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野天鹅:童话的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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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法兰克·背叛(2)

这些天来,安妮公主都留在罗马城中。白天,米迦列陪伴她游览罗马,向她介绍这座永恒之城;晚上,在瓦诺莎的旅店里,在博尔金的各个别墅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为她而开。

那一天,外面下着小雨,艾丽莎从二楼窗户往下看,见到他们狩猎归来。米迦列先下了马,又伸出手去扶安妮,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身子在马背上动了动,便温顺地滑下马背,落到米迦列怀中。米迦列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你在想什么呢?”身后突然传来弗雷泽的声音。

她忙回过头去,冲着他一笑,“没什么可想的。”

弗雷泽说:“晚上有宴会呢,你身体好些的话,就要参加了。不然叔叔他……”

艾丽莎知道,教皇疑心自己不满故而装病。她只得一笑,说“我会去。”

在这罗马城中,贵族间的狩猎活动每天继续,舞会乐曲在月色中夜夜响起。安妮在这里唯一的旧相熟就是艾丽莎,所以她总爱邀请对方参加他们的活动。

那天晚上的舞会上,艾丽莎跟一个贵族跳完一支舞,便独自走到长廊上呼吸新鲜空气。突然有人在身后笑着说,“我真爱罗马!”

那是安妮的声音。她轻步走到艾丽莎身边,于是艾丽莎也微笑着,“是,这个是生机勃勃的地方。”

也是个物欲横流的地方。

安妮回头看了看,似乎在确定四周没人,才突然将脸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艾丽莎,我……”

艾丽莎发现她竟满脸通红,只听她支支吾吾着,“你试过接吻吗?”

艾丽莎怔了怔,她已兀自低声说下去:“刚刚,公爵他轻轻吻了我……”她的手放在嘴唇上,“这里。”

说完这几个字,安妮已经满脸通红。艾丽莎心下诧异,这西班牙深宫中长大的少女,尽管与自己差不多同岁,竟仍如此纯真无暇,不禁让人生出羡慕来。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良久,才微微地笑着应和,“那多好。你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又何必害羞呢。”

安妮笑了笑,“是,我知道你来自法兰克,宫廷之爱盛行,我这样子肯定要被你嘲笑了。”她的笑容温暖而甜蜜。

艾丽莎忽然想:如果我跟她一样,父亲尚在,兄弟安好友爱,我是否也能够拥有像她这样的幸福,能够嫁给心爱的男子?

安妮又说,“公爵待我真的是很好的。我听说他原本今天就要离开,但因为我还在罗马,他要晚点才离开。他说,他想多在我身边陪伴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米迦列竟成为一个这样会甜言蜜语的人了?艾丽莎实在难以将他跟那个孤冷禁欲的男子联系起来。也许,他当真在安妮身上找到了需索已久的爱。安妮,是个这样温暖美好的女孩子。

而作为局外人的自己,又能说什么呢?唯有浅浅一笑,应酬地问着,“他当真疼爱你。他是要去哪里?”

“法兰克。”

艾丽莎手中的饰扇掉在地上。

安妮又说,“对了,你也收到了邀请赴法兰克庆宴。你怎么还没出发?”

这正是艾丽莎的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收到邀约的米迦列,出发时间竟在她之前?艾丽莎思忖着,是否雷欧有一些重要事情要跟米迦列商量。

她正慢慢地弯下身去拾起扇子,这时听到安妮羞涩而惊喜地低声唤了声,“公爵——”

艾丽莎站起来,见到米迦列。他的目光飞快从她身上掠过,没有半分停留,便落在了安妮身上。他轻声地:“原来你在这里。”

“嗯,我跟艾丽莎公主谈起你们要到法兰克的事。”

艾丽莎看向米迦列,他并没瞧她一眼。

只听安妮又问,“公爵,你跟艾丽莎公主也许可以一同出发呢。”

米迦列说,“我还没确定要参加。”

安妮歪着脑袋,好奇追问:“为什么?”

