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皇上此举实在是有违祖制,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没有子嗣,这必将为阳国埋下隐患。”
柳半夏不自觉皱起眉头,他实在想不通皇上为何有如此做法,这几年这位少年天子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不失为难得的贤君。只是这遣散后宫,责打众臣,活脱脱就是换了一个人……
“所谓祖制律例都是人定的,先生以为太学的改革制度如何?若是皇上固守陈规,恐怕先生也不可能在这儿安逸地研究学问。”
“这……”
柳半夏无言,突然明白眼前女子恐怕是有备而来,而且是为了万言书的事情。只是,之前两人相谈甚欢,如今对她貌似“别有用心”的做法,居然无法介怀。她说的不错,如果按照规矩,依着自己的年纪,想要在太学馆占有一席之地是不可能的。
“听说先生有一个堂姐一个妹妹都进了宫,一个被先皇打入了冷宫,另一个已经疯癫,可有此事?”
不疾不徐的语调,有着女子少有的镇定,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柳半夏心头剧震,他素来和堂姐感情要好,知道她被打入冷宫心中不知几次替她不平。后来唯一的妹妹再不认得他,本是活泼美丽的人儿却在短短半年发生如此巨变——后宫争斗古来有之,可是一但涉及自己在乎的人,便也觉得那些女子可悲可怜可恨……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半夏才从悲伤中回神,他发现自己当初坚定的意识已经开始动摇。这后宫确实是女子的坟墓,多少鲜活的生命成了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
“可是,遣散后妃前所未有,皇上又无所出……”
纠结来纠结去,还是这个问题,柳半夏最担忧的莫过于纷争再起,民不聊生。
“先生说这样的话,若是皇上听到也会失望吧!见识过他种种出色的政绩之后,你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自己的君主?他既然有此决定,恐怕早有了解决的方法……”
说到最后,她开始大口喘气,显然是情绪太过激动所引起。不顾身后丫鬟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柳半夏,不容他有一丝躲避。
柳半夏无言,心中甚至有些惭愧,他一直称赞当今皇上是有史以来最宽仁的圣君,如今经云姑娘这么一说,自己竟是从未相信过他,这算是不忠么?
“我言尽于此,希望先生好好想一想。若是真的上万言书,到时候也是两败俱伤,终是要削弱阳国的力量……”
“云姑娘果然厉害,连我也被你给说动了。只是,这件事却已经无法挽回。”
柳半夏沉重地开口,看向女子的目光颇有些复杂,心中已经开始后悔,但结局早已经注定。
“难道,先生已经呈上了万言书?”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饶是坐在椅子上仍然虚不受力,像是随时都会昏倒。天意如此,她晚了一步,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小姐,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你这样下去……”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一条命就完了。
香菊搀扶着自家小姐走出太学馆,忧心忡忡地劝告,以小姐的身子,不管是劳心还是劳力都不成。然而她也不能说什么……当初,在小姐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回去不要告诉沧澜,不然我又要被念到臭头……”
想起那总是在她身边唠叨个不停的女子,红唇微微翘起,别人关心总是好的。
“呵呵,我实在是佩服小姐的勇气,居然敢挑战沧澜大人的怒气底限——”
香菊见她“畏缩”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很难有人能够逃过沧澜大人的念功。
“我啊,也不过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秀眉微蹙,她唇畔的笑已经沾了黄连,自嘲地道。心又开始抽痛,为着心里那个人,也为着这样的自己。
他所做所为让她感动,只是她不能,再出现——
“成明?怎么了?”
走了一段路,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兰奉只得停下脚步,就见好友正站在大街正中发呆。看他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刚刚我好像看到倾城了……”
杜成明揉揉眼睛,自我怀疑道,连她自己也不能够相信。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大街上?只是从拐角经过的女子,身形真的和倾城好像,只是那张脸,太过普通了些。
“不可能,丫头消失的时候,我和亦陌都在,她已经走了……”
兰奉心里突然生出些许希望,就算当初的景象是那样的真实,心底还是有个声音悄悄地道:“她可不是普通人,也许,可能,真的还活着……”
可若真是如此,她为什么不肯出来相见?她又怎么舍得亦陌如此自我折磨?想想觉得好笑,今天是怎么了?不但成明开始“发疯”,连他自己也开始不对劲儿。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杜成明摇摇头,也不再深究。心里却不自主地想,刚刚那个女子身体好像很不好,被丫鬟扶着好像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哎,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上心,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了。
万言书?那个柳半夏胆子还真是大,居然弄出这种东西来,以为他会就此妥协么?宵亦陌死死盯着那上面慷慨激昂的陈词,下面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署名,这些只知道死读书的迂腐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