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百城百战解放战争系列:解放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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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攻坚战术(6)

第二天拂晓,尖刀连挖了400米的堑壕,在内市沟“英”字第23号和第24号碉堡的外面横着挑一道沟,8米长8米宽,再从底部挖一个2平米的炸药室,在旅工兵的配合下,放进一个装着成吨炸药的大棺材。一起爆,就可以把8米深的内市沟填平,这样,内市沟就不成其为内市沟了。

总攻击的时间已经确定,突击连每个人都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二营四连10名参加突击队的干部、战士每人都配备了四五十发子弹,手榴弹10枚,5公斤的炸药包一个。此外,还剩余2包炸药,以备急需。火力组有4门六○炮,3挺轻机枪,预备队那里还有几千发子弹。战前的一切都忙忙碌碌地准备好了,而且检查了又检查,就等时间了。距离下午4点总攻还有一会儿时间,张鸿的心却老扑腾扑腾的,来回转弯,甚至有些许的不安。这一次四连的牛皮都吹出去了,完不成任务可不行。这是背水一战啊,只能成功,决不能失败,而且一定要第一个突破。

这么一想通,张鸿的心安静下来了。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写出轰动全国的《谁是最可爱的人》的著名作家魏巍在解放石家庄战斗中,战前战后都进行了采访,他亲眼看见内市沟西南突破口的连长张鸿和他的突击队员们是怎样激烈战斗的。战后,他很快写出了一篇充满硝烟味道的散文《在突破口》。

这篇散文,后来收进《魏巍散文选》。魏巍写道:

11月10日,暗淡的落日,照着石门。尽管敌机来回地扫射轰炸,我军已经以各种形式的阵地,迫近了敌第二道防线50多米的距离,四点,总攻的炮声,开始响起。密集的炮火连续排射,引起了整个战壕兴奋的骚动。大家挤着,看着,指着,叫着。眼看这道两丈多深,布着电网的深沟的里沿上,那些用铁轨构成的密密的地堡和密密的枪眼,顷刻都被炮烟罩住。这时,同志们纷纷脱下棉衣,有绑鞋带的,紧腰带的,还有人就在鞋底上磨起刺刀来。战壕里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标语,“坚决解放石门!”“打到哪里占到哪里!”“打进去就不出来!”

快到时间了,张鸿一个一个地问,枪子弹手榴弹炸药包带好了没有?摄影员孟庆彪寸步不离地跟着张鸿一块回到了连部,连里营里的干部都在那儿。

沟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把脸昂到天上,焦急地等待着第一个准备信号。

第二发信号弹射上天了。这是一枚红色的信号弹,突击队开始在沟里运动,张鸿跟着第一梯队。

担任尖刀班任务的六班,做好了冲击准备。

爆破组长刘英福得意地对小白说,上级可真有个眼劲儿,把这个光荣任务交给了咱们啦。

听了刘英福的话,小白拍拍胸脯,笑着说,没当几天八路军,就赶上这样的好机会。小白叫白玉全,是清风店刚解放过来的解放战士,虽然只有17岁,却是苦大仇深。前几天,在诉苦大会上,他哭着说,解放石门,我要给被逼死的父亲报仇。这回真解放石家庄了,又摊上突击队,小白说,咱真走运。

班长在一边说,啥运气?这是福气!

全班都笑起来。

班长问,都准备好了没有?

好喽!每一个人都有劲地回答。

这时,太阳快碰到树梢了。

爆破组长刘英福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人民功臣”的奖章,走到一排长王二小跟前:“排长!这次打石门,离我家不远,我怎么也得卖把力气,碰见危险事,你就叫我去。”王二小说,我是文安人,石家庄也是我的家乡呢。话没说完,只见敌人的前沿上,红艳艳的火头霍地一闪,大家的身子不由一晃,只听一声震天巨响,立刻冲起了十几丈高的黑烟。原来是六连和工兵同志们的炸药成功了。六连长祁世军和工兵三连长苑贵礼组织的工兵爆破组,准备一旦不成功,再连续爆破。眼瞅着,英勇的工兵连的连续爆破组长刘俊亮带着战士李树民和郭保祥,又扛着炸药,飞也似地钻进烟雾,进行连续爆破。又是两声巨响后,四连的爆破组长刘英福,也像箭一般地跟了上去。第一次爆炸起的土块还没完全落下,接着又是两声巨响,又冲起两道黑烟。

