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他们在余因家里吃着火锅,刷着大叔的视频,一遍又一遍。小陆看得尤其开心,嘻嘻直笑。杨师师用肩膀撞撞她:“今天不用陪男友?”
“他在加班呢。”小陆夹起一片肉,想了想,又放到身旁的麻醉医生碗里,“今天还是吃素吧,减减肥,嘻。”
小马隔着火锅的蒸汽看着小陆,觉得她越发明艳自信。他用筷子夹起一粒墨鱼丸,鱼丸又白有弹,他突然联想起小陆的肌肤触感。放到嘴里咀嚼,想象她那白白的手圈住另一个男人的手臂,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过了一会,刘婉婉也带着袁子来了。两人刚结婚,还是一脸甜蜜的模样。作为孕妇的廖敏非常敏感,看出来刘婉婉有点浮肿,也不施脂粉,把她叫到一旁问,果然刚怀孕了,还不到三个月。
“那你还在收容中心做吗?”廖敏问。
“当然。要身体力行地宣传,怀孕也可以养猫狗,也不能抛弃它们呀。”刘婉婉微笑,“不过一些还没打过疫苗的病猫病犬,暂时不能接触。所以现在需要更多人手帮忙。”
余果跟熊季汝在阳台上,摆弄烧烤架。熊季汝问:“你们平时都这么热闹吗?”
“是啊。”余果收回手,看一眼鸡翅。做得真失败,居然一边烤焦了,一边没熟透。
余因走到阳台上,开始高谈阔论他对这次医闹的见解:“一般来说,宠物主人对治疗的期望值都很高。觉得有医生在,就应该什么病都能治。他们对医学知识也不了解,也不懂疾病的变化和发展规律,一旦病情恶化甚至死亡,他们无法理解,进而产生怨恨……”
大家都在各自聊天,没人听他说话。
他只得找救星一样,看向自己老婆。没想到连廖敏都在跟人聊天。她正低声问杨师师:“苟岚跟苗江怎样了?”
杨师师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苟岚去了印尼,也没说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渣男。”她最后狠狠点评。
廖敏对苟岚印象挺好。光是他在胡昕失踪期间,替她照顾爷爷的事,就让她另眼相看。不过这种个性太过自由的人,也是无法停留在一个地方,在一个人身边的吧。
杨师师突然说起,朱鹭从新加坡回来了。
“一个人?”廖敏问。
“不,听说是汪少的哥哥回国定居了,她也就回来了。自从汪少龙受伤后,她就飞过去那边,一直帮他打点一切,他爸妈非常喜欢她,都认定她是媳妇了。”杨师师悄声八卦。
廖敏明白老人家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汪少龙是否能够放得下胡昕。如果他放不下,以朱鹭这样的高傲脾性,会甘心自己不是男人心目中的唯一吗。
余因突然喊:“苗江呢?汪少风呢?怎么还没来!”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门一开,两人站在门外,汪少风两只手提着两个大袋子,都是食物和饮料。苗江怀里抱着一大袋猫粮狗粮,准备给余因家猫狗也来一场小小盛宴。
余果平时总是说,可怜老哥家的几个熊孩子,就是诺亚动物医院的血库。哪只动物需要输血,就找它们来献身,还不发光荣证。
小陆见到汪少风进来,问他:“你不是要带个女朋友过来?”
汪少风纠正:“是约会对象。”
“那人呢?”余果也从阳台上走出来,对汪少风的约会对象非常好奇。
汪少风进门后,脱下外套,挂好。他转身说:“我上次过来余因这儿拿东西,她刚好也在,一进门就转身出去了,说受不了一股狗味儿。”
众人长长“噫”了一声,七嘴八舌,说受不了这股味的人,怎么跟宠物医生一起。有人不怀好意地叫他甩了人家。廖敏笑:“你们不要多嘴!那是汪少的事!”
即使已经跟熊季汝一起,但余果见到汪少风,偶尔仍会心动。她趁着没人注意,问嫂嫂,那个女的长什么样。廖敏笑说,她不记得了。
其实不是不记得。
她是不好意思说。
那个女孩儿,跟初来诺亚的苗江长得有点像。不过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吧。清秀白皙的女孩子,看起来都差不多。她现在看汪少风,觉得他没什么异样的,跟苗江像是普通同事关系。
大伙儿围着烧烤架或者火锅,闹作一团。苗江倒是非常安静,蹲在屋子一角,逗着余因家里的猫狗。
她低声说:“平时真是辛苦你们了呢。”
余因家最小那只猫,非常乖巧地盘在她脚边。
她又说:“还是你们好。”
小猫翻了个身,两只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她笑笑:“比野猫好多了。”
小猫眯了眯眼睛。
余因的女儿趴在全玻璃封闭的阳台上,像一只胖嘟嘟的人形小猫,小短腿爬上凳子,一只手扒着玻璃,大声说:“猫猫!狗狗!”
余果上前把她抱下来,打一下她屁屁。“不可以爬!说了多少遍!危险!”
她委屈地说:“有猫猫!”
廖敏过来抱她:“危险,乖哈。”
女儿拼命摇头,仍然指着外面说:“有狗狗!”
