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心血来潮,问她:“瑟瑟你要是有了钱会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拼命用钱罗。”她愤愤地,像是已经有一大把的钞票举在手里,上下翻舞纷飞:“我要穿CHANEL的套装,用CD的香水,手里捏着PARAD的手袋,天天换行头,首饰只戴钻石。”
“那不成了暴发户了?”我哈哈大笑:“难道你除了打扮什么事也不做?”
“当然不。”她突然安静下来,有些怅怅的,仿佛在回忆与幻想:“我想开个冰淇淋店,卖各种各样颜色的冰淇淋。抹茶、香芋、朗姆加葡萄干、紫莓、柠檬……靠街一整面玻璃墙采光,这样冬天时也会有暖和的太阳,让客人一边晒太阳一边吃冰。”
“哇!”我叫,想不到她居然还有这么明朗的一面,一直只听到她抱怨社会抱怨人类,原来她也有童心,喜欢甜品。
“那真好,其实用不了多少钱呀。瑟瑟,既然都想好了,为什么不马上行动?”
“笨蛋!”她骂:“这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我怎么可能只凭着一个冰淇淋店来养活自己呀,总要身边有一笔积蓄才能放手做有兴趣的事的。”一边咬牙切齿地去收拾桌上的杯碟:“等老娘有钱了,就吃着银行利息去开这么个店,店名字我也想好了,叫做‘一室阳光’。”
我听得耳熟,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可一时也想不起来,念头只一晃便过去了,随便地拍拍她的肩,表示支持。
“你回去吧。”她忽然回头道:“别等了,那男人是不会来了。”
“好的。”我噘起嘴:“瑟瑟我这样是不是很傻?可是最近他心情不好,不肯接电话。”
“哦。”她说,低头用力擦着桌面。
“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我要不要到他的公司里去找他?”
“别这么做。”她抬头看我一眼:“男人是奇怪的动物,他们总需要一点时间去自己解决问题,别盯得太牢,他会怕的。”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他。”我有些委屈,把脸贴在干净的桌面上,立刻照出一张忧心忡忡的面孔,我无奈地看着她,她无奈地看着我。
“回去吧。”萧瑟有点看不下去:“他会来找你的,没事瞎急什么呀!”
她走过来,把外套丢在我脸旁的桌上:“快走,看到你这种样子就叫我讨厌,你以为自己在拍卡萨布兰卡呀,有病!”
我说我当然有病,相思病,不大不小,病发时症状为愁眉苦脸,迎风流涕,撕心裂肺,重则动刀动枪,投毒下药,跃楼跳河,每年死在这个病上面的人肯定不会少。
“那你最好现在就去死。”萧瑟咒:“我倒看你是一神经病,装疯卖傻,死乞白咧,留在世上纯粹浪费粮食,祸国殃民。”
出了酒吧,我还是不肯罢休,借着一杯鸡尾酒的后劲与借口,拼命打枫的手机,可它一直占线,努力拨了近半个小时,方才接通。
我静静地捧着手机,听里面‘嘟…嘟…’地响了许久,害怕他看到显示记录又会掐断来电,还好,这次他总算接起来听了。
“络络。”他叹:“你又怎么了?”
“我想你。”我可怜兮兮地说:“你加班完了么?能不能来看看我,这几天我快枯萎掉了。”
大概是口气太真诚,他竟然答应了,“好吧,你现在在哪里?”
“耶!”我一跳多高,举起手使劲做V字:“我在雅客吧门口,你快来哟,晚上陪我去吃东西吧。我晚饭也没吃。”
“好。”他说:“等在原地,别动。”
他的住处一定离这条街不远,只等了十分钟就到了,远远看到那个修长的身形,我立刻飞奔过去,一头扑进他怀里。
“唉,小心点。”他被我撞得直摇头,只好围臂拥住我,问:“等急了么?”
“不是。”我死死抱住他不放,把头埋到他的胸口上,隔着薄薄的衬衣,可以感到下面紧致的身体。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他轻轻抚摸我的短发。
“去你家。”我想也不想:“别的地方我不会去。”
“这……!”
