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后一声晚安来结束
(一)
两个小朋友的钟点房
展翘上高中时就知道自己身材不俗,用郑程的话说就是航空港,前面停着一架喷气式,后面停着一架波音707。后来展翘家可以收到凤凰卫视,她学会了一个词:有波有罗。那时展翘一天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照镜子,百看不厌。
漂亮女孩儿总是心高气傲,一路扬着漂亮脸蛋雄霸天下的。展翘学习差,却从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班主任是个离婚的老男人,自觉不自觉地总爱拍拍展翘的身体某一处,只要让展翘科科顺利过关,拿到毕业证,展翘倒不在乎他吃不吃豆腐,反正,那豆腐不吃,也不会给谁留下。
果然,毕业会考时,老男人很怜香惜玉地把年级最好的郑程安排在她前边。
郑程很懂事地把答题卡摆在桌子的右下角,展翘5.0的眼睛很顺利地把那张答题卡扫描到自己的卷子上。
考完试,展翘蹭到郑程面前邀他一起吃快餐,郑程完全没听到展翘说什么,目光全被那忽忽悠悠的胸给吸引了。
吃水果沙拉的时候,郑程的嘴角沾了沙拉酱,展翘伸手替他擦掉,郑程的脸忽地红到耳根。
展翘嘿嘿地笑,她说:小朋友,你还挺可爱。
吃过比萨,出门时,两个人的手牵到了一起。展翘不参加高考,她妈给她找了个宾馆当服务员,周一就可以上班。
郑程是肯定会考上大学的人。展翘的心里揪了一下,她指着街对面不远处白牌子上红油漆写着大大的“钟点房”三个字,说:敢去吗?
郑程好半天没说话。展翘在心里数到了十,他再不吭声,她就甩开他的手过斑马线,从此再不相见。
斑马线还是过了,是郑程拉着展翘的手过的。他的手湿漉漉的,她的手也是。
郑程去交钱时,脸又红到了耳朵根,好在钟点房的前台见怪不怪,头也没抬扔了房卡给郑程。
两个人在电梯里,气氛尴尬。展翘突然抱住郑程,嘴霸道地粘上去,胸软软地压上去,郑程来不及调整自己的体态,靠在了电梯壁上,电梯哐啷一声停了,门开了,进来一对男女,郑程跟展翘飞快地分开,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二)
熟男熟女的邂逅
美瞳+假睫毛+超粗眼线,再加上隐形肩带,粉红色的脚趾甲,前凸后翘的导游展翘简直就是美貌公敌。公司自然知道展翘的长处,男游客,没带家属的尽量让展翘带,准保一条投诉都没有。
展翘举着小旗子一路走一路莺歌燕舞地介绍恭王府里何坤的奢侈生活,说到何大人那些小老婆们,展翘开玩笑说:我是生在好时候啊,不然准是何家一小妾。团里的男人都笑得很意味深长。
公司要拓展国际线路,组织培训。展翘大咧咧地浓妆艳抹,小背心牛仔短裤出现在公司的会议室里时,她的笑容僵了一下。站在投影仪面前的是郑程。
郑程讲的什么展翘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的目光盯着他,看不出来他认没认出她来。不是那个会脸红的少年了,很自若地讲着英文,说着什么笑话吧,展翘身边的人都笑了。
课结束了,展翘磨蹭到最后,她听到郑程喊她,喊的是老同学。展翘回过头,几乎撞到郑程怀里,她说:我还想到底是不是你呢?混得人五人六的!
郑程小声说了那句航空港的话,这回脸红的是展翘,流氓。她不知道自己是会脸红的。
两句话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
在酒吧混到很晚,说起那个老男人班主任,展翘说他吃豆腐的种种,说完便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郑程很坏地笑,他说:回吧。
他没征求她的意见便把车子开到他的住处。展翘自然也没有疑义。
高尚小区的26层,装修很见品位,比展翘开心网上装的那个三室一厅舒服多了。展翘骂了一句:敢情这品位都是给有钱人准备的。
郑程没接她的话,接收的是她的两个飞机场。隐形的肩带从肩上滑落下去,粉红色的脚趾甲勾到了郑程的背上。
展翘从来不知道做爱是那样一件让人绝望的事,狠命地攀升上去,落下来,再冲上去,然后整个人变成了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覆在他身下。她似乎流眼泪了,她说:郑程,我梦到过你!