艾丽莎心中默想:因为那不过是一个已经消逝了的大国,新诞生继承人的庆贺宴会啊。也许会有些闲来无事的公主贵族会应邀前往,但绝非握有实权的人物——如教皇军首领米迦列。

米迦列只应:“这边事情多。”

安妮笑了起来,眼神清澈,“那真是可惜,我还指望着公爵到法兰克的时候,给我带点美酒回来。”

她说话的时候,脑袋微微一动一动的,有几缕头发落到脸颊旁,煞是可爱。米迦列贴上前去,用手将她的头发拢到耳后。安妮的脸马上红了,米迦列却并不在意,只问,“我不知道原来公主喜欢美酒。”

“不,那是打算送给我的父王和几位哥哥的。”

艾丽莎不忍再看下去——这个公主身上的纯真无邪,还有她所背后的完整家庭——疼爱她的父王,和睦友好的兄弟,都是过去自己同样拥有的。两人的生长环境多么相像呵,只是她一切依旧,艾丽莎却早已形单影只。

那天晚上以后,艾丽莎拒绝掉所有的宴会,只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出发前往法兰克的日子。

那一天,终于到了。米迦列终究还是应约了。三月底的天气里,天气仍冷,但米迦列却穿得并不多,反倒显得裹在厚厚衣物下的艾丽莎异常臃肿。安妮公主走出来,眼里都是不舍,她附在米迦列耳边说着什么,似乎是让他注意安全一类的。

米迦列挥挥手,他们的队伍开始往法兰克方向行进。艾丽莎坐在马背上,忍不住回头看,只见安妮眼眶含泪,仿佛画册上那些贵妇人在露台上挥泪告别骑士爱人。她又看向米迦列,他的背影挺拔,仿佛支撑起博尔金家族的一棵大树。

这一路上,米迦列跟艾丽莎都没有交谈过。就像当初两人刚认识那样,他冷漠而疏离。有好几次她忍不住想与他攀谈,想像当初二人交谈时那样,向他了解更多外部世界的讯息。

但每次她将目光投向他,或是试图走近他,他都会快速转身离开,只留下艾丽莎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艾丽莎不曾想过,原来他竟厌恶自己至此。

这一次,米迦列似乎并不愿意让人知道他要前往法兰克,因此他选择的是泥泞难行的隐蔽远途。一行人沿着河道骑行,越往法兰克方向天气越是寒冷,甚至还下了好几场夹着雪点子的细雨。未融化的冰雪与流沙、淤泥混杂,使得马匹行得极为不安,而晚上搭建帐篷的地面也寒冷不平。

在这期间,尽管艾丽莎淋了雨雪,但仍不停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不能拖后腿,不能成为队伍的包袱。

这一路走得很慢,休息得不足,整整行走了四天之后,才抵达法兰克境内。

当他们沿着那些汇入塞纳河的河流行走时,艾丽莎发现这一带极为熟悉。四处都是泥巴筑成的阴暗小农舍,屋顶上同样以泥巴糊着,然后盖上厚厚的茅草。不远处,有个农妇正在犁地,菜田上插着个稻草人,上面停歇着一只乌鸦。在这一大片农田之间,可以见到远处的小白色建筑物尖顶——那是附近唯一的一座小教堂。

“等等!”当一座小农舍映入眼帘时,艾丽莎勒住马,大声喊了出来。其他人停下马匹,纷纷看向她。

她已经跳下马来,向那座农舍奔去——那是多年前她被王后驱逐出宫时,所寄住过的小农舍。她还记得那个傲慢木讷但内心热情的老妇人,不知道老妇人此刻可好?

门没关,艾丽莎轻轻推开门,见到里面的东西却都已铺上了细细的尘土。似乎已经没有人住一段时间了,她有点轻微的失落,转身要走时,却发现这简陋的小农舍那面空荡荡的墙壁上,竟挂上了一面质地粗糙的画像——

那是雷欧的模样。他戴着黑色帽子,帽檐上别着法兰克王家的徽章,一身暗紫色外套,领口与袖口处金色丝线滚边,交叠双手而坐,神态肃穆。他看上去从未如此严肃,那一瞬间竟让艾丽莎想起了父王。

她怔怔地看着,连身后响起来脚步声也未察觉。直到转身时,才发现米迦列站在身后。他正在抬头看着雷欧的画像,眉心动了动,只是始终未说什么。

艾丽莎感觉到,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到底是哪里,她也说不上来。这些年来,在雷欧身上发生的事还少吗?她还记得在英格兰阴暗的地下室,他将身子埋入被褥间,屈辱地哭泣,只留一个遍布鞭痕的后背给自己妹妹。

只不过,从什么时候开始,法兰克有每家每户都要挂国王画像的传统?再说,雷欧亦非法兰克的国王,不过是护国公。法兰克,应属于路易的遗腹子。

从这小农舍出来后,艾丽莎一路沉默,在想这件事。不一会儿,属于城市的喧嚣声便涌入耳中——她抬起头来,面前是巴黎的城门。雷欧派来迎接米迦列与艾丽莎的队伍,就在城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