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很快结束,我又投入到平静却折磨的校园生活中,老样子,坚持三步曲,睡觉、翘课、听老师滔滔不绝,我并没有交什么朋友,也不需要谁跟在身边,每天睡到早自习下课才起来去上课,装成实习老师去混教职工的电梯坐;上公开课的时候点完名就从后面的窗户翻出去吃早点,一碗豆浆加一只肉松包,吃饱了继续到课堂上梦周公,特别是思想道德课,那小老太讲得眉飞色舞,我在下面也是垂涎三尺及地,两相满意,皆大欢喜。
没想到,就这样低调处理,班里居然还有人看上了我。
一天下课,我慢吞吞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大脚,奈克最新款的式样,黑色流线型走势,它的主人更嚣张,挑染紫色短发,浓眉大眼,呈虎视眈眈的模样。
“干嘛。”我被他瞪得直皱眉:“你是谁?”
“杨名。”他傲然:“这个名字你没有听过么?”
这名字我还真听过,是本校著名的蓝球队明星,一米八五的个头,据说曾经让不止一打以上的女学生躲在三楼厕所里偷偷哭过。
“还真没有呢。”我好笑,管他是谁,反正在我眼里,他和三楼厕所同样没戏:“请你让开,我要回去了。”不就脸长得俊点,横三竖四的,还真以为自己的面孔是全球通护照呀。
“不知道不要紧。”他伸手拦住我:“没关系,我可以自我介绍。”
“靠,谁在乎呀。”我才不稀罕呢,今天晚上约了枫见面,我要赶回去换衣服,何况在枫的面前,什么男人再能入得我眼。
我伸手推开他:“别惹我,一边去,我不想知道你是谁。”
身后传来齐齐的惊呼声,他脸色立即转红,瞪着我,下不了台。
此时我冷酷无情目中无人的优点发挥到淋漓极致,一眼也不再看他,径自甩一甩书包扬长而去。
在校门口,我遇到夏平,自暑假那次大战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远远看他走过来,我有一些犹豫,再怎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小时候他用青梅砸我,我用竹马抽他,我们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一起上的,好歹还是有些感情基础的.
“季缨络。”他大喝:“这段日子你死哪去了?为什么我打电话来也没人接?”
“管你什么事?”我回喝他:“你小子是不是认识到自己的不对了,想早点认罪伏法呀?”
“呸。”他摇头:“明天晚上的那个饭局你爸爸说没空,让你跟我们一齐去。”
“什么饭局?”
“你这个糊涂鬼。”他摇头:“是文化局一对新人的婚礼,喜贴不是上个星期送到你家的吗?”
“哦。”我记起来了,没办法,从小到大,这样的饭局太多了,而且似乎每一场都一样。
“好吧,我跟你们去,明天下课了我直接去你家。”我想开溜。
“慢。”他叫住我:“这些天怎么从来看不到你?中午你不去食堂吃饭?”
“食堂?”我奇怪:“那是何处仙山宝地?”
“少给我油腔滑调。”他叹气:“是不是又不肯吃午饭了?你这个人呀,一猜就能猜出来,早饭豆浆油条鸡蛋饼肉松包,晚饭回家吃大菜,午饭忍一忍就混过去了。”
“知道了。”我没好气,不就比我大一岁么,听上去简直一个叨唠的老头子。
“别敷衍我。”他大喝一声,真生气的样子:“明天起,你中午和我一块吃饭。我吃什么你吃什么。中午我会来找你的!”
