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偏西,热力依然不减。地处南方,潮湿闷热,体表感觉比实际温度要高,稍微动动就一身汗。
远处的山上,树木经不起太阳考验,耷拉着的树叶一副无精打采,仿佛也在叫渴。只有茶籽树叶片肥厚,还能敌住太阳的炙烤。茶籽树是一种南方常见的灌木,漫山遍野都是,低矮,粗壮,纸条富有韧性,是农村的孩子经常攀爬嘻戏地方。
由于茶籽树的抵挡庇护,树下的蕨类倒也茂盛,长有一尺来高,也是由于茶籽树的遮挡,蕨类不是很稠密,稀稀拉拉,伴着掉落的茶籽叶,也能应付孩子打柴的需要。
路边有眼泉水,水质清凉,不管大人孩子都喜欢坐那里歇息,是路人歇脚的好地方。泉水从石缝流出,细密。
因山形类似虎爪,客家人都很讲究风水,泉也就有了个霸气的名字:虎爪泉。
过了泉眼,再往里一里路样子,是一个破败的农房,听老人说,是郑姓的祖地。
也不知道那些郑姓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了,反正只有几间快倒的泥墙,西下的阳光照在斑驳的墙上有些诡异,尽管这样,还是孩子们的乐土,嬉闹。夏天可以遮阳,从家里带出来的瓶子在虎爪泉装满水,带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扑克,那时也还没有斗地主,只是打一一种叫三七八坦灰的扑克游戏,抓到三,七,八,皮蛋,老凯就可以叫三七八坦灰,类似王炸,比大王都大,论个也是老凯,皮蛋,八,七,三,再就是大王小王这样排,没有一点物质的彩头,但也能玩个半天,也许是孩子的阿片受体浓度高吧,要换大些就没人玩了。
扑克是杂色的,显然不是同一副扑克,也许是今天少了一张黑桃六,明天少了一张方块九,就把别的牌用笔改写,也画黑桃,红桃,方块,草花,反正能打。
家境好些的孩子也能从家里偷些吃的,那就是很开心的了,那些孩子也不会白偷,他们可以耍赖皮,因为有吃的,也可以让着他们些。
家里偷来的也没有现在孩子的辣条,米糕类好吃的,无非就是些咸菜,豆夹类的。
太阳渐渐挨近山岗,大家的水也差不多喝完了,打牌也打得有些无趣了,气温下降些许,有一丝凉风吹来,才收拾好自己的刀,绳,再吵上几句,去往砍柴火的路人。
天边的云也多了起来,不知道是风吹来的,还是跟着太阳追来的,形状也变得曼妙很多,像狗,像龙,像马。太阳也躲到云层的后面,反射出来,厚重的云层折射出红色的光,那时也没读什么书,也就不知道血色残阳的悲壮,感觉就是很亮很明。
太阳的下山也加快速度,瞬间掉进大山里,风也大些,感觉无比惬意,行人也加快脚步,没有刚才打牌的风度,得抓紧时间砍好柴火回家。
到了山上才发现今天的背,这山上前几天才来过,光秃秃的,茶籽树下蕨类没多少,茶籽叶更是荡然无存,黄土上露出几条前几天耙子耙过的痕迹。唉!往前走吧,再找找看。
转过山嘴,几个人眼睛都直了,天无绝人之路,倒看到几摊松树枝,这才想起,就在上次砍柴时候看到大人砍了松树去架桥,可能是大人忘记来驼回去,也可能是大人这几天忙,没空来。
到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几个人稍稍估计下,一人可以分多少,回去可以交差。显然有了组织者,喊道:不要抢,把松树枝拖到空地再说。组织者也是年龄大些的,更有力气的,这就是社会的要素,区别于猴群的主要依据。经过多年的砍伐,大些松树所剩无几,可以架桥的更是凤毛麟角,都是些离路很远的地方才能幸存下来,有时几座山也找不出能架桥的松树了。
树长得偏僻,加大松树枝搬运的难度有时还得几个人合力才能拉动,幸运的是从捡松树枝到路边的空地没有蕨类的拉扯,但仍然让我们感到累,虽然太阳下山了,风吹来了凉爽,经不住高强度的劳动,还是出汗了。
分次搬,合力拉扯,累吧,还是被捡来的喜悦冲淡了,也唱些学校学来的歌,从松树的生长地方拉扯到路边空地,手也划破了,山上蕨类没有了,野刺倒不少,拉着裤脚,拉开腿上的皮,血也流些,都顾不得了,现在想到的是尽快把松树枝拖到路边的空地。组织者自己也动手,把最大的松树枝拉扯到边上,再用刀砍了,分解成更小的,又安排别人拉扯,高强度的劳动加快了水分的流失,口干得不行,因为手的用力,加快血液循环,也加快了对脑运送,脸上绯红绯红,渐渐手也软了,腿也没有了刚才有力,嗓子更是要冒火,这才后悔刚才应该留些水,到现在喝,比蜜甜,比油香,现在只有咂吧咂吧嘴,想歇又不敢歇,但还是高兴的,毕竟是捡来的。
小孩嘛,过了累时候,慢慢也适应些,就像跑步经过了假疲劳一样渐渐手也更有力气了腿也更强壮些,嘴也没有刚才那么干了,拉扯松树枝也更快些,临近天擦黑的时候,还是把所有松树枝拉扯到路边空地。
因为出汗了,风吹来倒有些冷了,那时的山村气温下降快,没有城市更闷热。经过折腾,大家明显感觉到饿。冷倒好些,动作快些,就不会太冷,就是饿越来越占据头脑,摸摸身上,仅有些咸菜屑也从兜里翻出,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了,和些树屑倒进嘴里,旁边的也看着你嘴动自己也不自觉嘴动,仿佛自己嘴动动也能增加力气,所谓“嘴动三分力”吧。
分好松树枝,各自捆好,当然了,偷来吃的人还是能多分些,这也许是人性的弱点,没有公平,没有争议,似乎都是应该这样的,也许期待下次偷来的还会偷来更好吃的。
月光弥漫开来的时候,我们借着月光也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