大地直摇晃,尘土蒙住了半边天,拳头大的土块像冰雹一样落下来,突击队员有的头被砸破了,有的脊背上被砸出了大包。但是,似乎谁也没注意这些,大家都在紧张地盯着前方。

这时,只听冲锋号响成一片。机枪射手们一起站立起来,掩护的枪声也响成一片。远远近近的机枪声、炮声交织在一起。排长王二小在规定的哨声指挥下,尖刀排四班的战士抬着长长的梯子向烟雾中冲去。尖刀班六班提着大铡刀,冲了上去。负责掩护的第一梯队的火力组每人挎着一个里面装满了手榴弹的沉甸甸的篮子,也猛地跳出战壕,紧跟在突击队后面向黑烟里冲去。这时候,集中在一起的全团的轻重机枪都响了起来,高碉堡上敌人的机枪也在狂叫。突击队员就觉得脑袋顶上子弹乱飞,那呼啸声就像是漫天的大风暴。

爆破第二道市沟。实际上没起到好作用,反而起到了坏作用,由于炸药过多爆起来的土没有乖乖地按人们的愿望填到沟里,而是萝卜拔起带走了泥,预计落到内市沟的土,反而飞上了天。沟没平,却出现更深的一个大坑,而且破坏了进攻的路线。突击队一时受阻,有的突击队员没返回沟底,在沟沿的内侧立刻挖小洞或台阶,暂时藏身。和二营这边同时爆破的一营也没有成功。八旅是这样,七旅也如此。七旅在外市沟爆破成功了,但内市沟却没成。据事后分析,说是土质不一样,自己生产的炸药性能也不那么稳定。

爆破的效果虽然不理想,但是冲锋号像风一样漫天吹起来了,突击队员已别无选择,喊着雷声样的冲啊声跃向内市沟。

将火炮推过敌第二道防线

三、前赴后继血战内市沟

尽管因为炮少炮弹更少,没打多少发炮弹,但是迫击炮还是把突破口撕开了有20多米宽。空中的土块,叭哒叭哒地落到人们头上。尖刀连迎着滚滚土浪,从炸开的缺口跳进内市沟。敌人拼命向担架队随时准备抢救伤员内市沟里丢手榴弹,冲在前面的副连长和二排长、三排长都相继牺牲了。解放战士刘云举,是40多岁的人了,但他为争第一功,拼命地跑着,冲到最前面,第一个跳进壕沟。突击队员们也一个跟一个跳进沟去,敌人的手榴弹拼命往沟里砸,没遮没挡的,第一梯队伤亡很大。

尖刀班副班长何大江冲到沟沿时,大沟外壁已经被炸成一道斜坡,厚厚的喧土把炸落的电网、电杆埋在沟底,对岸沟沿上还耷拉着残存的铁丝网,躺着被炸得口鼻出血的敌兵。

爆炸没有成功,爆炸的土虽然没有全部埋住内市沟,不过还是有一部分虚土落到沟里,有的战士刚一跳下去就被暄土给埋住了。

卫生员于希贤大喊:土太软,快抬梯子。梯子是好几个绑在一起的,还是太短,不怎么够长。张鸿说幸亏有这么两个梯子,要没有那就真完了。说时迟那时快,四班已经把梯子靠好了,尖刀班副班长何大江右手提着大铡刀,左手扒着梯子第一个爬上去,后面尖刀班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头顶着屁股往上爬。

好,何大江上到沟沿了!他探头一看,见兵营围墙离沟沿才十多米远,墙上的枪眼也清清楚楚。容不得他多看,后面的战士一个劲儿地往上顶,已经差点把他顶起来了。因为贴着沟沿就是一道铁丝网,不把铁丝网砍掉,就不能上去,何大江抡起大铡刀,向铁丝网砍去。大铡刀还没落下,正举在空中,只听喀嚓一声,他脚下一软,顿时天昏地转,就从3丈高的沟沿栽到沟底的暄土里,身上身下压了好几个人。因为上的战士太多,梯子一下子从中间断了。何大江心里明白是梯子断了。他把牙一咬,使劲一拱,从暄土里钻了出来。