他的头埋在她胸口的两山之间,许久含混一句:我也是。
(三)
不是一个频道的思维
公司的人逗展翘,怎么转性了,穿得跟民国时少奶奶似的?展翘拿着路线图打过去:再吃姑奶奶豆腐,就把你给阉了。一抬头,看到郑程手插兜站在面前,展翘的脸腾地红了,赶紧跑出去喊着团员们快些集合。
那晚,郑程腻在床上,问展翘怎么转性了,展翘说:玩呗。郑程说也是,我一看到你就起生理反应,你说跟你团的那些男人哪有心思看风景,直接想拉你上床。
展翘腾地坐起来,黑着脸穿衣,郑程拉住那只胸罩,说你干什么呀,人家是夸你呢!
终于还是落到了郑程的怀里,眼里是有泪的。郑程起身点了一支烟,他说:展翘,我也不想瞒你,我有女朋友,大学处了四年了,现在在墨西哥的分公司,还有半年回来。咱俩从前又不是没玩过,现在算是……性友谊,你能接受咱就搭一段时间伙,你不接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展翘瞪了郑程几秒钟,忽地笑了,她说:我还很害怕你认真呢,姑奶奶这样的,能闲着吗?
那一晚展翘使出了十八般武艺,郑程一次次泥一样软在床上,他说:做你的男人,非累死不可。
展翘说:累死一个少一个。
郑程再一次冲锋陷阵,展翘咬住他的肩膀,狠狠的。
展翘带了东南亚的团回来又黑又瘦。背着很大的包出现在郑程面前时,又是小背心、牛仔短裤,两件都小得可怜,几乎包不住两架飞机。两架飞机振翅欲飞。
郑程迫不及待,却推展翘进浴室洗澡,她出来时,他已经戴上了套套。
展翘冷笑了一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叼起一根烟,说:怕我在外面乱搞沾上病?
郑程被晾在床上,被展翘这样一问,酸了脸,起身穿上衣服坐在电脑前,展翘好山好水地站在郑程面前,她说:性友谊,不带吃醋的。
郑程很给面子地就坡下驴。展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若能为她吃醋就好了。
那天展翘没在郑程那儿过夜,她说她快回来了,你得适应一下一个人睡,不然喊错名字就麻烦了。
郑程说:我会想你的飞机场的。
展翘没有问郑程的她什么样,她是害怕知道。
展翘说:郑程,谢谢你!
为什么?
谢谢你每晚的那个短信,你是唯一一个向我致晚安的人……
(四)
最爱的人始终陌生
从韩国回来时,北京已经挺冷了。飞机落地,展翘没敢直接给郑程打电话,而是发了条短信:我回来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郑程才给展翅电话:打车到骊都酒店吧!
展翘穿了杨柳皱的嫩绿短裙,下面配着长裙,上面是件露背的线衫。仍然是美瞳,长睫毛,浓眼线,只是那张脸瘦成了一条条。
见了面他问:昨天傍晚开车接你的那个老男人是谁?展翘想都没想说:饭票,我正打算把他变成长期的,情妇转正,这事听说过吧?
郑程伸手给了展翘一巴掌,你是不是没有男人就不能活?
你早知道的。展翘扔下包,摘身上手上那些零碎。
郑程在她身后肩膀一耸一耸的,展翘转身时,看到他的脸上都是泪。她抖着声音说:你别告诉我,你爱上我了。
郑程拉着哭腔说:我是贱。明明知道你是一贱货,还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你知道你把我的人生都毁了吗?
展翘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了?
