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小豆豆他们的生活中,战争逐渐显露出狰狞的面孔。
每-天都有邻居家的叔叔、哥哥们,在太阳旗和“万岁!万岁”的呼喊声中被送走,从此就消失了。吃的东西也渐渐地从商店里消失了。巴学园孩子们带的盒饭的“海的味道”和“山的味道”,也越来越难以实现。妈妈们想方设法,用“紫菜和梅子干”来代表海味和山味,但是,渐渐地连这些也买不到了。什么东西都靠配给,找遍了所有的商店,也买不到一块点心之类的东西。
小豆豆坐电车回家的时候,快到家的前一站叫做“大冈山”,下了车站的台阶,就有一个售货机,放进钱去的话,会有奶糖掉出来。机器上画着奶糖的图案,看起来好吃极了,让人垂诞欲滴。小盒的奶糖五分钱,大盒的一毛钱。但
是,从很久以前,这台机器里就不曾放进过奶糖了。所以,无论多少次放进钱去,无论怎么敲打机器,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掉出来。但是,小豆豆比别人更加固执。
“也许里面还有一盒剩下了呢!”
“也许是奶糖卡在哪里了呢!‘
抱着这个想法,小豆豆每天特意中途下车,把五分钱或者一毛钱塞到机器里,一遍一遍地试着。但是,每次都是“当啷”一声,只有硬币掉了出来。
这时候,爸爸听到有人说,如果到军需工厂,也就是制造武器或者其他军用物资的地方,到那里用小提琴演奏军歌的话,回去的时候,人家就会赠送一些砂糖、大米、羊羹D等食物。这真是个让人高兴的好消息。那个人还说,特别是像小豆豆的爸爸这样曾经被表彰为“优秀音乐家”的人,这样有名的小提琴家,去演奏军歌的话,一定会得到更多的礼物吧。
妈妈问爸爸:
“怎么办呢?要不,去看看?”
的确,音乐会的次数越来越少,更重要的是,出征的人不断增加,交响乐团的成员也有好多被征兵,乐团不再.是完整的了。NHK的广播节目,几乎都是和战争有关的,爸爸他们音乐方面的工作机会非常少。所以,像这样的工
①羊羹是一种日本式的甜点心,用豆沙、糖和琼脂傲成一译者注。②即日本广播协会。一译者注。.
作机会,现在也是非常难得的了。
但是,爸爸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妈妈的问题:……我的小提琴,不想用来演奏军歌。”
妈妈说:
“是啊。那就算了吧!吃的东西,总会有办法的。”爸爸知道,小豆豆没有什么好东西吃,每天往卖奶糖的机器里放钱,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如果自己去一趟军需工厂,演奏几首军歌,能够拿回一些礼物来,家里人会是多么高兴啊!而且,小豆豆也能够放开肚皮,吃上一顿好饭。
但是,比起这些来,爸爸更看重的,是自己的音乐。妈妈也深深地理解爸爸,所以,妈妈从来没有抱怨“如果能去一趟就好了,可你却...”.之类的话。
爸爸痛苦地对小豆豆说:
“对不起啊,豆豆助!”
小豆豆虽然还不懂艺术啊,思想啊,以及工作的事,但是,她知道,爸爸是真正地热爱小提琴,因为这个原因,他甚至和自己的父母断绝了关系,成为家族和亲戚们所遗弃的不肖之子,而且,后来又经历了很多艰难和坎坷。但即便如此,爸爸始终没有放弃对小提琴的热爱。所以,小豆豆觉得,既然爸爸不愿意,那就不去演奏好了。听了爸爸的话,小豆豆在爸爸身边蹦蹦跳跳,高高兴兴地说:
“没关系!我也喜欢爸爸的小提琴!”
但是,第二天,小豆豆又在“大冈山”站下了电车,趴
在奶糖机器的出口那里,向里面张望着。什么也不会掉出来的,这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