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和季芬芳的婚礼定在了10月10日那天,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季芬芳的父母也早就从法国赶回来帮着准备。
蓝晴晴觉得她既怕那天,又期待那天的到来,她想过把伴娘的位子让给秦米莉,秦米莉却拒绝了,她有她的骄傲。
这是一个空气清爽的早晨,昨晚刚下了一场小雨,早上起来,路上还有湿润的水迹,但白云和阳光已经预先为人们打造了一个好心情,尤其是为了参加婚礼的人们。
婚礼将在两小时后开始,为了婚礼,两家的父母大手笔地包下了这栋有着浓郁欧洲风的6号公馆,从大门口到要举行仪式的院子里,一路布满了白红相间的新鲜玫瑰。本城的名人们也纷纷到访,更有几名报社记者守在了门口,虽说被客气的门童挡在了外面,但能随便抓到一点新闻,总是好的。
新娘的准备室里热闹非凡,到处都是花球和缎带,沈娅萍忙忙碌碌地找一个新娘头上要戴的小皇冠,找了半天,只得回头叫道:“晴晴,晴晴?”
“小阿姨出去了。”做花童的小女孩坐在沙发上吃蛋糕,抬起脸来答道。
“哦,好,哎呀,小瓜,看你的脸,来来,我们擦擦,蛋糕弄到衣服上就不好了。”沈娅萍转身找纸巾,正看到蓝晴晴推门进来。
“晴晴,我正找你呢,你嫂子的皇冠,你看到没?”
“我就是去拿这个了,在设计师那儿呢。”蓝晴晴微笑着将手上的珠宝盒放到桌上。
晴晴今天化的妆很甜美,却仍给人一种安静羞怯的气质,她穿着一件线条流程的粉色小礼服,很好地衬托出了她那纤细的身材。
“吓我一跳,刚才我就怕忘了拿这个,你……”沈娅萍话还未说完,里屋突然传出一阵热烈的拍掌声和欢呼声。
笑闹中,里间众星捧月般拥出一群女孩子,簇拥着季芬芳走了出来,个个手忙脚乱地帮她理着婚纱,她们大多是季芬芳的表姐妹,千里迢迢地从法国和外地来参加婚礼。
新娘永远是婚礼上最美丽的,因为她们有爱神在其面颊上装点,那种从里到外的幸福的笑容和光彩,无人能够与之相比。
与蓝晴晴的柔美娇小不同,季芬芳天生身材高挑,眉宇间又有那种家境优裕又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才有的优雅感。身上的那件婚纱,设计简单大气,却于细微处见了功夫,更衬得她光彩照人,亭亭玉立。
“妈……”见了沈娅萍,季芬芳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晴晴,这婚纱怎么样……”
“哎呀,这么好看!”沈娅萍惊喜地低呼一声,上前拉着季芬芳左看右看,朝着季母笑道,“还是妈妈的基因好,才能生得出这么美的女儿!”
“瞧沈姐你说的。”季母也得意地微笑,两人笑谈起来。季芬芳羞涩地转向蓝晴晴:“晴晴,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蓝晴晴一直没说话,眼下一开口,声音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微微发涩,“我哥真会设计,芬芳姐,你穿着真好看……”
“就是!”季芬芳的一名女伴得意地拨弄了一下她的珍珠耳环,“好羡慕啊,新郎亲自为自己的新娘设计婚纱,这样的新郎有几个?芬芳,有个画家老公可真幸福!”
“以前听说有钱人结婚都是去巴黎、意大利什么的买婚纱的,芬芳你就最好了,老公还是国内现在最一流的画家,你这婚纱起码值个二三十万的吧?”另一名女伴笑道。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有人在叫着让新娘将头纱戴起来,让摄影师进来拍照。蓝晴晴走到桌边,开始拆珠宝盒的缎带。她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窗户虽然开着,但屋子里的香味太浓烈了,香水、玫瑰花和化妆品的味道搅和在一起,这味道让她喘不过气来。
盒子被打开了,小巧的皇冠安静地躺在那里,这璀璨的皇冠,按照司仪的安排,其实会由她的哥哥——新郎秦朗亲自戴到季芬芳的头上,接下来还会朗诵一首诗。
晴晴看着皇冠,想起了彩排那天自己被沈娅萍推去走位的一幕。
本来彩排只是和着音乐走完流程就可以的事情。但秦朗却异乎寻常的认真,他一直紧紧地握着蓝晴晴的手,她几次想甩开,却总是被他轻易地按住。他们一步一步地穿过花门,走到院子中,站到司仪面前。司仪是秦朗在法国留学时候的同学,略带敷衍地提问眼前的一对“新人”。秦朗却认真而虔诚地回答他的每一句话,直到连“司仪”都忍不住开他玩笑:“老秦,你可真认真啊,放轻松点,真要到了那天,你以后想轻松都没机会了,你是人家的人喽!”