没有,是我打算跟她分手了。是我跟她完全做不下去……每天我都害怕天黑……
展翘把郑程揽在怀里,她拍着他的背说傻孩子,你真是傻孩子。
郑程拦腰把展翘抱起来扔到床上,六年前,那间钟点房里,郑程怎么也做不成,展翘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说他是傻孩子。
郑程疯了一样要展翘,他说整个大学他都对那事耿耿于怀,他说遇见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带她上床,他说我不是个傻孩子,我要比跟你上过床的那些男人都强……他说如果那次我们都是第一次,我是会娶你的……
展翘的浑身发冷,她说:别哭了,不然眼睛红了,没办法解释。
展翘变得很冷静,很理智。帮他穿好衣服,检查了每一个细节。她说:回去好好跟她处,慢慢会好的。
郑程努力笑了笑,说:我都是胡说的,咱俩不是说好是玩嘛。
展翘拍了拍郑程的脸,说得对,就是玩。
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展翘觉得自己轻成了一根羽毛,轻轻动动就会飘起来。杨柳皱的裙子很不争气地皱成了一块抹布,贴在身上。眼泪蜂拥而至。展翘摆手拦了出租车,坐进去,打电话:你可以准备婚礼了。
(五)
用一声晚安结束
郑程没想到展翘的未婚夫也就是开宝马的老人家会约他见面。
老人说:我知道展翘是因为你才嫁给我的。我追了她两年,她都没点头。后来她遇见了你,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可是……好像你伤了她……翘翘表面上很现代,骨子里很传统,我认识这么久了,从没收过我礼物,当然,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还有,我调查过她,除你之外,她也只处过一个男朋友,那人长得很像你……
郑程呆呆地坐在老人对面,不明白老人家跟他说这番话是何用意。老人叹了口气,他说:我喜欢翘翘,我希望她能嫁给她爱的人,而不是心灰意冷嫁给我……
郑程打展翘的电话,电话通着,却没人接,再打给老人家,老人家说他也找不到她了,她从公司辞职了。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郑程收到展翘的一条短信:晚安。
郑程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他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那么疼,她用最后一声晚安来结束,他呢,他用什么来结束那个“性友谊”的谎言呢?当初他是害怕她他缠上她才故意那么说的,其实,他清楚地知道,两个人上了一张床,除了爱情就只能做陌生人,友谊这事纯属虚构。
他是爱她的。
三十岁的男人终于被一个身体生涩情感丰富的女孩儿收了心,所谓原则,只是不爱时才冠冕堂皇,爱了,没有人能够置身世外,片叶不沾。
生姜
三十岁多金且没有结婚打算的男人更愿意在床上遇到棋逢对手的女人,享受一场淋漓尽致的鱼水之欢,而非是个生涩的女孩儿。这个比较麻烦,你教导了她,启蒙了她,会陷入两难境地。如果她纯真,会要求登堂入室做大房。如果她就此尝到乐趣,会成为别的男人床上的尤物,自己辛苦一场,难免成为酸萝卜。
林之间一直避免着此类事情的发生,但还是走了眼。
姜然黑丝袜,超短裙,红色机车皮夹克前凸后翘地拿着保险单站在林之间面前,美得火树银花,林之间觉得大有可为。
坐在避风塘里听这个叫姜然的姑娘讲条款,林之间很孟浪地说:我们能换个地方吗?
林之间看到姜然的眼睛向下看了两秒钟,然后抬头冲他笑了一下。这在林之间看来,不过是拿捏着姿态的小女人伎俩。
用遥控器开车门时,林之间打了口哨,想象着即将上演的活色生香的戏码,全身荷尔蒙都在雀跃着。
直到把姜然带到床上,直到他的胸肌跟她的玲珑曲线有了交集,事情发生了变化。
他说:我要攻城了。是的,城门就在那里,她的失陷是必然的。可是,她藤一般的胳膊没有缠到他的颈上,樱桃一样的红唇没有给他一点暗示,玉树一样的腿没有夹住他的腰,她的手脚贤良淑德地安放在床上,浑身在—发抖。
林之间想到了那个成语:程门立雪。林之间就是站在门前被冻成雪人的那个。她是块生姜,是自己原则里不能碰的那种女孩儿,这床戏是继续还是鸣金收兵?正犹豫间,姜然帮他下了决心,她的手碰了不该碰的地方,林之间听从了下半身的指挥,下半身是行动派,不思考。
或许是姜然欲盖弥彰的慌乱激起了林之间的欲望,那天,林之间把自己变成了一只不分昼夜滚动的齿轮,不断地奔跑在温山软水间,直到她在他的身下唱着曼妙的歌,直到彼此身上都有了黄昏的味道。
林之间龙飞凤舞地签完那张保单,然后问姜然:每个客户都有这等待遇吗?
