白来了。”

吴老六也怕做不成买卖,忙道:“慢来,你说要多少钱?”

赵老七也比了一个数,吴老六看的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敢消遣你老子!”

这个数比这批货的价钱其实贵了三倍,做买卖哪有这样的做法,吴老六哪里能答应。

赵老七摆明是要吴老六下不来台,更横地道:“怎么!我就是这个价,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吴老六脸色涨红,大声喝道:“今天我要是用这样的价钱收货,我吴老六今后还有脸在西街十八巷行走吗?”

赵老七也不甘示弱:“老子要是你那个价钱卖给你,还能做买卖吗!”

两人背后的手下也开始大声喧哗,一开始还沉默着的双方渐渐剑拔弩张。

吴老六跟赵老七都是火爆霹雳的性子,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我打你个吴胖子!”

“我踢死你个秃头赵七!”

这两位虽然走南闯北,手下不少,胆气也状。武功可就着实不怎么样了。打来打去也就是那几招黑虎偷心,猴子偷桃,猴子又偷桃,黑虎再偷心。不过吴老六个头比赵老七高一些,打斗时占了些便宜。

没多久吴老六就拿住了赵老七一只手,高举拳头瞄准空隙要来一下重的。就在吴老六的左拳要用力的挥落,在赵老七脑袋上开上一朵美丽的大红花的时候。从一旁的角落里,飘出了这么一句轻轻的,柔和的语句。

“打着呢?”

拳头戛然而止!

因为这句话,吴老六的手竟然硬生生的在空中停了下来。同时背上起了一阵恶寒。不止是吴老六,就连快要被打的赵老七,背上也同时一阵发寒。这种寒气就像是会传染一样,连这两人的手下也同时打了个冷战。

接着像是要落实他们的担忧,那轻松的语气又响了起来。

“怎么?不打了?”

两伙一共五十多人,男女老少,俊丑壮弱,脸上不约而同在这时候,整齐一致地露出了同一种表情。要是用语言形容应该就是:玩完了!

被人挤得满满当当的角落里,忽然发生了奇异的事。本该是连多一只脚都插不下去的空间,这时候竟然两边人马主动地玩命靠墙站,给中间留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新留出的道路尽头,是一个青年的身影。

吴老六和赵老七登时满脸堆欢。

“少、少爷,您老怎么来了?”

“少爷,这可不用您出面啊。”

这年近五十,带着大批手下的两个黑货商人,对眼前的青年——李墓人点头哈腰的,唯恐自己态度不够恭敬,礼数不够周到。

李墓人不冷不热的笑道:“我没花钱买东西,也没脸在西街十八巷里行走了吗?现在我是不是连在自己家门口散个步也不行了,赵大老板?”

赵老七反应快,马上道:“您这话说的,谁不知道西街十八巷是您家的地盘。李少爷愿意上哪就上哪,有谁敢拦?”

吴老六这个后悔啊,恨自己马屁拍的慢了。他年纪一大把还是跟个火爆小伙子似的,头脑一发热就跟赵老七打了上来,居然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此时思之直是不寒而栗。

西街十八巷,是全大明国最庞大的地下交易场所,同时也是李墓人家经营数十年的地盘。活跃在这里的江湖中人络绎不绝,武林正邪两道的高手来此地行走的数不胜数,但不管是谁,都不能不卖此地的第一家族——李家的帐。

李家身为主人,常要负责提供买卖的两边安全的交易地点、确认金钱与货物的真实状况、保证交易的安全与公平,而自己则从中取一份利钱。等于是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轻松赚入别人辛苦数月的收入。收益可算极为丰厚,但同时难度也是极高。

在西街十八巷里,龙蛇混杂,哪个是好相与的。若是没有足够的自信和分量能压下双方,怎么可能从这些危险分子手里榨出油水。一个不好还会被些武林好手反过来修理,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危。因此要成为这里的主人,没有惊天动地的强大实力,是绝对做不来的。

李墓人去世的师父是北方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同时也是轰动天下的邪派高手。五年前,正派武林组织了一个超过千人的封魔联盟,誓要清除武林中的邪道败类。李墓人的师父率众迎战,大战打得如火如荼,历时两年。正道武林始终无法拿下李墓人的师父。最后只得在少林寺达成和议。经此一役,武林正邪两道遭受巨创,久久无法恢复元气。武林一系开始势微。

李墓人师父膝下无子,向来将李墓人看作亲生儿子一般抚养。跟他师父相关的弟兄们也对李墓人爱护有加。因此李墓人可说是看着侠义道中人的行事长大的。

李墓人五岁的生日,因为他师父的一句‘明天是我徒弟生日’,闹得满城风雨。给李墓人送礼的人差点把李家的门槛踏破了。京城里但凡与侠义道有一丁半点关系的小头目,全都为这位未来的李家之主送上了一份厚礼。在李家大宅的院子里堆起了一座座的小山。从那一刻起,西街十八巷的人就都清晰地认识到,李墓人是未来李家的继承人,也将会是他们未来不可避免要打交道的对象。

李墓人没有让他师父和所有人失望,他仿佛天生就有行走江湖的资质。他十三岁出道,头脑清晰,性格冷静,心狠手辣,办事利落。短短七年间声名鹊起,为他师父击败了无数强敌,打下了无数地盘。

三年前,李墓人师父去世。李墓人遵守师父遗命,就地解散了李家所有势力。李墓人此刻可说是无权无势。但李家在西街十八巷的根基太深,影响力和名望太大。因此不管是谁见到了李家的人都依旧是毕恭毕敬,不敢得罪。

