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恋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在炎热的夏天化成一道电波。发出一条“你好吗”的短信之后,杨小阳才觉得他很卑鄙,怎么能把别人的思恋轻轻一推交给另外的人?
傅威的手机开始震动,她停下脚步翻看后微微一笑转手存在文档里,杨小阳的名字没直接显示,而是一串数字:000100。
傅威走进华城大厦的会议室,里面的大多数人她都很熟悉:蒋讯、丁大山父子、岳悦,还有几个公司的高层,令人诧异的是蔺公子悍然在场,还坐在蒋讯的左手边。看到傅威进来,十几道瞄向她的目光各有不同,像是七彩斑斓的射线一下子笼罩而去,要把昔日的傅大小姐淹没得尸骨无存。
傅威站在门口没继续前行,她听到盯着自己的蒋讯慢吞吞说道:“傅小姐您好像没权参加。”说话的人的手指在拍卖“华城”的计划书上轻轻敲打,他的脑海里转着一个接一个的念头。
“对不起,蒋总,傅小姐是我的私人助理。”优雅的岳悦笑吟吟地开口说道。
轻飘飘的话在蒋讯心头击起千重浪,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蒋讯不露痕迹地看看蔺公子,不再纠缠于此等小事。
“那么,我们开始开会。”丁大山朝傅威点了点头,抢在蒋讯前说道,“审议‘华城集团’整体拍卖事宜。”
蒋讯很快抛开傅威来到的压力,用耀武扬威的目光逐一审视在场的诸人,刚才的不安在有意识的压制下人为的消散了。此时的蒋讯除了勇敢的朝既定方针挺进别无二法。还好,特地在傅威身上停留片刻的目光使得傅威低下头,蒋讯确认傅威避开了他的视线方才满意地移开。
“大家看看计划书先。”丁大山不露表情的说道。他的心底对所有的可能没有一点点把握,从感情上说他是不想手中没捏热的“华城”就此融化,更不想傅威突然站起来拿出一份文件再度接管“华城”,患得患失的心情反而使他加快了会议的节奏。
蒋讯莫名其妙地越发高兴,他觉得自己像一名技艺高超的运动员,踏着一块块跳板不断攀登高峰。卖了“华城”就该腰包鼓鼓,然后开创自家的事业。有蔺家的支持,有明里暗里大把的关系,更有聪明的头脑,他不怕不能出人头地。
会场里诸人接到秘书分发的计划书却没有翻开浏览,除了傅威等寥寥几个人而外,掌握权力的已经对其中细节耳熟能详,剩下的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不过是走过场的龙套,看不看无所谓。
蒋讯见到无动于衷的岳悦和傅威猛然一惊,先前强压的警觉来得尤为猛烈,他正想开口说话会议室的门突然洞开,外面的保安总管说了一句:“蒋总,有警察……”
话音未落,齐奉带着三名警察大踏步走了进来。会场的人被浓烈的肃穆气氛震得头皮发麻,蒋讯缓缓起身,凝视走近自己的齐奉一言不发。
“我们怀疑你与洪汉东失踪案有关,蒋先生,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一直沉默的蔺公子微微动容,立刻猜测这是有目的有预谋的举措,他冷笑一声,想不到为了抗拒省城势力入侵江城,本地官商会用如此惊人的手笔。
但蒋讯听到调查二字却放宽了心,他平静的笑道:“你们无权……”
齐奉很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做过什么自家心里有数,让你协助调查是给你面子。明说了吧,我们有足够的证据直接逮捕你!”
齐奉的攻势汹涌澎湃,他的沙哑嗓音透出一股常人无法抵挡的凶悍,蒋讯也不例外,他的脸色慢慢变化,像画家手里的画板逐一涂上不同的颜色。
没有人为蒋讯预留反击的时间,门外又走进三个人,一男两女,他们跨入静悄悄的会议室关上了门,房间里的人看见门外跟着四五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值得玩味的是有黄皮肤的中国人也有白皮肤的洋人。
“董事长!”蒋讯的瞳孔猛然大张,嗓子里想喊叫可看见领头的男子却感觉浑身发软,说不出话。
那是傅林涛!