“少废话,接着说你的。”秦朗瞪他一眼。
“司仪”耸了耸肩。
那时的蓝晴晴却紧张得快要疯了。
这一切的感觉太诡异了,就好像结婚的是他们两人一样。交换戒指的时刻,秦朗从怀中取出戒指盒,“司仪”在一旁一边念台词一边与摄影师交流,指点他到时候站的位置。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彼此看着对方,彼此都不说话。
秦朗慢慢地捧起蓝晴晴的手,他低头看了看,摩挲了一下蓝晴晴的无名指,想要把戒指戴到蓝晴晴的手上。
蓝晴晴却如触电般,猛地甩开了哥哥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向洗手间。
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晴晴,晴晴?”季芬芳不安地叫着她,蓝晴晴回过神来,笑道:“芬芳姐,怎么了?”
“秦朗在哪里?他在哪里?”季芬芳有些六神无主,身旁的一个女伴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忍不住想见他了?等一下,你就可以几十年面对他了,从早到晚哦——”
众人都笑了起来,沈娅萍笑道:“米莉和施昂去接他,估计现在已经出了门了。”她话音刚落,蓝晴晴的手机响了,她接了起来,“喂,施昂?你们已经接到新郎了?太好了,我们这边很顺利。”
季芬芳的脸上多了一些从容,重新笑了起来。
去接新郎的礼车上,施昂、秦米莉、秦朗坐在一起,三个人彼此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路上偏偏堵起了车,施昂有点心焦,“真烦躁,偏偏今天堵。”
车行缓慢,幸好还有时间,施昂打开音乐,他听了听,笑道:“这是谁放的老歌?”
秦朗却回过神来,这首歌,正是十年前少年的他,为了鼓励秦晴竞选而给她点的那首。他想起往事,一时心中感慨,只好朝窗外看去。
今天的琴岛交通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了,通外郊外公馆的那条道尤其堵,车开开停停,终于在海滩公路那边又停了下来。
海滩上只有两个小孩在玩,一男一女,他们彼此追赶笑闹着,不时抓起一把沙子扔向对方,玩得很开心,秦朗被吸引,他按下车窗,孩子们的笑声隐隐传来。
一时间仿佛一切都已经静止,过去的一切似乎又回来了。再没有十年的时间,再没有曾经痛苦的分离,看着这对孩子,他的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小女孩突然摔倒了,小男孩跑过来扶起她,帮她拍拍裙子上的沙土,亲了她一口,小女孩破涕为笑,两个人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秦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猛地推开车门,向着海滩跑去。
秦米莉和施昂大惊,秦米莉尖叫道:“哥!你去哪儿——”
施昂也慌了手脚,他刚要打开车门,前面的车却已经挪出了空隙,后面的车开始鸣笛催促,他只得咬着牙将车开前一步:“米莉!你守着!”这才跳下车去。
晚了一步,秦朗已经跑远了,施昂在后面远远地越过车流和人群追着,大叫道:“秦朗!你给我站住!你疯了吗?你去哪儿?”
他没有追上。
公馆里所有的人还不知道这件事,秦朗的手机又扔在了车里,施昂想来想去,不敢告诉别人,只得打电话给张精致,告诉了她这件事。
张精致正把蓝雪峰从宴会厅里拉了出来,听了后已经傻了,她原地转了四圈,终于还是跑到新娘化妆室,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蓝晴晴。
“他没带手机,你知道他现在最有可能在哪儿吗?”张精致问道。
蓝晴晴已经蒙了,她脑子眩晕着看着张精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我哥不见了?”她定定神,突然反应了过来,把手上的包交给张精致,“我去追他回来!”
“那得快点了,离婚礼开始就只有一个半小时了!”张精致着急地道,“施昂和米莉现在还堵在路上,只能拿这个当理由了,你可千万要回来!”
“我知道!”蓝晴晴深吸一口气,“这里交给你了,如果我爸妈找我,你记得帮我圆一下。”她匆匆跑出了大门,张精致看着她的背影,仍不住在心里祈祷,事情可千万别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蓝晴晴穿着伴娘礼服,她偷偷地趁人不注意出了门,叫上一辆出租车,径直去往她和秦朗的那片海滩。
她下了出租车,一路狂奔来到海滩,极目四顾,果然远远地看到了正在沙滩上画画的秦朗。他正拿着一根被海水冲上来的树枝,认真而专注地画着什么,蓝晴晴跑过去,叫道:“哥!你来这儿干什么!”
“很久以前,有个小女孩曾经追着问我,在沙滩上画的那幅画像是谁,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告诉她……”秦朗淡淡地道,“刚才,我坐在车里,又看见一个在沙滩上画画的小男孩。”秦朗直起身来,看着正因为跑得太急的蓝晴晴,“我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