拿赵七和吴六来说,他们不单是忌惮于过去李墓人师父的影响,也是害怕李墓人本身。这两人没少被李墓人修理。

赵老七还记得七年前,自己只是瞪了他一眼,第二天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踩到狗。屎七次,摔倒九次,被凉白开烫到嘴巴十次,就连喝粥都会被骨头噎到。当然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就能明白。赵老七家的大宅院天天有下人打扫,哪里会有狗。屎。赵老七本人走黑货数十年,翻山越岭无数次,怎么会在平地摔跤。喝凉白开,当然是不会烫到嘴巴的。而白粥里,当然更不会有骨头。到赵老七第三天差点要被不知为何半夜后院起的大火烧死的时候,他终于心服口服的去求李墓人。在交了一大笔补偿金之后,终于院子里没有了狗。屎,平地上不会摔跤,凉白开不会烫嘴,白粥里也没有骨头了。

吴老六更是记忆深刻,因为一次火并撞塌了李墓人家的院墙——严格说来其实是李墓人家隔壁数出去十户人家再后面的篱笆墙,就被这年轻的少主抓走,关在猪圈里跟猪群待了三天三夜。那别提有多惨了。

李墓人左看右看,看得这一干人等心惊胆寒。然后用仿佛体会不到他们心情,跟凝重的气氛完全相反的轻松语调问了一声:“你们在打架?”

吴老六马上应道:“不、不敢。小弟们就是有些小误会。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你老人家出面。”

李墓人充满仁慈的笑了起来,笑的仿佛佛寺里的弥勒佛般和蔼可亲,整个人从头到脚沐浴着慈悲和谅解的光芒。差点就要以为这个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尊菩萨下凡拯救这些苦海浮沉的众生们——要不是他的脚放在了吴老六的脸上的话。

“啊啊啊啊!李少爷,我下次不敢了!!!”

李墓人依旧笑的如佛陀转世,他嘴里的话却跟他的笑容差了十万八千里:“王八羔子!你是活得太久忘记了我西街十八巷是什么地方,还是觉得自己能耐了不必守我订的规矩了?说!你想断左手还是右手!”

吴老六的脑袋在泥土上越陷越深,叫道:“我、我、我······少爷您饶命!小弟没想动手!没想动手!”

李墓人问道:“是吗?那你刚才举着拳头,是打算干什么?”

吴老六道:“我、我嫌自己不是东西,我打我自己!”

李墓人冷冷一笑。拿起了赵老七拿来的货版——一截人蔘。他闻了闻,咬下一口,仔细咀嚼了一阵。才又开口道:“人家辛辛苦苦从高丽带来的货,这人蔘成色也不错啊,你出给人家多少钱?”

吴老六本来心存了硬抢的主意,被问的哑口无言:“这、这······”

李墓人话锋转冷:“大家冒着风险做黑市买卖为的是养家活儿,让手足过点好日子。人家几十个兄弟穿山越岭,拼着性命不要,才把这批货带回来。你吴六老板再是爱财,不能连这份血汗钱也赚走吧。”

赵老七在一旁庆幸刚才自己打不过他,否则这时候在鞋底的就是自己了。一听李墓人这话大喜,今天这位大人算是站到自己这边了。忙在一旁迎合道:“少爷说得对!这吴老六简直不是东西!”

“你也不是东西!”

李墓人的脚化作一条长鞭,眨眼间甩中了赵七的胸口。

赵老六只觉得面前一阵劲风扑面,接着整个人就腾空而起,飞进了人群中去。直到扑通一下落在地上,才感到胸腔传来的空落落的震荡感和窒息般的疼痛。正不知怎么得罪了李墓人,耳边听到李墓人清楚的声音:“人家来买人蔘,价钱不够谈到够就是。你开口就要五倍价钱。吴老六在这行这么多年,你以为能骗过他?你不但不是东西,还是个蠢货。”

吴老六见脸上的脚已经拿走,赵老七又被李墓人教训了一顿,登时心花怒放。忙站起来对李墓人道谢:“李少爷不愧是我西街十八巷长起来的,就是知道规矩。”

李墓人从小在西街十八巷长大,对这十八巷里各种买卖行当是门门清楚,门门精通。想骗过他的眼睛简直是做梦。他从刚才的对话里,就知道这两人一个压价,一个抬价,最终非得打起来不可。

所以他立刻以雷霆手段镇压的两人服服帖帖,两人都不敢造次了,才有能谈生意的可能。这西街十八巷里不是讲王法讲道理的地方,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说话的权力。

李墓人冷冷道:“我说你们两个,要做买卖可以,要打架也可以。可在我家门前,又想做生意又想打架,可就给我难看了。”

赵老七艰难地站起身来,苦着一张皱纹堆垒的老脸:“李少爷,不是我想坏规矩,实在是这死胖子欺人太甚。”

吴老六倒是不怕事,一挺圆滚滚的胖大肚子,喝道:“秃头赵七,你骂谁!你走黑关运货风险大谁都知道。可做买卖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哪有你这样一上来就吃光油水的道理。还是李少爷眼毒,一眼就看出来你要了五倍价钱。”

李墓人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又要打起来,轻轻咳嗽一声。两人背上又是一阵恶寒,都忙放下拳头,乖乖站回自家人队列里。

李墓人无奈道:“你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交给我处理吧。”

赵七和吴六都知道李墓人的身份在西街十八巷举足轻重,有能耐镇得住场,一想给他处理该是错不了。眼珠子一转,都是立马点头答应。

““交给少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