姜然正往腿上卷丝袜,丝袜的某一处脱了丝。她没答,他说:那得好好练练技术,做生姜哪行?她的手抹了一下脸,应该是在哭,他倒怜惜起来,说:来我公司干点儿什么吧?
这又是违反林之间原则的事。上错一张床已够让人恼的,一错再错,林之间也是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
但有能力的男人,常愿意做救世主,比如救风尘。
荒凉的城池
再见到姜然时,姜然已是白领装扮。咖啡色长裤配千鸟纹小西服,头发也盘在了脑后。林之间愣了一下,心里叹了一下:若最初见到的姜然就是这番良家模样,他断然不会动她一根指头。
他对她视而不见,径直走进那间一周关四天半的办公室。公司是他跟朋友合伙开的,朋友比他懂生意,也不希望他管得多。他的性格也正好不愿意管事,有钱拿就行。林之间是个命好的人。
姜然端了咖啡进来。林之间的面容冷冷的:你是倒茶的吗?不是。不是为什么你要进来,出去!
姜然抬头看林之间,眼里有些愕然,然后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林之间再进公司时,姜然再没刻意出现在他面前。一度,他也忘了那块生姜。直到某一天,林之间在酒吧看到穿着红色机车皮夹克的身影,他跟过去,看到姜然在推销啤酒。有客人捏她黑丝袜包裹的大腿,她扬头往嘴里灌啤酒,金黄色的啤酒和白花花的泡沫顺着她的尖下巴淌进胸前的沟壑里。
林之间的愤怒一瞬间被点燃了。人要是堕落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他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出灯红酒绿的酒吧,他说:公司给你的薪水不够吗?还是想到这里来钓大款好当二奶。
姜然伸手给了林之间一巴掌。
两个人像有刻骨仇恨一样拉扯厮打着上了车,进了林之间的公寓,上了床。
他把衬衫摔到地板上时说:是不是你的城池荒凉得受不了了?
姜然的眼睛抛出十八般武器,恨不得致林之间于死地。林之间走过去,抱住她,她的牙齿咬到他的肩他也不松手,他说:我倒要看看你这块生姜熟了没有。
他的手指掠过姜然的背,姜然微微战栗,目光已不复最初的愤怒,是渴望,他却不满足她。一寸一寸点燃她的身体,然后另辟战场,他忽略她的目光,无视她的渴望,他恶作剧地想煎熬着她,自己闪身离去。
他以为自己成熟到可以控制,至少不会听命于一个生涩的丫头。可是,林之间高估了他自己,身下的姑娘藤一样的胳膊缠上来,玉树一样的腿绕过来,他便忘了自己的坚持与愤怒。
那样淋漓尽致的欢爱过后,林之间原谅了自己。
他说:你跟我吧!他没想到会有第二种答案。
但是好半天姜然没回答,他起身看到姜然目光里是漠然的。她说:我要跟配得上我的爱的人。
林之间几乎笑了,若不是遇到我,说不定流落到多少人的怀抱里了呢!