还没等何大江反应过来,三班长王福魁冲着人梯扑去,第一个攀上去。王福魁是天津静海人,铁路托运工人,1945年参军的地下党员,打仗特别勇敢,曾经5次负伤。好在王福魁两只手扒住沟沿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抓住被炸坏的电网铁丝,连蹬带抓爬上去了。一上去,王福魁眼急手快扔出了几个手榴弹,炸断铁丝网,然后冲锋枪左右一扫射,掩护着后面陆续上来的战友……

四班又把第二个梯子架好了,何大江抢先爬上去,刚刚爬到半腰,就听见王福魁的冲锋枪响了,他连忙三蹬两蹬上了沟沿。敌人已经从兵营右边的小铁门拥挤成一个疙瘩冲了出来了,何大江举起手榴弹,用力甩了出去。趁着敌人还没有得手的一刹那,跳到工事上,站在敌人稠密的火网中,帽子被打飞了,头上流着鲜血,这位抗日战争时期入伍的老战士,仍在顽强地向敌人射击。他的冲锋枪,对着距离五六尺的敌人,喷出火舌,敌人像被割的麦子一样都倒了。有十几个敌人横躺竖卧倒在面前,剩下的连滚带爬地跑回去了。

很快,100多个敌人从西兵营左前方的房子里又冲出来了,稠密的子弹像潮水一样向突破口涌来。好几个战士被打得落下深沟,刚刚打开的突破口,又陷入了危急之中。只听见副指导员孙臣良断断续续地喊,同志们,就看这一下了……胜利不胜利,立功不立功,是死是活,全看同志们能不能巩固住阵地了。

一排长王二小相当勇敢,他端着机枪,冲上沟墙,对敌人一阵猛扫,压住了反扑的敌人,他自己却被侧翼的火力夺去了生命。副指导员孙臣良喊着“为烈士报仇”的口号,看见战士刘耀林流着血,躺在地上。孙臣良问,怎么样?刘耀林睁开眼睛说,不要管我……

我死了也没有什么。敌人更近了,副指导员孙臣良大声喊,秦得力,站起来打呀!机枪手秦得力是个解放战士,进步很快,才13岁就当了副班长,还成了候补党员,平时他自己不吃不穿也要让班里的战士们吃好穿好。他猛地站起来端着机枪向敌人扫射,很快他身子一歪,被敌人的子弹击中了,他挣扎起来,又继续向敌人射击。没多久又一次中弹。卫生员刚给他包扎好,他就又一次站起来端着机枪向敌人开了火。

战士们眼睛冒着火,把成排的手榴弹嗖嗖地向敌人掷去。

敌人不甘心失败,开始反扑,先出来一个排,后来出来一个班,再后来又出来两个连。足足冲锋了六七次,纵深的火力一齐暴雨般猛烈地盖了过来。正面十几米处,就是西南兵营一段洞开着围墙。

这时,后面的战士还没有跟上来,占领突破口的只有六七个人,围墙断处钻出了20多个端着刺刀的敌人,乱糟糟地喊着:“抓活的,抓活的!”冲了过来,扑到了三班长王福魁的面前,端起刺刀要刺。

三班长王福魁的冲锋枪还在咯咯地叫着,敌人像割麦子一样割倒了,乱哄哄的一片。后面的敌人还是嗷嗷叫着往外涌,何大江的手榴弹连珠炮般地投了出去,敌人终于退了回去,把小铁门紧紧关上了。留在门边没来得及回去的几个敌人,都叫王福魁的冲锋枪点了名,一动不动了。

何大江说,趁这个机会,我们冲了上去。

对面高碉堡的敌人一看不好,调转机枪向何大江扫射。围墙里的敌人也从墙眼里往外射击,还隔着墙扔手榴弹。

刚用血肉撕开的突破口眼看又要被封住了。

何大江明白,敌人是想把他们重新压回沟内,他连忙招呼班里的几个战士,趴在沟沿上一条残破的野战工事里,保存自己。何大江这时多么盼望战友们再多多地上来,加强攻击的力量呵。他回头一看,班长爬上来了,他刚露出半个身子,就被敌人的子弹打中,栽下沟底。何大江差点叫出来,心里一阵悲愤交加。他知道,尖刀班的全部担子此时已经沉重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这时,何大江看见排长王庆从突破口的左侧爬上来了,脚刚一跨上沟沿,就被敌人打来的一梭子弹打下沟去了。