小陆也在阳台上。她接完一个电话,表情疑惑,转过身见汪少风站在那儿抽烟,跟他吐槽:“怎么回事?我男友说,刚刚苟岚把富贵又接回去了。他啥时候回来的?”
汪少风漫不经心,敷衍地点点头。他转过脸,见到一只猫蹿到阳台那儿,苗江追过来。他的目光追随着苗江,联想到苟岚,突然想到了什么。
苗江蹲下身子,抱起猫。猫咪对着窗外,喵呜了一声。
余因女儿还在大喊:“猫猫!狗狗!”非常倔强。
苗江跟廖敏、小陆、汪少风,同时往阳台外面看去。
楼下站着苟岚。他一手拖着个红白蓝大麻包袋,还挽了狗绳牵着富贵,另一只手提着个笼子,里面趴着一只猫。他抬头往上望,刚好看到他们四人低头往下瞧。
廖敏注意到他手里拿着手机,回头冲余因说:“你是不是没看手机啊?”
果然,余因手机压在沙发靠枕下,调了静音,有十二个苟岚的未接来电。
他赶紧回电,苟岚在电话那边说:“我被房东赶出来了,东西都扔出去了。没地方去。带上富贵它们来投靠你。你在哪栋啊,我忘了。”
余因手上都是蛋糕,手机免提将苟岚的声音全屋播送。苗江在阳台上听到了,静了静。她慢慢抬头,冲廖敏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先走了。”
廖敏猜她不想见到苟岚。一心要挽留,又不知他们碰面会多尴尬,只好说些下次再来之类的场面话。
苗江不让他们送。她到走廊上等电梯。三台电梯里,有一台坏了正在修,有一台一直停在最顶楼,有一台正缓缓由下至上。
她看着那个从下至上的数字不断变化,想了想,决定走楼梯。
刚转身,电梯门开了,背后一阵狗吠声。富贵一眼见到她,欢快地冲她奔过来,咬住她衣角。苟岚一手拖着大袋子,一手牵狗绳,拉都拉不住。
苗江蹲下身,摸摸富贵的脑袋。它很开心,冲她喊。
苟岚站在那儿,松开提着袋子的手,喊了一声苗江。
笼子里那只猫突然喵呜了一声。
苗江不知道说什么好。
富贵冲着她,汪汪汪又叫起来。
苟岚说:“苗江,富贵不想让你走。”
苗江看一眼富贵,它很开心地冲她摇着尾巴。她说:“富贵也不想你走,但你还是走了,把它丢给其他人。”
“我回来了。不会再走。”
苗江瞥一眼电梯。停在最顶层的电梯开始动,数字一格一格往下跳。
她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走呢?一次又一次被抛弃,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顿了顿,她说,“我是说对富贵。”
电梯在这一格停住,电梯门打开。苗江一转身,匆匆走进去。
苟岚放下笼子,松开袋子,两手朝外一格,啪地按住两边电梯门。他说:“不会走了。我这次到印尼,就是为了接我的崽回来。崽,快喊妈。”
他指了指笼子,里面的猫识时务,恰时喵呜了一声。
苗江问:“你说完了吗?我要走了。”她重重地按下关门按钮。
苟岚又啪地展开两臂,按住电梯门,“我在印尼时候,救下它。当地没有人愿意领养,我离开时给了点钱当地农户,在那儿寄养一阵。”
苗江用手反复按着关门,面无表情:“我赶时间,你说完了吗?说完我要走了。”
“没说完。”苟岚又啪一声,重重将手格在门上,“我还要说。这是一只野猫,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但是我救了它,跟它生活了一段时间,它适应了跟人类一起的生活,它偶尔也会怀念街上的日子,但是它不会想再回到过去。我离开时,它天天在门口张望,等我回来。我回去时,它一眼见到我,向我奔过来。”
苗江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苟岚,你到底想说什么?”
苟岚手一伸,直接将她抱到电梯外,低头一下吻住她的唇。她左手使劲拍他,他动也不动,舌头也伸进去,越吻越深。富贵跟小猫像受到鼓舞,适时地汪汪汪喵喵喵,像一支猫狗协奏曲。
苟岚松开她,前额抵住她的前额,“我想说,野猫也能变成家猫。”
说着,他又搂紧她,深深吻她的嘴唇。
猫狗叫得更大声,像吃瓜观众鼓起掌,闹得隔壁全都把门敞开,跑出来准备骂人。小孩子跑得快,第一个蹦出来,回头大声说“妈妈他们在亲亲!”大人又赶紧给抱回去了。
苗江别开脸:“有人在看。”
苟岚掰过她的脸,追着她的嘴唇亲,“让他们看。”
余因家的门大开,里面的人早跑出来,扒在墙后,人头叠人头,都在看热闹。余因说“果果你的头发掉到我脸上啦我看不清楚”余果说“杨师师你的头别晃来晃去”杨师师说“小陆你别笑太大声他们听到”。
但苗江早听到了,想找地方躲,却被苟岚紧紧搂到胸前。她的脸埋在他衣服皱褶里,他手臂圈得紧,她只觉快要窒息,隐隐还听到诺亚那帮人低声窃笑,富贵在吠,小猫在喵呜,她的心在跳。
他高而瘦,拾掇过,一表人才,衣服散发洗衣液的清香。她像迷路已久的猫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窝,一头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