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带着没有吸食到动物鲜血而处于不安定状态的同学,墨鸦只能在低空飞行,回头望一眼在身后紧追不舍的安零,蹙起眉头朝他怒吼:“你应该清楚研究所的可怕,连你父亲安博士都不是对手,既然你们逃出来了,就好好过你们该过的生活!”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安零如此坚定勇敢地追逐真相呢?墨鸦实在不解。如果自己没有被带到研究所,不曾失去妹妹,没有变成像现在这副模样,他一定会选择低调安逸的生活。绝对不去招惹麻烦和危险,绝对不冒险去和实力悬殊的敌人作战。
安零觉得再这样跟墨鸦玩追逐游戏,自己一定会比墨鸦先耗尽体力,只好抬起弓箭瞄准墨鸦威胁道:“给我下来!否则我不客气了。”
“真是固执的家伙。”墨鸦看着不像开玩笑的安零,还有已经对准了自己的箭,又望一眼下方的人工湖,嘴角悄悄闪过一抹笑意,慢慢收着黑色羽翼落到安零面前,“关于研究所的秘密,我不可能告诉你们。你们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研究所,更不可能拯救数量超乎想象的血液改造实验者。”
这样提醒着安零的墨鸦,被月光照亮的脸上分明是绝望的表情。作为血液改造的实验对象之一,多年来又被研究所利用着的墨鸦,比谁都清楚,这是一场无望之战。就算拼尽所有去反抗研究所,最终也是无果,根本谁也救不了。倒不如只为实现自己的愿望,暂时当研究所的傀儡,只要找到妹妹,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远离研究所,好好生活下去。
“也许,我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伟大,向研究所的恶势力挑战,拯救被血液改造夺走人生的实验对象。我只是单纯,想顺应自己的心情,实现自己的愿望。”每次午夜被恶梦惊醒,看着父亲被特兰西瓦尼亚燃烧的烈焰吞噬的样子,安零就无数次忍不住幻想,如果父亲不要插手,不去抢回母亲的遗体,不保护雪乙和其他血液改造实验者,也许就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和自己过着有点冷清却平凡安稳的生活。
“你也一样吧,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才听从研究所的命令。可是,做这种不是出自真心的事情,真的能够实现愿望吗?”不知何时追过来的雪乙,慢慢走向沉默着的墨鸦。
墨鸦冷冷看着雪乙,轻哼一声笑道:“只要能实现愿望,无论是否出自真心,任何方法,对我来说都没差别。就像你努力为了像个人类,不也用了欺骗大家的方法吗?染黑的头发,用隐形眼镜掩盖的瞳孔颜色。”
雪乙还没反应过来,发现身旁的安零已经扔了弓箭,握紧拳头生气地朝墨鸦挥去:“说什么‘为了像个人类’,雪乙她本来就是人类!你也是!那些嗜血傀儡也是!”所以,就算自己力量微弱,就算能够拯救所有人的希望渺茫,但至少要像父亲一样拥有这样的愿望和坚持,想把他们当成人类,好好守护!
“哼,不自量力,就算运动神经再好,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墨鸦轻轻松松用翅膀挡开安零的手臂,再从翅膀下方伸出手来抓住安零手腕,一使劲,把安零整个人摔进了旁边的人工湖里。
冰冷的水包裹着身体,正从扩张的毛孔渗入体内,冰寒透心。正如墨鸦所说,自己连他都对付不来,还谈什么守护雪乙他们,对付研究所。正当安零被一片冰寒侵蚀得连心脏都仿佛停止跳动,雪乙坚定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这样的普通人,不正是你我最羡慕的吗?墨鸦,如果你不面对自己的真心,就算实现了愿望,也不一定能得到幸福。”
墨鸦拼命摇头:“只要能找到妹妹,就是我的幸福,全部的幸福。”无论要自己违背真心做多少坏事,伤害多少同是血液改造实验受害者,自己幸福的终点永远只有一个。
“我可以帮你!可以让我看看你记忆中妹妹的模样吗?”雪乙说着便想上前拉住墨鸦,读取他的记忆,被回过神来的墨鸦使劲推开,跌倒在地。
雪乙呆望着墨鸦完全没入黑暗的身影,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纯粹想帮助这个寂寞忧伤的男子,并没有试图从他身上读取研究所的信息。可惜,还是被误会了呢。待到安零边打着喷嚏边浑身滴水从湖里爬上来,墨鸦早已消失的不见踪影。
回家的路上,雪乙担忧地看着浑身湿透,在夜风中不住颤抖的安零,咬了咬嘴唇,下意识按了按自己手臂,没有一点温度。这样的自己,连抱紧安零,给予他一点温暖都做不到。果然回到家之后,安零便有些发烧。雪乙守在床边,看安零在被窝里辗转难受的样子,只能干着急。
突然想到什么,雪乙忙跑向博士住过的房间,不放过每一件物品地努力读取记忆。终于在体温计上读取到了安零生病时,博士照顾他的记忆!量体温,到药箱里找退烧药,还要“写喝点粥”?雪乙皱了皱眉头,粥应该怎么煮呢?但从体温计上的记忆来看,博士把热腾腾的粥端到安零面前时严肃地说了“必须先喝点粥才能吃药”。
雪乙深呼吸口气,挽起衣袖,来到厨房,摸摸锅,抓抓勺子,连洗碗布都不放过。把所有关于如何煮粥的记忆片段组合起来,开始学着博士的样子为安零熬粥。
