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典】
太史公曰:古者卜人所以不载者,多不见于篇。及至司马季主,余志而着之。
褚先生曰:臣为郎时,游观长安中,见卜筮之贤大夫,观其起居行步,坐起自动,誓正其衣冠而当乡人也,有君子之风。见性好解妇来卜①,对之颜色严振,未尝见齿而笑也。从古以来,贤者避世,有居止舞泽者②,有居民间闭口不言,有隐居卜筮间以全身者。夫司马季主者,楚贤大夫,游学长安,通易经,术黄帝、老子,博闻远见。观其对二大夫贵人之谈言,称引古明王圣人道,固非浅闻小数之能。及卜筮立名声千里者,各往往而在。传曰:“富为上,贵次之;既贵各各学一伎能立其身。”黄直,大夫也;陈君夫,妇人也:以相马立名天下。齐张仲、曲成侯以善击刺学用剑,立名天下。留长孺以相彘立名③。荥阳褚氏以相牛立名。能以伎能立名者甚多,皆有高世绝人之风,何可胜言。故曰:“非其地,树之不生;非其意,教之不成。”夫家之教子孙,当视其所以好,好含苟生活之道,因而成之。故曰:“制宅命子④,足以观士;子有处所,可谓贤人。”
臣为郎时,与太卜待诏为郎者同署,言曰:“孝武帝时,聚会占家问之,某日可取妇乎?五行家曰可,堪舆家曰不可⑤,建除家曰不吉,丛辰家曰大凶,历家曰小凶,天人家曰小吉,太一家曰大吉。辩讼不决,以状闻。制曰:‘避诸死忌,以五行为主。’”人取于五行者也。
【注释】
①性好解妇:即喜好卜筮的妇人。
②舞泽:荒芜的泽地。
③彘(zhì):猪。
④命子:给孩子取名。
⑤堪舆家:以审察住宅基地或坟地的形势,即相宅、相墓为业的人,即现在所谓的“风水先生”。
这是一篇专记日者的类传。所谓日者,即古时占候卜筮的人。
在本篇列传中,司马迁通过日者之口讽刺了那些位居高官、俸禄丰厚却不务正业的人。司马迁讽刺他们低声下气地趋奉,过分谦恭地讲话;凭权势相勾引,以利益相诱导;植党营私,排斥正人君子;骗取尊宠美誉,享受公家俸禄;谋求个人的利益,歪曲君主的法令,掠夺农民的财产;依仗官位逞威风,利用法律做工具,追逐私利,逆行横暴。深刻地揭露了这些人不忠不才,妨贤窃位的腐朽本质。同时颂扬了日者隐居卜筮,有礼有德,不求宠荣的可贵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