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连忙递上茶水,段智庸叹道,“今日却连个侍候之人都没有,倒是麻烦。”
柳叶笑道,“这不有我在嘛,我去给您打盆水,您先休息休息。”
段智庸点头默许,不一会儿,柳叶便屁颠屁颠的小跑回来,段智庸梳洗完毕后,方才问道,“怎么成功的?”
柳叶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真死一次,就可以,但没有总结出具体结论,似乎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情。”
段智庸叹道,“果真没有捷径吗?你以凡人之躯,死一次尚有一线生机。像我这样的要真死一次,那可真就是死透了,四境都救不回来呀。”
柳叶道,“大师,也不是没有办法,等我练成之后,倒是可以替您传法。”
段智庸轻轻摇了摇头,叹声道,“太晚了,我苦修五十载,仍勘不破最后一步,本想以三脉七轮为引,看看能不能突破,却不像功力太高,反而失去了机会,当年我若是能废功重修,或许已经成了。”
废功重修,这岂是寻常人能做得到,就算放到柳叶身上,也不敢行此险事,每一个成就三境的,都不知道历经多少磨难,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柳叶却道,“大师,我看您不能成就四境在于心结,何不如离开这崇圣寺,行走天涯。”
段智庸摇摇头道,“越到跟前,最后一点尘事就是打磨不干净,心魔便越重,放不下就是放不下,索性走个以力破道的路子,可惜,真的太难,不过后面你可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倒也算承了我的记挂。”
柳叶道,“小子自知红尘心重,道途坎坷,还要多谢大师成全。”
段智庸道,“时也命也,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过你今日前来,是有事吧。”
柳叶尴尬一笑,“逃不过大师法眼,今日前来,就是想看看大师是否安好。”
段智庸道,“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真能陪着他们去玩弄吗?让他们闹腾闹腾,也好,安稳的,不安稳的,起码没有什么遗憾可言,不要像我这样,后半生在枯寂中煎熬。”
柳叶道,“大师,这闹腾的可是无数人命呀。”
段智庸摇头道,“人各有命,我也阻拦不了,也没有能力阻拦。”
柳叶继续道,“大师,当年的事您还是有所介怀吧。”
段智庸闻言冷笑一声,“介怀?不,我一点都不介怀,我是恨,恨之入骨,我恨高家,但我更恨段氏,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亲自了解了他们。”段智庸说着说着,手中的念珠转的更快,碰的一下,段智庸不由手劲过大,竟然将其捏碎了。
柳叶道,“我又不是高泰祥的探子,您不必如此戒备,不过我来是想说一句,高氏这么多年都没倒,今天应该也不会倒,这一点您比我清楚,况且段氏很多人的心思您是懂得,无非是向蒙古投诚而已,到头来,不过大理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新的主人而已,所以您还是不要掺合这件事为好。”
段智庸冷笑道,“这事你果然参与了,我就说嘛,这几年不断有莫名其妙的宋人来,看来是早有预谋。”
柳叶道,“高氏当大理为自己的大理,是坚定的抗蒙者,段氏呢,当大理视作筹码,当作进身之资,您说,我们岂能舍弃天然的盟友?”
段智庸叹道,“孰是孰非,难以论断,不过他们投靠蒙古我也是不同意的,毕竟高氏生根于苍山,对大理百姓还算和善,但蒙古统治,那可真就不一样了,可人就是这样,只能看到眼前之利,哪顾得着未来之弊端。”
柳叶道,“大师既然清楚,何不阻止一番。”
段智庸道,“你还是太年轻,看不全。”
柳叶道,“此言何解?”
段智庸道,“有想法的,一直都是有想法的,压是压不住的,此时解决,还算好,万一等到蒙古再来,矛盾爆发,那大理根本就没有守住的可能,而且那时候的段氏子孙万一叛变,可就是卖国之举,后世再也抬不起头,二来,既然他们想投诚,不表表忠心怎么行?今日之事,无论胜败,对蒙古都算有了个交代,万一以后大理真的沦陷,段家都是处于不败之地,三来,今日就算落败,段氏会灭亡吗?不会,高泰祥也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柳叶闻言,不由真诚赞道,“高,狠,毒,您虽是高僧,但这三点还真是占全了,所有人恐怕都处于你们的算计之中。”
段智庸道,“算计?”段智庸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有算计,只是看清了而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总不能让砧板上的鱼连蹦都不蹦吧,那也太没血气了,作为长辈我没有阻拦,却是不该,但为了万世计较,我也不能强加干预,况且我的想法未必正确,未来还是要交给他们。”
柳叶道,“那您就没有私心在里面?就没有想着借刀杀一些人?”
