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就不用,那么凶干吗?”
沈诗年瞥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风轻轻柔柔的,吹拂在身上舒服得让人忘记一切烦恼,诱哄着人升起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念头。
但是村里除了老人和小孩,其他年龄的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愿意背井离乡,去到陌生的城市努力打拼,努力站稳脚跟。
树影斑驳,阳光忽明忽暗,柔柔地抚摸着沈诗年。她觉得思绪越来越远,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靠在树上有些犯困,但是身边还有个人,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去睡午觉。
便只能跟温子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迷迷糊糊地,她突然想到自己答应给温子孺打枣吃的。
然后她掐了一下自己,突然睁开了眼睛,让一直盯着她的温子孺吓了一跳。
“现在姥姥姥爷在睡觉,过一会我给你打枣。”
“什么?”
“枣子呀。”沈诗年指了指井台的方向,“先前我瞧了,有不少都红了。可惜太高了,不太好弄。”
温子孺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树木高大,树叶浓密,并没有看见她说的枣子。
“好。”他轻声应着。
她既然要给他打枣,打就是了。
得了回应,沈诗年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一共有四棵枣树的,有一棵被雷劈了,只剩三棵了,两棵母树,一棵公树。有时候结的枣子很多,有时候都不够鸟吃的……”
声音越来越轻,温子孺要很仔细才能听见。
然后他竟然也慢慢睡着了,只是心里想着事,没睡安稳。
他实在有些累了,不仅是上午的农活,还有昨天的自行车骑行。
他从没骑过那么久的自行车,实在累极了,但是他不愿意在沈诗年面前露怯。所以一直强撑着,直到力竭,没出息地跟着她走了回来。
骑车的时候他就在想,沈诗年是多么顽强的一个女孩子呀,那么远的路,她竟然每个星期都会骑着车回去。
她姥姥姥爷一定不知道,为了回来一趟,她要流多少汗。
思绪越来越凝滞,他彻底进入了梦乡。
姥姥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靠着树睡着的两个人,不由叹气:“实在困了,好歹找个凉席铺了躺下来嘛。”
看两个人睡得香,她并没有叫醒两人。见烟囱在冒烟,她去厨房看了看,然后退了柴火,塞了块耐烧的木头疙瘩进去。
从厨房里出来,她想压水浇在地面上降温,怕吵到两人,便只拿了破了洞的衣裳坐在两人不远处缝补着。有虫子落在两人身上,她就拿起身边的竹棍轻轻晃晃,将虫子吓走。
竹棍本来是用来撵鸡的,过了中午最热的时候,鸡鸭都开始活动了。
缝着衣裳,撵着虫子,姥姥突然放下了针,静静看着两人。
少年白净俊秀,自家外孙女虽然黑,但是五官精致,看起来还真是赏心悦目。
家里这么多孩子,沈诗年是最不讲究的,也是最好看的。
当然,谁也比她白一点就是了。
姥姥忍不住慈祥地笑了起来,然后继续缝衣裳。
因为要干农活,难免会挂到衣裳,老人自然舍不得在干活的时候穿儿女孝顺的新衣裳,便整日穿着过去的旧衣裳。破了就缝缝,实在破的不能穿了就剪了当抹布。
不知是做了梦还是怎的,沈诗年搭在腿上的手突然滑了下去,人也跟着醒了过来。
看见姥姥在缝衣裳,沈诗年要去帮忙,就见姥姥示意她别说话。
沈诗年看见了还在睡觉的温子孺,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问姥姥:“你是怎么穿的线?”
姥姥笑着说:“还是你上回帮我穿的,一直没时间,到现在才缝。”
沈诗年点头,答应走之前再帮她多穿几根针,或者直接等她回来了,她给姥姥缝。
目光一转,沈诗年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她指着温子孺的膝盖问:“这是什么?”
姥姥捂嘴,指了指天上。
“啊?”沈诗年小声惊叹,轻声说了个鸟字。
姥姥点头。
沈诗年捂脸,他膝盖上的那一小团白色的东西似乎还没有干,隐隐有液体往下滑落。
从身边扯了一片大叶子和几片薄荷叶,沈诗年蹲在他身边轻轻给他擦拭。
睡了将近一个小时,温子孺差不多要醒了,所以当沈诗年一碰到他,他就睁开了眼睛。
察觉到他醒过来的沈诗年动作一顿,见他还有些迷瞪,她快速将他膝盖上的东西给擦掉。
她的动作有些重,温子孺自然感觉到了,他以眼神问她怎么了。
沈诗年故作无事地耸肩:“你的膝盖大概被什么咬了,我给你摘了些薄荷叶子,擦一擦能止痒。”
薄荷叶子很好闻,重要的是能遮盖不好的气味。
温子孺点头:“确实挺清凉的。”
沈诗年吐舌:“是吧。这儿有许多薄荷,你要是要,可以摘一些。晒干了泡水洗澡能驱蚊。还能泡茶喝,凉凉的很舒服。”
温子孺摇头,一抬眼见姥姥也在,不由轻声问好。
姥姥一笑,拿剪刀将线剪断,沈诗年过去帮她穿针,姥姥笑着说缝好了,沈诗年就说留着下回用。
温子孺看着被沈诗年扔到一边的一片比薄荷叶大了许多倍的叶子,有些好奇,他想捡起来,姥姥正好跟他说话:“你渴吗?厨房有凉茶。”
农家的凉茶就是凉白开,最适合夏日饮用。
温子孺摇头,弯腰继续去捡,姥姥笑着说:“别看了,会交好运的。”
少年心中怀疑更甚,但是老人一再阻拦,他也不好坚持,只能作罢。
帮姥姥穿好针线,沈诗年笑着说要给他打枣吃。
“前两天还有熟透了自己掉下来的枣子呢。”姥姥跟着一起来到了树底下,她的脊背已经驼了,挺不直,只能歪着头往上看。
沈诗年抬头望了望树,笑着说去找竹棍。
她跑得很快,温子孺好不容易才追上她。
“你追过来干什么?”沈诗年让他快回去等着,“我一会就回去了,不走远。”
“没关系。”温子孺到底是好奇刚才她拿那片大树叶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沈诗年忍笑,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温子孺想要翻白眼,想起她说自己翻白眼的样子实在不雅观,到底忍住了,只又拿话去问她。
无奈至极,沈诗年转移话题:“你要不要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呀?万一他们中间回来却没看见你,可能会担心的。”
“不会的。”温子孺神情一顿,很快恢复了正常,他问,“你不是说去找竹棍,上哪里找?”
“这儿呀。”沈诗年扬了扬头,“这不就是现成的竹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