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弹剑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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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纨绔少年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义气尽,贱妾何聊生。”

朱尔玳身披霞帔在虞姬墓前翩翩起舞,泪流满面。

跟随他的两个侍童名唤追星、逐月的,亦一身女装扮成丫鬟模样。追星手把花篮,轻拈玉手,将五月榴花缓缓洒向长满野草的虞姬墓,飞红点点;逐月则朱唇含箫,宫商羽角,演绎四面埋伏。

“公子,你可谓天下最痴情之人,就是唐明皇也不能和你相比。不过闹腾这么一阵子了,你也该饿了吧?”追星一旁提醒。

“是呀,我听说城南有一家符离集烧鸡店,乃当地名吃,咱们每人一只,也算纪念虞姬了。”逐月补充道。

朱尔玳闻言停了下来。他看了看贡品,不过是些桃杏瓜果。

“追星,你速去城南买两只烧鸡和酒来,祭奠虞姬,理当隆重些。”

“好嘞!”追星乐坏了,冲逐月吐了吐舌头,一蹦三跳而去,先大吃一顿再说!

“逐月。”

“公子。”这次的好差事没轮到自己,逐月失望之极。

“继续奏乐。”朱尔玳言罢,长袖挥动,衣袂飘飘,迎风而舞。

“虞兮奈何,自古红颜多薄命;姬耶安在,独留青冢向黄昏。”舞到动情处,念及花飞花,朱尔玳再次泪下。

在他的眼里,花飞花乃旷古第一美人。花飞花所生,即为他而来,她沦落烟花,是老天特意安排一个施救的机会。他要娶她,要成就古今第一佳话,无奈东风恶、欢情薄,父母设计,飞花远离,落入魑魅魍魉之手,生死不明。想不到数月前扬州一别,竟成绝唱!

朱尔玳凝望虞姬青冢。

霸王虞姬,一个盖世英雄,一个旷世美女,虽被围垓下不免死别,但毕竟两情相悦,曾长相厮守、花好月圆,但自己和花飞花却惊鸿一瞥,连温情缠绵的话语何曾说过?

“公子,烧鸡来啦!”

逐月看见追星远远奔来,喜不自胜,急忙掖了箫迎上前去。

“住嘴!”

逐月正欲从追星手中抢过烧鸡狂啃,朱尔玳大怒。

逐月无奈,瞥了一眼满嘴流油的追星,恨恨地后退一旁。

追星暗自偷乐。他将手中的酒食恭敬地摆放在虞姬墓前。

“公子,你祭奠虞姬,为惊天地动鬼神之举,俗语云:心诚则灵,如你虔诚祷告,说不定天界虞姬会为公子的情义感动,安排机缘,让你和花小姐再次相见呢!公子,我俩先回避一时,留个天地清净,倘若神灵降临、成人之美,公子亦不枉此行。”

朱尔玳挥了挥衣袖,追星、逐月趁机逃走。

两人转了弯,来到一片颓墙下,追星自鼓囊囊的怀中掏出一只烧鸡来,又随手从后腰摸出一个葫芦。

“好哥哥!”逐月感动地眼泪要留下来了。

“得,咱们谁跟谁呀,快吃吧,上等的好酒!”追星哈哈大笑。

逐月狂饮大嚼一通,吃的满鼻子满脸。

“哥哥,你说咱们凤阳府什么漂亮娘们没有,公子为何单单看中了一个妓女?妓女再漂亮终归不过是个妓女,逢场作戏也罢了,难道还能娶她做老婆?”

“哈哈,老弟,你这就不懂了。良家女子虽端庄大方、温文尔雅,但好看不中用呀,不解风月不懂风情,所以自古儿郎爱青楼。那个宋徽宗后宫佳丽三千,不还是惦记歌妓李师师吗?咱们家公子正值妙龄,情窦初开,风流风流也在所难免。不过这离家出走,千里寻访,有点儿过了头。”

“那姑娘长相确实万里挑一,我见第一面魂儿差点被勾了去!”

“是呀,唉,只是可惜流落烟花巷,空负好儿郎!听说这女子是为了给家人治病筹钱,才不得已而为之。后来,还因为她惹得那些达官贵人们争风吃醋,很多人掉了脑袋。”

逐月把鸡骨头咬得巴巴作响,符离集的烧鸡果然名不虚传,连骨头都是酥的。

“谁曾料到杀人者竟是泰山派宋泰乾掌门的大弟子宋人宝?宋泰乾教徒无方呐,不仅自己身败名裂,也将泰山派拱手让给赣南神剑冷冷冷。”

“结果咱们公子钟情的那个花飞花,被两个妖精捉去了,生死不明。”

魑魅魍魉是传说中山林里的鬼怪,武林奇人花痴和王良又装扮怪异、行为诡秘,被认定为鬼怪亦不足为奇。

“你们两个狗奴才,偷偷摸摸地干什么!?”朱尔玳一声断喝。

逐月嘴里含着一块鸡脯肉,听到朱尔玳的呵斥吓得差点噎死,竟硬生生地将整块肌肉吞了下去,半天说不出话来。

“花小姐被两个妖精捉去了,我们俩正商议怎么捉鬼呢。说来也巧,奴才去买酒肉时看见街市上有许多卖钟馗画的,灵璧人是非常崇拜钟馗的,传说钟馗是捉鬼的好手,家里请了他必保一生平安!如果我们请了钟馗爷,那掠走花小姐的妖精还不吓得魂飞魄散,乖乖地交出花小姐?”