“唉!麻烦。”我是实在来不及了,不再理会他拔腿就跑。
枫已经到了雅客吧,他坐在我们的专座上,叫了一杯爱尔兰咖啡。
“抱歉,我晚了。”我一头冲进去,抢过他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慢些,小心烫着。”他好笑,伸手向阿伦要帐单。
“今天晚上吃什么?”我满足地靠在他身上,狠狠呼吸空气中他的味道。
“你想吃什么?”他悠然地吸了口烟,再缓缓地呼出来,整张面孔沉浸在乳白色雾气中,像一张老式的怀旧照片。
“伊藤寿司怎么样?”我边说边咽口水,中午没吃东西的确是伤胃,现在我简直能一口把阿伦吞下去。
“好。”他微笑,又吸了口咽,才将烟头按在水晶烟缸里,他留下的烟头总是最长的,为怕染黄了手指尖。
我专注地看他的一举一动,无论何时何地,我知道自己看他的目光都是贪婪。
“傻孩子。”他发觉,伸手过来在我头发上抚一记,仍然纵容地笑。
我们起身向萧瑟阿伦与乐队告辞,在出门的时候,一眼瞟到玻璃上的映影,我想,我应该留长发了。
伊藤寿司店在街的拐角那边,我几乎是吊在他身上一路走了过去,半路上,他接了通电话,皱着眉头听了半天,嗯嗯嗯很不高兴的样子,总算断了线,才要进寿司店时,他突然停下来,道:“络络,你先进去,我要去那边的超市买一包烟。”
“我陪你一块去吧。”我不想松手。
“乖。”他说:“你要先进去占位子。”
“好。”我说:“你要快点,我找个靠窗的位置等你。”
眼看他穿街而去,我走进寿司店,门口守候殷勤的店员一路小跑跟过来:“小姐几位?”
“两个人,麻烦先帮我订个位子,要靠窗的。我们要过十分钟后人才到。”
“我们这里只接待现来的客人,预订须一天前提早。”
我从袋中取出张贰拾元的票面,塞给他:“麻烦,只需要等十分钟。”
他声音顿止,偷偷接过:“小姐贵姓?我要在预订簿上登记的”。
“姓季。”我不再理他,转身出了店,眼角处,枫的影子一晃,走进了一条小路。
我毫不迟疑紧紧跟上,这个时候腿长的优越性充分表露出来,我轻盈地奔过街面,敏捷穿过人群,看到他在一家便利店前停了下来。掏出手机,打电话。
萧瑟总是说:“男人都是一样的花心大萝卜,有本事的做,没本事的想,女人所要面对的只是决定选择哪一类型。”
也许是过早打过了预防针,此刻我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竟然并不很伤心,刚才他接电话时,虽然哼哼啊啊并没有说什么,但从话筒里漏出声音来,是个女人。
我只是不确定,现在该怎么做。要是不那么喜欢他,我恐怕会抄起家伙冲上去灭了他,可现在事情发展的一塌糊涂,别说要灭他,只怕他稍稍向我一皱眉我便会先灭了自己。
所以我傻傻地站在街角,眼睁睁看他在电话里与别的女人说话,他的表情不怒不喜,就像他平时对我说话时的态度,看着看着,我想,也许是我太多虑了,他不过是在和人谈生意,或者真的有些什么事,那女人与他的关系也不会太过热烈。
怀带着这种侥幸心理,我不住劝自己先回寿司店,可在过马路的时候,忧伤与愤怒克制不住地跳出来,他们像两个顽皮的孩子,争相与我捉迷藏,我玩不过他们,于是在过完街后,突然拔腿就跑,逃难似的一路冲回了家。
半路上,我打电话给萧瑟:“快来呀,我要死了。”
“怎么了?”她也在那里心急火燎起来:“你丫怎么了?那男人对你露出兽性面目了?”
“什么呀?”我哭:“不是你想的那样。到我家里来吧。”
“好,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我关起手机,跑进家闭上门哭了个天昏地暗,一直到她人到了,我才停下来。
“老天爷唉!”她吃惊:“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小子强奸你了?”
“没有。”我万分委屈,亏她怎么想得到。
“我想也是。”她松了口气,倒在沙发上:“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看你平时那样儿,十有八九肯定你先动手强奸他。”
我抽抽噎噎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有个人陪着真好,说着说着我倒不很难过了。
她瞪大眼听我一气说完,呆了半天,问:“就这些?”
“你还要什么料?”我怒:“这些还不够?”
“你有病。”她总结道:“什么屁事也没有发生,才一个电话就能让你紧张成这个模样,季缨络,你丫比我想像的还要孬。”
孬就孬,我倒不在乎,盯着她问:“你说他是不是另外有女人了?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还问我呢!”她不屑,“乱七八糟,你看你办得什么事呀,现在他人呢?”
“在寿司店吧。”我嚅嚅道:“不过也许有可能已经回去了。”
“笨蛋。”她骂我:“至于嘛?如果真喜欢他,就冲上去把他先得到手,管他后面有没有别的女人,迷也好奸也好,躲在这里哭算什么?”
“是。”我低头去找手机,按开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