何大江和六班的几个战土气得恨不能把面前的敌人撕成碎片,他们用手榴弹、步枪封锁敌人正面围墙的枪眼,何大江心想:打吧,免崽子,别想再夺回突破口。

后面的战士还在继续上,上来的战士还没站稳端起冲锋枪就打。很快又上来第二梯队的十八九个勇敢的战士,四连两个排的战士都前赴后继往上爬。连长张鸿和副指导员孙臣良也上来了。等到张鸿上来,已经打掉敌人两个反冲锋了。

内市沟在敌人那一面的沟沿是一条能并排跑开两辆大卡车的大马路,突击队上去之后,不能久留,正前方是敌人兵营的东面墙,墙特意修成凸状,半边有一个缺口,敌人就是从这里冲出来了。敌人依托着墙和墙后面的工事阻击四连第二梯队。

我军突破外市沟后,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冲上去连里的机枪班一上来,情况就开始好转。几个战士把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从大沟里拖上来,架在没有遮挡的沟沿上,向高碉堡的枪眼一阵猛射。已经上到内市沟内侧的战士心里那个解气,用力把手榴弹投向敌人,不让敌人暗算了我们的重机枪。

重机枪一响,高碉堡上敌人的重机枪大多哑巴了,只剩一个窗口的机枪还在响。突然,我们的重机枪射手牺牲了。机枪班一名外号叫红大个子的战士窜上去,抱住机枪,打起来。正打得起劲,他身子一歪,也倒在机枪上。这一回,人和机枪都负伤了,很快,红大个子又直起身子,用一只手伸到套筒上按着,另一只手继续发射。

何大江发现左前方20多米外,有一个伪装的小碉堡,正在利用隐蔽火力点向我机枪射手侧射。他马上组织几名战士向伪装的小地堡投弹。一阵爆炸声后,小地堡的机枪不响了,而我们的红大个子终于把敌人高碉堡窗口上火力点消灭了。

连长张鸿趁着敌人火力稀疏时,让何大江带着六班向前发展,占领地堡,掩护三排上沟。

何大江命令发出后,六班战士程立德和王东得刚一冲锋,就牺牲了。

原来,那个小地堡里的机枪又复活了。

子弹擦着何大江的头皮嗖嗖地飞,他觉得头上一热一麻。用手一摸,帽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打跑了,头皮被子弹犁了一道沟。

副指导员孙臣良大喊,何大江,快把地堡敲掉!

在连里火力的掩护下。何大江贴着地皮匍匐,子弹不时在他周围的土地上溅起土花,他勇敢地,一步进一步地接近地堡。当离地堡只有两三米时,他猛地一跃,闪到地堡侧面,随即塞进一颗手榴弹。何大江刚要掏第二颗,地堡里的敌人已经把第一颗手榴弹给推出来了。他赶紧打了两个滚,手榴弹在地面上爆炸了。趁着烟雾,何大江又冲了上去,塞进了第二颗裹着炸药的特大号手榴弹。里面的敌人显然被这冒着白烟的手榴弹吓坏了,顾不上打枪,只是一个劲往外推手榴弹。何大江有了第一颗手榴弹的经验,拼命把这第二颗手榴弹往里塞。他只觉得手榴弹被里面的机枪挡住了,塞不进去。何大江心想,老子豁出这条腿啦。他猛一扭身,用脚狠狠地把手榴弹往里一蹬,刚一抽脚,轰一声,地堡的顶子就开了花。

何大江随着手榴弹的爆炸也被震得迷迷糊糊,浑身都是泥土。

他爬起来一看,地堡里面的8个敌人全都泥头血脸的一动也不动了,一挺歪把子机枪也腿朝天地插在土里。

这时,三排已经过了大沟,正向围墙里射击,投手榴弹。

后续部队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