好不容易把粥熬得像模像样,房间里传来安零痛苦的叫声,雪乙忙放下勺子跑进房间。一眼手臂伸出被子拼命想抓住什么,嘴里还含糊不清哭喊着“不要走不要丢下我”的安零正痛苦挣扎着。
安零哭喊的声音,从悲伤的嚷嚷变成绝望的低声呢喃,却更加让人心疼。雪乙看着这样的安零,像迷茫无助的孩子般的模样,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帮助这个平时总是很可靠很坚强的男生。除了陪着他,自己还能为他做点什么?或者说,自己能不能成为让他感到快乐和幸福的存在?雪乙也不知道脑袋里怎么会产生这些奇怪的想法。可是,看着这样的安零,自己就是忍不住产生这样的想法呢。(这里稍微增加一些雪乙的心理描写)
是梦见了十年前母亲被抓走的情形?还是梦见在特兰西瓦尼亚时没能相认的父亲?雪乙心痛地握住安零发烫的手,没有发现自己脸上不再如雕刻般缺少表情,已经会因为心痛而皱眉。
熟悉的催眠曲在耳旁响起,小时候母亲哄顽皮的自己入睡时的曲子,后来父亲哄彻底做恶梦哭喊要妈妈的自己入睡时的曲子,都是这一首。清泪从安零闭着的眼角滚落出来,因为发烧,连眼泪都是灼热的,滑过脸颊的时候一阵刺痛。突然被冷冰冰的手拂去了泪,冰凉的感觉渗入肌肤,慢慢传达到心脏,让安零紧紧揪住,仿佛快燃烧起来的心舒服不少。
“这里,哼错了哦。”安零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握着自己的手努力读取生病时记忆,学着母亲和父亲哼这首他们用来哄自己入睡的曲子的雪乙,鼻子又不禁涌上一阵酸楚。果然,生病的时候会变得胆小呢,但是却也是最能敞开心扉感受幸福的时候。
“谢谢你,雪乙。”安零努力睁开酸疼的眼睛,想看清楚雪乙的表情,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发烧产生的幻觉,好像看到雪乙皱着眉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因为恶梦而出了些汗,似乎清醒了些的安零突然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什么东西烧焦了?”
“啊!”雪乙边惊呼着“我的粥”边向厨房跑去,留下半天反应不过来的安零。重新闭上眼睛的安零,微微泛开笑容,会因为忘记关火把粥煮坏的雪乙,怎么看都是笨手笨脚的普通女孩呢。
折腾了一夜终于把粥熬好的雪乙和安零,刚坐在餐桌前准备填饱肚子,门外传来有气无力的门铃声。打开家门便看到同样折腾了一夜没有睡好,眼睛里布满血丝的少飞和丽娜。
四人默默把冒着热气的粥吃个精光,不约而同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丽娜受不了安静的气氛,先开了口:“怎么办呢?现在连夏萤都被感染了,很可能会变成像嗜血傀儡一样袭击人或动物。”
“正如墨鸦所说,被研究所作为血液改造实验对象的人,远不止从孤儿院里被接走的孩子,也有像少飞这种需要接受治疗或住过院的人。血液改造带来的各种血变情况和后遗症,在每个人身体里醒来的时间并不一样。”雪乙安慰丽娜不要太担心,就昨夜夏萤发作的症状来看,感染程度不深,暂时不会出现嗜血的情况。
“必须快点找到还没有血变,不清楚自己血液危险性的人,防止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献血输血,让体内被改造过的血液变成感染源。”少飞双手交叉紧握在一起,心惊胆战地想,幸好自己还不曾献过血。否则自己体内同样被血液改造过的异血,很可能也会为别人带来麻烦。
经过昨天深夜和墨鸦的交手,被狠狠嘲笑还被丢进了湖里,还在感冒的安零不禁有些没了主意。不敢自信地向少飞、丽娜和雪乙承诺自己能拯救谁帮助谁。充分认清目前糟糕情况的少飞和雪乙也一时失了方向,不知道从何入手。
丽娜鼓足气,双手重重落在餐桌上宣布:“我决定了!这次我们五人申请的怪谈社一周宣传和拉票主题就定为‘占卜’吧!”转向雪乙笑了笑道,“没问题吧,月光占卜馆的神女占卜师?”
少飞和雪乙呆望着丽娜,还是安零先反应过来,为难地皱着眉头向丽娜确认:“你的意思是,让雪乙利用占卜读取来占卜的人的记忆,找出还没血变或潜藏的嗜血傀儡?”
丽娜使劲点头,安慰因为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有些失落的伙伴们:“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研究所所在,也没办法摧毁研究所的阴谋,但至少可以做我们能做的事情啊,为了阻止更多无辜的人被感染,卷入异血的漩涡中。”
受到丽娜的鼓励,安零也坚定地点了点头,自己手中确实没有足以对抗墨鸦和研究所的武器,但战斗到底的信心可不能丢!
“申请表,大家签名吧,稍后只要给夏萤也签上名字,明天一开学我们就可以向学校申请进行校内校外的‘占卜宣传活动’。”少飞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社团民主申请表”放在餐桌上。既然已经是一场不能停下脚步的战斗,那就赶紧开始,从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始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