姜然眼里的执著吓坏了林之间,他想他遇上纯真的了。他给姜然开了张支票,他说:别去干那个,慢慢卷进去,嫁不了好人家。
姜然用身体回报了林之间。林之间睡得坦然。醒来,已近中午,床头明晃晃地放着那张支票,姜然早没了踪影。
鱼不在水里
那一夜之后,林之间再没见过姜然。公司里的工资还是财务打到她的银行卡里的。
去花天酒地时,林之间会不自觉地找一圈,心里很矛盾,是希望看到那身影还是不希望看到呢?除了初恋,林之间没这样想念一个女孩子。甚至没有再带女孩儿回家。他暗自骂自己:都八百岁了,还他妈的玩起纯情来了。
然后,林之间变成了穷光蛋。林之间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朋友卷着公司的钱跑路,丢下一堆账和被套牢的股票给他。那段时间,林之间卖车卖房,如丧家犬。身边的燕舞莺歌早就没了踪影,林之间有点儿后悔没早结个婚了。早结个婚,现在至少会有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尽管这样想自私了一点儿。
然后又想,现在就是姜然出现,自己也没条件跟她说些什么了。
网上说:生活就是一碗内牛满面。这话还真没错。生活一瞬间就不见光亮了。
林之间一个人守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时,姜然来了。
她是林之间公司的债权人派来催债的。林之间摊了摊手:现在这里最值钱的就是我了,如果你要,我可以跟你走。
姜然走过来吻林之间,林之间有些恍惚。
雨滴做了最无耻的偷窥者,它们趴在玻璃窗上,看欲海沉浮里的一对男女。
做到最后,林之间孩子一般哭了起来,说不清为什么哭,只是眼泪止也止不住。姜然把他揽在怀里。
她说:那天,我离开你,心里全是恨。如果我有钱,我恨不得找人杀掉你。你带给我最初的幸福,然后无视我的存在。你用一张支票羞辱我。我去了跟你的公司有往来的公司,我想报复你……没想到你的朋友先下了手。
林之间抹了一把眼泪,说:那你现在满意了。
姜然摇了摇头。她说:你都不明白吗,没有爱,哪来恨?鱼在水里,它自己也不知道它会流泪。
许你悄声呐喊
夏日伊始,姜然把床垫搬到阳台上,两个人在满天星斗下激情四溢。他说她是姜汁,他喝不够。姜然会有些悲凄,如果不落魄,他会跟自己这样守在一起吗?他也从没说他爱她。
某一晚,林之间问姜然为什么会穿得那样推销保险。姜然带着林之间去了城郊的一家精神病院,姜然指着一个面容忧戚的女人说那是她母亲,她说父亲跟别的女人走后,母亲就变成了这样。一年前,因为用药过多,她的肾出了问题。
林之间紧紧地揽着姜然的肩膀,姜然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她说:其实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是应该感谢你的。是对你的感情阻挡了我往地狱里滑……
那晚,林之间和姜然睡在一张床上,她的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脸贴到他的胸口,睡得很安稳。
林之间一直醒着。他从没像现在那么希望自己有钱过。如果有钱,他就可以帮到她,他就可以大声地说我爱你,可以要求好嫁给他。可是,他一无所有,她吃了那么多苦,他怎么能让她陪他继续吃苦呢?
天亮了,她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他拍醒她,她说:我梦到你有钱了,你从我身边路过,看也不看我一眼,我使劲哭……
他说:还是生姜,什么时候才能不孩子气。她黏着他,她说:你那朋友真好。
林之间笑了,还是孩子气。
姜然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林之间手里那些股票解套就一路飙升,林之间赶紧卖掉。他计划着买房子,帮姜然的母亲寻找肾源,兴冲冲地把消息告诉姜然。他说:姑娘,等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他回到他们租的公寓,姜然不在,姜然的东西也都不在了。他从来没那么心慌过。下楼时腿都软了。他害怕她像那次一样一声不响消失了。他希望被一个人套牢,一辈子套牢。
她的电话关机,他去了城中她可能去的一切地方,都没有。他突然想到她母亲那里。如果她不在,他就守在那里吧。
他买了戒指驱车去了那里。他等到天黑,见到她。他说:咱们俩个,其实我才是那个生姜,一点点陷进爱情里,自己还不知道,走了这么多弯路。
她说:我要的是配得起我的爱情的男人。
他拿出戒指,凑到她耳边说: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是什么?
姜汁撞奶。他跟美女私房菜学的。
她半是娇嗔半是害羞地骂他:流氓。
他坏笑:想多了不是?不过,我喜欢你多想。
三十岁的男人终于被一个身体生涩情感丰富的女孩儿收了心,所谓原则,只是不爱时才冠冕堂皇,爱了,没有人能够置身世外,片叶不沾。
林之间的生姜女孩成了辣妹是必然的事情,好在,那道佳肴美味都是他的,他吃不厌。
老鼠嘲笑猫的时候,它身后一定有个鼠洞。流浪过几张床的女人,还可以安置流浪的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