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一)
骆骁觉得最近很不对,女友小游越来越冷,不是指对他的态度,而是身体。晚上,他习惯抱着她入睡,夜里常常被冻醒,小游的身体像个冰块。无论他怎么折腾,她都没有热度,有时甚至寒气袭人。
有一次情浓亲吻,他居然冷得浑身发抖,寒气从口里一直到腹部,他使劲推开小游,小游仍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让他没办法发脾气。他只好说:告诉你别穿这花哨得像彩色喷墨打印机的自检报告似的衣服,你怎么就是不听?小游委屈地扁扁嘴,想哭,看他瞪,又停住了,赶紧转身去换了一身素白的裙子。他掏出电话没完没了地打给女同事。小游坐在他身边给他削苹果,当初爱上小游,就是因为她可以把一只苹果皮削得不断掉,他觉得这样的女孩儿真古典。策马扬鞭地追过去,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小游追到手。后来骆骁知道小游基本上是个不会拒绝的女生,爱一个,只要他不松手,她就死心塌地,一心一意。
这是个致命的弱点。男人有时候就像山上的猛兽,愿意去追逐猎物,而不是吃死在那儿的食物。
梁哆就是奔跑着的猎物,她总是回过头嫣然一笑:来追我呀,快来呀!一颦一笑把骆骁的魂儿就带跑了。哆哆,叫这两个字时,嘴拢成一个“O”字,是求吻的姿态。骆骁坐在转椅上转啊转,隔着玻璃,看着梁哆穿着三寸高的高跟鞋风摆杨柳地走啊走,他的心里麻酥酥的像有小虫子在爬。他发短信过去:晚上一起出去HAPPY吧!
骆骁看到梁哆转过身冲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这种女孩儿真是有趣,你永远不知道她的心思在哪里。
谜底要到下班才揭晓吧,这样比较有意思。
小游打来电话,让他下班带棵白菜回去,她要给他做他爱吃的醋熘白菜,他说:晚上我有事,再说,我现在改口味了。
放下电话,心里烦,郭小游还真把他们当成老夫老妻了,也不看看他是买菜的男人吗?
(二)
带梁哆去吃了法国餐馆,梁哆轻车熟路地点了最贵的套餐,骆骁的口袋就瘪了。那些东西真没有小游做的醋熘白菜好吃,好在梁哆秀色可餐。美人的话题多是围着名牌与明星转,普拉达低调的奢华,王菲好像又流产了,骆骁基本接不上话,他用笑配合着,坐立不安。
吃过饭,梁哆拉着骆骁陪她逛商场,小游的电话从天而降,恰到好处地救了骆骁一命。骆骁说临时有事,急急脱身。
跳上自己的宝来车,骆骁长出一口气,梁哆真的看上了哪款名牌,这个月的薪水可就不保了。
回到家,小游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面膜坐在电脑前,样子有些恐怖。见了他,起身给他倒了茶,然后去给他放洗澡水,她在浴室里说:明天周末,泡一泡,睡个好觉,我在网上看,说这样可以缓解压力……
骆骁仰面躺在沙发上,他有点气恼,谁让郭小游当贤妻良母了?
洗了澡,小游给他捶了背,他说:小游,你是个好丫头,但是太好了,会让人觉得很没劲!
小游瞪大眼睛嗯了声,她不明白,但是她也没想明白。她不声不响躺在骆骁身边,安安静静,彼此可以听到呼吸。骆骁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是,她什么都没说。
什么时候不爱小游的呢?是把她追到手的那一刻起吧,可是追的时间短得可以忽略不计,那么是不是他骆骁从来就没爱过郭小游呢?
他打开灯,抽烟。小游咳嗽,他没有掐灭烟,也没有说话。灯光下,烟圈像个会跳舞的魔鬼。
小游起身倒水,给他也倒了一杯。她说:天干,多喝点水有好处。
灯光下,小游做过面膜的脸细致如瓷,郭小游是个好姑娘。
骆骁的烟灰落下,他熄了灯。
冷,真冷。
(三)
梁哆像只滑溜溜的美人鱼,骆骁兜里的人民币像泼出去的水,泼了一盆又一盆,换回来的只是美人的暧昧撒娇。偷不如偷不着,看来这招梁哆玩得炉火纯青。每次在骆骁泄气准备鸣锣收兵时,梁美人总是会花钱撑撑场子,让骆骁出轨的心又往外跳了一步。
天冷了。小游在床上放了两床被子。她说:两个人盖一床被子,太冷。
骆骁没吭声,从前呢,从前冷时,两个人不是挤到一起相互取暖的吗?那时,两个人都是火炉,身体里的炭不用煽风点火都着得呼呼的。现在全剩死灰了。
骆骁不敢看小游的眼睛,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是不是梁哆那边一得手,这边就关门大吉呢?提分手郭小游会怎么样呢?一定是大哭大闹死不放手吧?
骆骁吃上了小游做的醋熘白菜,大清早的,怎么做了这个?他问。
小游说:晚上你总是忙,回不来。以后吃的机会就少了。
小游的身体套在米白的格子裙里,像是插在可乐瓶里的一根吸管。那条裙子是他带小游去人和春天买的。三百多,小游心疼肝疼好久,回到家,她像小孩子一样问:你怎么能这么宠我,你怎么能这么宠我呢?我会长熊猫脾气的,我会不是名牌不穿的。
想到这些,骆骁的心有些疼,打开钱包,掏出几百块钱,他说:这条裙子不合身了,再去买条新的吧!
小游给他夹了菜,低低地说:不用了,等明年胖胖就好了。
钱很不被重视地放在桌子上。他穿上小游配好的衣服出了门。
无论拿不拿得下梁哆,都跟小游分手吧,越早越好。日子没必要过得这么沉重。
干吗心里的负疚感那么重呢,像欠了郭小游八万吊似的,和他在一起是她愿意的,她是为他付出很多,那也是她愿意的,不是吗?
出了门才想起昨晚带回来的文件落在了家里,开车回去取。在路上看到郭小游,仍是穿着那袭裙,风吹可倒的样子,长发微卷,面无表情,提着大大的包等在公车站牌下。
取了东西回来,小游仍站在那儿。骆骁的车停下,他喊:上车,我送你。
小游很顺从地坐进车来。
她说:骆骁,咱们分手吧!
他踩了一脚刹车,闯了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