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惋惜:“夏伯父你来晚了。夏平刚刚进了检票口。”
“我早来了,就站在你们后面,他看到我的。”他很感欣慰的样子:“这孩子长大了。”
夏伯母脸上很平和,像对着一个陌生人,礼貌却又无动于衷。我看看她,又看看夏伯父,这样的举止是否就是传说中成年人的老练与成熟?我才不要这样波澜不惊,我情愿大吵大闹,湿油地里火星四溅,要死要活痛痛快快说个明明白白。
我们在大门口分手,夏伯父的自备车停在机场外,隔着距离,隐隐约约可见到车里坐着个女人,直发红衣,面目玲珑素丽。
我突然喉口发干,脸上变色,僵着面孔不知道该不该装作不见。夏伯母看出来,她抱歉地一笑,抚拍我的手:“来,那边的出租车比较多”。
“咦,夏伯父怎么回去?”王兴荣这个愣小子,摸不到头脑:“干嘛大家不一起走?”
“他还有别的事。”夏伯母不动声色,微笑:“还是要麻烦你们送我回去了,王兴荣你真是夏平的好朋友。”
“嘻嘻。”王兴荣是个二百五,一句好话就骗过去了,他红着脸一个劲地低头搓手心,根本没看到那头夏伯父已上了车,车子从我们身边飞快驶过去,驾驶位上的女子有一双斜飞的美目,两相交错时,她迅速别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
如此光天化日!简直太过嚣张!我满胸的愤愤之气,几乎要破口而出。
“络络。”夏伯母突然说:“相同年纪的女孩子通常比男孩子懂事得早,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的,夏平是底子里镇静老实,论到聪明世故,他并不如你。”
这话与其说表扬不如说是在提醒,可惜我不是王兴荣,被称赞一句就能把注意力转移过去,虽然努力忍了气,可我仍是怨怨的:“夏伯母你过奖了,我哪里聪明了,我不过是敏感了点,眼高手低,对许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你这孩子。”她无力地笑,不说话了。
幸亏她没有说什么你还小长大了自然明白的话来敷衍我,在摇晃的车厢里,我渐渐沉默下来,夏伯母现在心里也不好受吧,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其实是在保护自己的自尊,我又何必这么义愤填膺非要把一切搞个水落石出呢,这么想着心里顿时抱歉,偷偷地去拉她的手:“对不起,夏伯母,我以后不敢再放肆了。”
她扯了扯面皮,大概是想笑,可还是没有笑出来。
把她送到了家,我特地留下不走,坐在沙发上陪她说话。
“还是生女孩子好。”她轻叹:“又仔细又贴心,不像男孩子一样毛头毛脑。”
我讪讪地低了头,其实我并没有帮她什么,我只会添乱让人操心。
这时手机铃声‘叮叮’地响,接起来是一把娇媚的女声:“是季缨络吗?我是倪亚。”
她怎么会来打我的手机?我吃一惊,有点心惊肉跳。
“有件事想求你帮忙。”她口气一如既往的不缓不急,老练成精的探不出源头:“今天我约了杨名晚上八点在雅客吧见面,到时你能不能把他带走不赴约。”
什么话?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个人又在耍花腔玩花样,关我什么屁事!那个酒吧和倪亚一样,我一辈子不想再看到。
“抱歉。”从鼻子里哼出气:“我晚上有事,没空出来。既然你约的人请自己去爽约。”
“季小姐,也许你不相信,这事很重要,尤其对杨名,你总不希望他出事情吧?”
“你是什么意思?”我浑身汗毛立刻竖得笔挺,这女人话里有话,听上去不像空穴来风。
“季小姐,机会只有一次,我好心提醒你一声,全部是为了杨名,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话筒里传出一阵飞机轰鸣,她最后一句话声音大半被盖了过去。
我跳起来:“喂,你什么意思呀?你现在在哪里?”
她已径自断了线。
再按电话号码拨回去,“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呆呆立在原地,听着耳边话筒‘嘟嘟……’,脑子里乱成一团,倪亚不会是个随便开玩笑的人,杨名可能真的会出事!
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顿时站起来就走。
“咦,络络你不在我这里吃晚饭了?”夏伯母跟出来:“我做了很大一锅腌笃鲜。”
“我有急事。”一边说一边脚下不停步,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摸出手机找杨名——“对不起,您拔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域内。”
我跺了跺脚,还是决定亲自去雅客吧。
华灯初上,雅客吧里人迹尚稀,有些日子没来,我只觉周围一切都有些变了,吧台上立着个黑皮肤人高马大的调酒师,看我一眼,相互都不认识。
我在吧台上坐下来,要了杯拿铁咖啡,又摸出手机找杨名,这次总算接通了。
“杨名你小子在哪里?”我骂他:“你现在马上到我家门口去,我有要紧的事情找你。”
“我约了萧瑟晚上八点在雅客吧见,你也来吧。”
“去死,你先跟我在外面见面,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外面取一样东西,来不及到赶你家了,我们直接在雅客吧见面,OK?”
“OK个屁!不行,杨名你给我。”
“哇”,突然手背一烫,我本能地跳起来,一松手,手机跌在地上摔得电池板横飞出去老远。
“对不起对不起。”调酒师一迭声的道歉,他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帮我从吧台底下捡出手机,又找到电池板合上,皱眉:“坏了。”
“什么?”我冲过去看,果然屏幕打不开,用手一摸,电池板上湿漉漉,估计在桌子地下浸到了水。
我发呆,调酒师递过毛巾裹着冰块给我敷手背:“真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小心。”
“算了。”我傻了眼:“有没有公用电话?”
“对不起,我们的公用电话早坏了。”
唉!我怎么这么倒霉呀!算了,瞪了他一眼,我只好重新又坐下来,也罢,就等那小子本人来吧,其实我也有点奇怪,到底倪亚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这小子八点不到进了雅客吧,手里捏着只档案纸袋,看到我咧嘴一笑:“什么事这么急。”
我哪里会有什么事,我也根本搞不清会有什么事,上去一把拖住他:“你跟我走。”
“开什么玩笑,我还约了人的。”他在吧台上放下纸袋:“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你约的人改地方了。倪亚说有事,她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真的?”他哪里相信,取出手机看一眼:“要改时间她不会通知我?季缨络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跟不跟我走?”我瞪眼:“倪亚确实让我通知你改地方,她有她的苦衷,你好坏相信一次,我又不会连皮带骨头吃了你。”
“哦。”他‘嘻嘻’笑了,重新取了纸袋跟我走。
在门口处,身后有人追上来,“是杨先生吗?”调酒师笑,露出一排雪白牙齿:“刚才倪老板来电话,说她人马上就到了,请你千万等一等。”
“那好。”杨名又要转身。
“慢!”我忽然跳起来,挡在他面前:“你骗人!你们的电话不是坏了吗?”
“我用的是倪老板办公室专用电话。”他冷冷地,眼里刺着光:“自然不能当作公用电话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