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典】
汉六年,人有上书告楚王韩信反。高帝问诸将,诸将曰:“亟发兵坑竖子耳。”高帝默然。问陈平,平固辞谢,曰:“诸将云何?”上具告之。陈平曰:“人之上书言信反,有知之者乎?”曰:“未有。”曰:“信知之乎?”曰:“不知。”陈平曰:“陛下精兵孰与楚?”上曰:“不能过。”平曰:“陛下将用兵有能过韩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将不能及,而举兵攻之,是趣之战也①,窃为陛下危之。”上曰:“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巡狩,会诸侯。南方有云梦,陛下弟出伪游云梦②,会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闻天子以好出游,其势必无事而郊迎谒。谒,而陛下因禽之③,此特一力士之事耳。”高帝以为然,乃发使告诸侯会陈,“吾将南游云梦”。上因随以行。行未至陈,楚王信果郊迎道中。高帝豫具武士,见信至,即执缚之,载后车。信呼曰:“天下已定,我固当烹!”高帝顾谓信曰:“若毋声!而反,明矣!”武士反接之。遂会诸侯于陈,尽定楚地。还至雒阳,赦信以为淮阴侯,而与功臣剖符定封。
于是与平剖符,世世勿绝,为户牖侯。平辞曰:“此非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谋计,战胜克敌,非功而何?”平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上曰;“若子可谓不背本矣。”乃复赏魏无知。其明年,以护军中尉从攻反者韩王信于代。卒至平城④,为匈奴所围,七日不得食。高帝用陈平奇计,使单于阏氏,围以得开。高帝既出,其计秘,世莫得闻。
高帝南过曲逆,上其城,望见其屋室甚大,曰:“壮哉县!吾行天下,独见洛阳与是耳⑤。”顾问御史曰:“曲逆户口几何?”对曰:“始秦时三万馀户,间者兵数起,多亡匿,今见五千户。”于是乃诏御史,更以陈平为曲逆侯。尽食之,除前所食户牖。
其后常以护军中尉从攻陈豨及黥布。凡六出奇计,辄益邑,凡六益封。奇计或颇秘,世莫能闻也。
【注释】
①趣:通“促”,仓促。
②弟:通“第”,但,只。
③禽:同“擒”。
④卒:通“猝”,仓猝。
⑤见:同“现”。
陈平曾经凭借自己的谋略帮助刘邦建立了西汉政权,因此被刘邦封为曲逆侯。汉惠帝刘盈死后,吕太后上台,并开始专权。这时陈平已经是丞相,内心对吕后专权十分不满。但他知道吕后这个人嫉恨有才能的大臣,而自己的才华又远在其他大臣之上,为保住自己的丞相之位,只有先躲避吕后的锋芒,伺机削弱吕后的权力。因此他委随圆滑,应变令权,以权谋处君臣关系。
为了消除吕后对他的怀疑,陈平故意不理朝政,整天在家喝酒,与舞女嬉戏。吕后的妹妹因樊哙被囚之事而对陈平怀恨在心,常在吕后面前说陈平的坏话。陈平听说后,反而变本加厉,迷恋于酒色之中。吕后看到这种情况非常高兴,于是放松了对陈平的警惕。
陈平通过韬晦之术不仅保全了自己,而且也为后来平定吕氏之乱积蓄了力量。
吕后死后,陈平看到时机已经成熟,便联合周勃、刘章等反吕势力,诛杀诸吕,拥立文帝,帮助刘氏实现了安定天下的愿望,从而维护了汉初的统一局面。
陈平六出奇谋,多次救驾,劳苦功高。可他并没有居功自傲,而是深藏不露,在刘邦坐稳天下而大肆杀戮功臣的时候保全了自己。当吕后独揽大权大杀异己时,也没有连累自己。后来,陈平又协助周勃平定了吕氏之乱,成为左右大局的重臣。在那样的乱世,陈平凭着超群的智慧,游刃于刀光剑影之中,真是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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