还是追星反应快,经他这么巴拉巴拉一说,朱尔玳居然相信了。

“此计甚好,可到哪儿去找钟馗呢?”

“灵璧人既然信奉钟馗,必修有寺庙,我们去向当地人打听打听。”

灵璧果然有座钟馗庙,朱尔玳刚踏进庙门,便见眼前一手持宝剑、满脸虬髯的红衣大汉瞪起大眼,怒气冲冲地扑向自己,吓得他哎呀一声跌坐在庙门的门槛上。

“鬼呀,捉鬼呀!”

朱尔玳大叫。

“哪来的鬼,鬼敢进钟馗爷的门儿?”一个癞头汉子笑嘻嘻地走过来,他是这儿的看门人。

追星、逐月急忙扶起朱尔玳。

“公子爷,这便是我们要找的捉鬼的钟馗爷!”

“是钟馗爷?”

“没错,是钟馗爷,钟馗爷长大高大威猛,妖魔鬼怪无不闻风丧胆!”

朱尔玳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小鸡啄食一般。

“钟馗爷,替我捉鬼吧,我家娘子被妖精捉去了!钟馗爷,您老人家若帮我找回娘子,本公子定给您塑个金身!”

癞头汉子闻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忙向前询问详情。追星怕朱尔玳泄露身份,抢在前面接过话,言称公子乃淮南大户,去年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妻子,不想回家探亲时走失,至今下落不明。因是在途中经过的乱坟堆走失,故怀疑为鬼怪所为,我家公子闻灵璧钟馗擅长捉鬼,特来拜谒,祈求钟馗爷显灵,捉鬼降妖,探寻娘子下落。

“哈哈,你们算是找对地方了!前几日,南郊李家大小姐出门玩耍,突然不见踪影,李家人将整个灵璧城找了个遍,也没发现大小姐的去处。李员外情急之下,想起钟馗爷来,恳求钟馗爷帮他找回女儿。夜里,我正在酣睡,钟馗爷突然现身,那真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我急忙磕头,钟馗爷拉我起来,给了我衣帽宝剑,喏,和钟馗爷身上穿得一模一样!钟馗爷说,当今乱世,鬼怪太多,他老人家一时抽不出身帮李员外捉鬼,念我长年为他看守庙宇,决定收我为徒,赐给我衣帽宝剑,代他捉鬼。随后,他老人家又教了我一些捉鬼的诀窍。次日醒来时,果然看见身边有一套衣帽宝剑。于是就去了李家,按照钟馗爷教授的法子,捉了一个死去的老鳏夫,原来它将李家大小姐掠了去准备做媳妇儿。李员外见女儿平安回来,感激不尽,赠了我两千纹银,我要银子何用?不过是想修缮一下钟馗爷的庙堂,让他老人家住得富丽堂皇些罢了!”

“我家娘子是在外地被鬼怪掠了去,叔叔大慈大悲,和我一起去捉鬼吧?”

朱尔玳连连鞠躬。

“不可,我若去了,谁照顾钟馗爷?此法不妥。”癞头汉子断然拒绝。

“那,要不叔叔今天夜里回禀钟馗爷,烦请他老人家走一遭?”逐月插嘴道。

“我刚才说了,他老人家很忙,那些王爷公卿、达官贵人家的鬼都捉不完,哪有空闲为你等分神!”癞头汉子鄙夷地白了他一眼。

“我老子也是——”

追星不待朱尔玳说完,急忙岔开。

“那李员外出两千纹银,我们出四千!”

癞头汉子双眼放光。

“这个——也罢!我将钟馗爷赐我的衣帽宝剑赠给你们,这位公子穿了衣帽,到了那位小姐失踪的地方,按我教的法子做,定能降魔杵怪,找回你家娘子。”

朱尔玳大喜,急忙命追星掏出银票,自己跪下磕头,嘴里连喊师父。

癞头汉子看见追星掏出大把银票,厚厚一匝足有一万两,暗自后悔要价太低。他接了银票仔细看了,方揣进贴身口袋,转身去钟馗神像的后面把衣帽宝剑取出交给朱尔玳,又胡乱编写个从半仙儿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低声吩咐朱尔玳。

朱尔玳慌忙接了衣帽,磕头谢过癞头师父,匆忙和追星、逐月一起出了寺庙,直奔山东而去。

癞头汉子见他们走开,赶紧拿出银票看了又看,喜笑颜开。他又担心这三个人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性命难保,便慌里慌张地收拾行囊向南京方向逃去。南京城,是太祖皇帝的皇都,车水马龙,烟柳繁华;珍馐如山,美人如织。有了这些银票,癞头汉子大可逍遥快活,醉淫卧饱,在温柔乡里鸳飞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