段智庸道,“别说我,你在这里面又承担了什么角色?”
柳叶沉声道,“我救了高泰祥一命。”
段智庸闻言点了点头,“你这也算做了一件功德事,否则高泰祥死,大理将血流成河。”
柳叶道,“我还以为您会怪罪于我。”
段智庸道,“一切皆有安排,我只是一个听从命运安排的老僧罢了。”
柳叶道,“您当年可不是这样子?”
段智庸诡秘一笑,“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有一些事,你还真是没辙。”话虽如此,但段智庸还是在用力的呼吸四周的空气,彷佛想闻到什么似的。
柳叶看着眼前的段智庸,有些不能理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柳叶双眼一眯道,“大师,可想去看看?也替死后之人超度一番。”
段智庸沉默片刻道,“也好。”
三人便向着苍山的方向进发,高泰祥是苍山莲花峰人,此去蝴蝶泉之前,高泰祥却是要先去莲花峰祭拜先祖,当然也是要请祖地的一些高手出山,而且探子来报,亲眼看见高泰祥上轿出城了,起码段祥平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而去莲花峰,却是必经庆洞的一处村落。
段祥平却没有让人在庆洞这个村落里埋伏,反而让众人都离得比较远,等待他的号令,而段祥平独自一人,在主道上的一处茶肆,静静品茶。
渐渐,由远而近,巨大的嘈杂之声渐起,远处沉烟开始翻滚,近千人的队伍,慢慢靠近,段祥平抬头远望,之前,段祥平心里和手里,也是捏了一把汗的,但事到如今,段祥平整个人反而平静下来,除了死拼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渐渐的便开始有人清除道路两边的闲杂人等,到了段祥平这边之时,段祥平头也没抬,直直的将自己的令牌放在桌子上,那人一见是王爷令牌,立刻一拜,便退走了。不一会儿,一个管事的走了过来,那人一见段祥平便道,“原来是平王在此,小人向您请安了。”
段祥平一见这人,反而心中陡疑起来,“你们大总管呢?怎么我就不值得他过来一趟?”
只听这人道,“大总管早就去前面打前站了,所以留了小子,在这里照料老爷。”
段祥平心中的疑惑更甚,高氏大总管与高泰祥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若是大总管不在此,那轿子里面做的人真就是高泰祥吗?不过段祥平还是道,“麻烦你告诉相爷一声,就说,段祥平想与相爷告个别,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这管事道,“您稍等,我去通秉一声。”说完,这管事便小跑过去,只见不多久,高泰祥的饺子遍缓缓向段祥平这里走来,只见轿夫落轿后,这管事轻轻将帘子拉起,轿中便传来一声沉重而又无力的声音,“段老弟,好久不见。”
段祥平盯了过去,听声音,看样子,还真是高泰祥,段祥平道,“听闻相爷要去治病,所以特来看望一下。”
高泰祥道,“大理城中咱们相距甚近,又何必跑这么老远呢?”
段祥平冷冷道,“高府那个地方太过压抑,还是这里好,山青水秀,说话也自由。”
高泰祥道,“段老弟,你这样的人又何必打机锋。”
段祥平缓缓起身,而高泰祥身边的人则是一惊,纷纷挡在前面,段祥平摇头一笑,“高相爷,高大哥,虽然我对你素来敬佩,但今日,高氏与段氏的恩怨,该有个了结了。”
高泰祥咳了几声道,“段老弟,你素来潇洒,又何必沾染这样的红尘,若你退去,我便不再追究。”
段祥平笑道,“那我还要谢谢相爷大仁大义了?”
高泰祥道,“我素来不想对段氏下手,可惜你们却想置我于死地,你们做过了。”
段祥平朗声笑道,“做过了?我乃堂堂大理皇室王爷,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可是在大理城中,竟然不如你们的一个管家说话有用,你说到底是谁做过了?”
高泰祥道,“这也是不是一代两代的恩怨,况且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亏待你们,安安心心的享受富贵不好吗?”
段祥平笑道,“你放心,以后就由你们安安心心享受富贵,我来替你们做主。”
高泰祥道,“来人,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