蔺公子站了起来,会场上的人都站了起来,齐奉后退一步盯着蒋讯皮笑肉不笑。
“诸位好,我是‘威斯康星基金会风险投资公司’董事长琼.道格林顿。”站在傅林涛身边风韵十足的中年妇女轻轻说道。
蔺公子彻底动容,他看见琼.道格林顿身旁的年轻女子像一片云轻盈地飘到傅威身边,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姐姐”!
傅威笑着紧抱姑娘,脆生生的叫道:“梦梦妹子!”
琼.道格林顿的目光炯炯却又空洞,像是没心思注意诸人的反应,她开口说道:“基于‘威斯康星基金会风险投资公司’大中华区中国中南区总经理蒋讯先生不仅违规操作还涉及几桩犯罪,我将亲自处理‘华城’事件。”
蒋讯的双手已经无法支撑身体,上下打颤的牙齿使大家看清了有不可名状的恐惧和绝望涌上心头。
齐奉上前一小步,用只有蒋讯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琼.道格林顿是傅林涛的昔日情人,那位小姐就是他们的女儿。你,该认输了!”
蒋讯的脸扭曲着,他看见岳悦嘴角的笑纹恍然大悟,原来她们早知道这件事,原来她们只是来玩玩,玩玩自己!
一切都完了!蒋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他突然双手用力推开了齐奉,在大家的惊呼中一头撞向墙壁!
“啊!”傅威捂住嘴随即又用手挡住身边姑娘的眼睛,她知道商场就是战场,但亲眼目睹血淋淋却是第一次。
屋里一片混乱,主席位上的丁大山被一系列的变故搅得眼花缭乱,他跌坐在椅子里慌张地喘息,丁祝顾不得关心蒋讯急忙掏出药喂服给父亲。
脸色难看的齐奉蹲在地上检查蒋讯,一名警察用步话机叫救护车。
“不用了。”齐奉站起来冷冰冰的说道,“脑浆出来了!直接送殡仪馆吧。”
他的话让会议室马上平添数个干呕声,包括傅威和岳悦在内的几个男女捂了嘴夺门而出,奔向卫生间。
皱着眉头的蔺公子忽然笑出声,仿佛近在咫尺的蒋讯尸体像一只蚂蚁对他毫无影响。他走到傅林涛面前,仔细打量傅林涛和他身边同样不改脸色的女人。
“傅先生,道格林顿夫人,我们有合作的机会吗?”蔺公子郑重的说道。
“当然。”傅林涛抢先开口,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回省城只怕有麻烦,我不得不为你担心,希望能帮上一点小忙。”
蔺公子终于吃惊了,他苦笑道:“我看轻了你们,谢谢傅先生的教导。”蔺公子后退半步微微弯腰鞠躬,头也不回走出会议室。
“涛哥,这又是一个人才。”琼.道格林顿抿嘴笑道。微笑和冷漠的转化如此之快几乎不给人思考的时间,留在会议室里的几个人无不暗自心惊,他们明白:打不死的傅林涛回来了。
华城大厦在这个早晨发生的事件是一出百年难见的戏剧,看似稳操胜券的蒋讯不得以选择了自杀,被逼出走的傅林涛则用王者归来演绎了完美的致命一击,他和他身边的人顿时成为江城商人津津乐道也是千夫所指的谜团人物。
受到各方关注的“华城集团”没有出现大的动荡,一直跟着傅林涛的老薛回到总经理位置,他的地位一时稳如泰山。一场莫名其妙的会议又换了东家却没有换主人的“华城”很快安稳,傅林涛携佳人返回若不是稀奇事,可和傅先生育有一女的佳人居然是富婆,而且还是大富婆就不能不使人哀叹一声:****的傅林涛!