“怕什么?”我猛地抬头:“难道我会非礼你?你怕什么呀?我都没怕呢!”
他怔住,看我,半天,苦笑:“那么我们走。”
他的公寓并不大,一室一厅的标准单身汉面积,收拾得非常干净,装修朴素简单,像他本人一样清清爽爽。
厅里有一张很大的三人沙发,我走过去,把自己全部埋进沙发,又拍了拍旁边,学着电影里放荡女人勾引男人的口气,对他娇媚地说:“来呀?”。
他站在那里哭笑不得,走过了拍我头:“什么腔调。”
我乘势拉住他手,把他拖得跌到沙发上,周身软软的,布艺沙发的材质原本与床差不多。
“唉。”他叹气:“你真是孩子气。”
为什么说我孩子气!我嘟起嘴来,为什么我做任何事他都觉得我长不大。
可他还是把我带到了家里,我想,一个男人肯把女孩子往家里带,意义终归有点不一样。于是我小心地瞟着他,眸子是精白里透出钢蓝色,隆鼻弓唇,脸上淡淡的笑纹。
他也含笑看着我,身边蜷在沙发上的女孩子,短发浓眉,大眼丰唇。
这一幕如果定格到电影里,王家卫可以拍成婚外情,张艺谋可以拍成逃婚记,无论哪一种版本都是情色暧昧,可我们还是清白的,他甚至没有好好的吻过我。
想到这,我突然口渴,叫他:“枫”,舔了舔嘴唇,又把下面的话改掉:“你到底碰到了什么伤脑筋的事情?能不能告诉我?”
他犹豫,沉默,不自觉地从口袋里取出烟,挟在手间却忘了点燃,终于,轻轻说:“我挪用了公司的一笔货款做股票,可是没有达到预期升值,全部套在股市里了。”
“哦。”我对股票与货款本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不过他既然这么担心,一定这事很棘手:“那你挪用了多少钱?股票全部套牢了?”
“八十万块。”他侧过脸去,不看我:“可是现在公司又在催货款,我需要尽快把钱还进去。”
“好大数目。”我吐舌头。
“对不起,缨络。”他没有把脸转回来,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很羞愧难堪,这却令我感到温馨,他心里毕竟是有我的,他是这么骄傲的人,居然同我说对不起。
“不要紧的。”我移过去抱住他:“你一定能把这笔钱追回来的。”
“可是现在股市大跌,原先的八十万只有三十多万了,这些天我天天守在股市里,眼看它走势这么一点点的往下坠,没办法了,下星期一若再不把钱汇入公司帐号,催帐组到销货公司一调查,立刻真相水落石出。”
他有些伤心,盯着墙角的一只玻璃花瓶,柔声说:“缨络,我们分手吧,这事弄不好会坐牢。我不能害了你。”
“啊!”我大惊失色,坐牢两个字如同阴沟垃圾,怎么会和枫这样干净清秀的人联系到一起,他是我心头的一块美玉,任何时候也不该受到人间烟火的荼毒。
“你走吧。”他转头,脸上的忧郁更深了,这几乎已成了他的面目基调,永远的愁云黯淡,一种避重就轻式的水深火热。
“不要。”我忽然哭了出来,更加用力的抱紧他,生活的巨石有一股狂力,现在,我也感到了这种力量,已不仅仅只压榨在他的身上。
“都是我不好。”他扶住我,继续口气淡淡的说:“听信了朋友的消息,以为能借这把行情一步成功,谁知。唉,你不懂的。”
我号啕大哭,边哭边说:“我懂的,枫,不要和我分手。”自那天看到他在办公室的情形后我就都懂了,他所有的忍辱受屈只为了一份微薄的工资,也许世人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可是他不可以,我心爱的男人怎么能受到这种不动声色间浊骨消神的磨难。
我跳了起来:“枫,我回去凑钱,我帮你凑这五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