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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十八、最后的开始

我将电话线一圈一圈慢慢绕在手指上,听说设局的高手往往一计连着一计,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计划一开始便会有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终点?就是达到目标的那一刻,所以有些事情并不是偶然发生,事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关心。

但也会出现一种情况,多米诺骨牌也需要一只一只的放,放错了一只就坍不到最后。

“我去哪里是因为我喜欢杨名。”我说,脸上还有一丝笑:“萧瑟你知道,我喜欢的东西往往都是我得不到的,杨名原来喜欢的是我,现在跟了别人走了,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

“真的?”这下轮到她不肯相信:“你喜欢那个小子?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为什么要向你提起?萧瑟你有多久没和我联系了?你知道夏平去了美国,我现在很寂寞,人一空就会有时间琢磨自己的心思,我想通了,我原来很喜欢杨名,他是个大学生,不该和倪亚这种混社会的老女人在一起,他们不会有结果的,我当然要去把他抢回来。”

她不相信,可也想不出为什么不能相信,在电话里哑了声,不知怎么说才好。

“我恨倪亚,她居然抢我的人,我恨死她了。”我索性做戏做到底,反正她总会问下去的:“她竟然让杨名像个佣人一样到处跑腿,哼,我偏不让她如意,她要他等,我就拉他走,她让他带东西,我就把东西扔掉,反正杨名傻里傻气的,他不会怀疑到我。”

“啊。”她果然吃惊:“你把倪亚的东西扔掉了?”

“是的,扔到市中心公园里的湖里去了,杨名还以为是自己弄丢的呢,要不是那个调酒师发神经病,我还找不到这个机会呢。”

“啊。”她继续吃惊。

“对了萧瑟,那调酒师是谁?他为什么突然抽出刀?还有杨名说倪亚把店卖了,她是不是准备和他私奔?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不知道。”她想必已经头脑混乱。

“不过警察局的人说了,那个有案底,他是要抢劫我们吧?可干嘛抢我们呀,这人脑子有毛病。”

“这个我也不清楚。”她支支吾吾:“那人是新来的,老板也不是很了解。”

“管你们呢。”我不屑:“你们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想知道。现在杨名要留案底了,都是倪亚搞出来的事,如果你看到她,叫她离杨名远一点,反正经过了这件事,杨名已经被家里管起来,她别想再见到他了。”

“嗯嗯。”她又安慰了我几句,终于挂了电话。

都是假的,我只觉无比苍凉,曾经我努力希望萧瑟承认我的成熟或聪明,可现在,我情愿她把我当作头脑简单又任性的女学生。

想来在这个计划的最后一刻,倪亚出卖了他们,她打电话给我,把信息透露给我听,是最后一丝天良未泯?或者如她所说的,她的确有些喜欢杨名。

谁说社会是染缸,我倒觉得是一滩混水,大家彼此间黑白不明,并且渐渐怀疑到自己的原色。

我在电脑前写信给夏平,想了半天,还是写了封平安信。

对不起,夏平,恕我食言,原来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无法把心里的伤口挖开来细看,再邀了别人一起参观。

不管萧瑟是否相信,现在我甚至努力让自己相信这只是场争风吃醋的闹剧。

开学了,我面无表情地去上课。

那里的空气很冷,杨名没有来上学,他父亲替他办理了转校手续。

“这孩子在假期里生了场病。”我听到他对校长说:“需要静养些时间,康复后我们准备把他换到另一家私立学校。”

很多女生为此难过,三楼厕所里不知又要洒多少眼泪,也好,如果杨名那么憔悴苍白面若死人地来上课,恐怕厕所的墙壁会变成湘妃竹。

纪芸没有去成美国,估计那天夏平把她一口回绝到底,她冷冷地看我,正式于许安安结成仇季联盟,只有杜雅玉活泼依旧,而且越来越喜欢我,因为我开始安静地听她的废话,不再如以前一样极不耐烦。

两星期后,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杜雅玉问我:“有人说杨名转学是为了你?在寒假里他为你和人打架,还伤了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是名言,我深深记住了,无动于衷地自己咽下去。

说就说吧,哪怕到处眼光像是在射毒剑,我早说过,同窗不是同床,时限一到,大家各自四散纷飞,谁还管得到谁。

我现在学会了沉默地微笑,把各门功课看得滚瓜烂熟,老师们很喜欢我,因为我虽然还是短发大衬衫,可底子里变成了最温顺听话的好学生。

我的作业总是最全面整齐,我从不和人吵架争论,不传流言蜚语,积极认真地参加一切学校课外活动,比如影视小组这次组织看录象,放得是美国的《兄弟连》。

影片一开始,诺曼底登陆,一个士兵被迫跳伞,降落后他遇到另一人。

那人问:你是E连的吗?

“不是,长官,我是D连的。”

“看来你投错了降落区。”

“不,长官,也许我们都投错了地方。”他很有些担心:“请问……您身边有武器吗?”

“没有,我只有一把降落伞刀”。

身旁的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然而突然喉口噎住,黑暗中,脸上泪流满面。

晚上,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夏平写信说明杨名的事,最后,我写道:也许我们都是投错了地方的人,陌生的环境里隐隐约约知道要危机四起,远处硝烟炮火流弹,我们不是直接的目标,却只怕终也难免受累,多可怕,夏平,可我连配刀也没有。

但是你有我。他马上回信过来:络络,我知道了,那件事并不怪你,所以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我就是你的同伴、配刀、你的防弹衣,请一定要相信,有我在,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太糟糕。

看了这话我终于失声痛哭,此时夜幕沉沉,想必大西洋彼岸已是清晨时光,我可以感到他一定坐在有太阳的地方,对未知的前途充满信心,分手前我曾鼓励他要放开胸襟,现在他以真诚保证给我温暖的支撑。

我想我是实在幸运,有夏平在,所有的事情终会过去,也许在最阴冷冰暗的时候,我们所需要的只是一只温柔的手,也许前路漫漫难以预料,可有了这么一个人,他就是我的异地阳光。

只是这一晚我始终不能控制住眼泪,这样的情况用倪亚的话来说:我终于内伤复发。而我却有另一层的感触表达:也许所有的房间都会照得到太阳,或多或少,还有,再窗明几亮温暖如春的房间,也总会有晒不到的暗角。

这话虽然是有感于倪亚,对我自己,同样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