****的傅林涛无暇顾及嫉妒者的嫉妒,他急需处理大堆的事情,首先是赶走丁大山。不过两位扯了一辈子恩怨的兄弟貌似没有翻脸,丁大山正式退休丁祝 保持原位继续留在公司,这样的举动无形之中安抚了不少人。
还有“华城”和“威斯康星基金”的关系,经过傅林涛和私下商议,基金会仍然拥有“华城”的绝对控股权,但是明眼人知道那是口袋里卖马,人家两口子的家务事。“华城”还姓傅,无须质疑0华城”的员工却因此焕发更大的热情,这段时间的纷乱有不少人明白看似强大的公司实际绝非如此,而现在有了外资,还是老板娘控制的大笔外资,天啊,我们解放了!
傅林涛知悉下面的心态后黯然无比,几十年家不顾身不顾的奋斗敌不过一家美国公司的诱惑,的确是不会让人高兴的事情,就像苦苦养大的女儿跟着一名野小子说走就走,头也不回。
“话说回来了,你带一个野婆娘就要威威认为妈妈,换了我,我也不会答应。”琼.道格林顿又爱又恨地盯着男人上下打量:“还记得我的名字吗?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过去吗?”
傅林涛难得的发火了,粗声粗气的嚷道:“吴霜,就算我当年负了你,让你一个人拉扯梦梦长大,但你算计‘华城’的帐……”
他的话音逐渐减小,坐在沙发上只看自己手指甲的琼.道格林顿夫人,现在的吴霜女士头也不抬拖长了语调问道:“你想怎么算账?”
“罢了。”傅林涛垂下头,“按照我们商量的吧,以后公司由威儿打理,我,我退休!”
其实,傅林涛心里是暗自庆幸的,要不是杨小阳执意给“威斯康星基金会”发电报,翻译电报的人又偏巧是他和吴霜在二十年前生育的女儿,中文名为吴梦梦的Rowena,罗伊娜,又经过吴梦梦的联系使他和吴霜重归于好,最后借助基金会的力量完成王者归来,傅林涛不敢想像后果。
“你想得太多。”已到中年的吴霜叹息一声,坐到傅林涛身边伸手抚摸他的额头,妄想抚平上面沟壑的皱纹,“江城我一直关注的,要不然梦梦怎么能来这里?”
“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无计可施!”吴霜强势的说道。
不错,正是江城当权者知道了“华城”和“威斯康星基金会”的关系,也就是傅林涛和琼.道格林顿的关系,在吴霜毫不犹豫力挺的情况下,他们改变了计划。而这些变化后的前因后果,就在大家对“华城”的热情尚未消失,有心人剥开了貌似一场残酷商战的那层皮后,惊异的发现“华城事件”无一处不显露官家的手脚参与其中,而齐奉就是代言人。
看得出来,蒋讯本身不可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种种迹象表明侦查部门早就掌握他制造“西图”案件污染华城制衣,诋毁“华城”声誉从而冻结傅林涛大笔资金,再通过一系列手段逐步控制“华城”的犯罪事实,最严重的一点是警方没采取行动的行动,间接导致洪汉东的被害。
洪汉东是一个悲剧,蒋讯由华城原总经理徐宏民做桥梁收留了他,本想控制熟知华城的他更利于达到目的,但聪明的蒋讯没想到被傅林涛父女教训还失去工作的洪汉东不仅没把原来的东家怀恨在心,反而对蒋讯采用低劣手段暗算傅家大为不满。在岳悦暗中联系洪汉东后,女人的花言巧语让他对蒋讯的抵触盖过姑父徐宏民的亲情,彻底倒向这边的革命阵营。可是洪汉东毕竟并非专业特工出身,蒋讯发现他吃里扒外大为震怒,惨遭毒手的洪汉东被装进麻袋,扔进大江尸骨无存。
很多的细节最终没有揭露出来,江城警察办案人员不合条例之处由于蒋讯的自杀得以奇怪的无人清理,深谙此中门道的傅林涛和岳悦都明白其中的奥妙:这就是一种相互妥协。蒋讯计算“华城”的一帆风顺和傅林涛在前期的一败涂地,他们的身后都有大把看不见的黑手在运筹帷幄,蒋讯的死亡让这些统统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
当尘埃落定后,傅林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