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良才也很激动,当初是自己提议的改善校园环境,打心底里感谢乡亲们的支持,现在大功告成,对乡亲们这些天的付出,也算是一个交代!
忽然,他的眼睛停留在光秃秃的篮板上,几分忧伤瞬间爬上了心头。
回家路上,孙良才跟着张自强,一前一后,眼睛却一直偷偷眺望着从县里来的公路,多么希望那个人,还是驾着那辆马车出现在蜿蜒的公路上,希望他一切顺利,平安归来,没错,那个人就是李金山。
然而,曲折绵长的公路上除了偶尔放牧的人们,什么都没有!
是啊,他前天刚走,怎么可能那么快呢?可是这心里又似乎觉得他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孙良才焦急,不安,可又无可奈何,唯有一声轻叹。
“自强,你不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吗?”孙良才心中烦闷,淡淡地问道。
“缺少一个像你这样的好老师”,张自强不假思索地说道,“你想,如果我当初有一个好老师,现在肯定德智体都全面发展,考个公社第一应该不在话下。”
是啊,多少农村孩子,由于没有一个好的启蒙老师,输在了起跑线上,他们不比别人笨,不比别人懒,可他们注定考不过城里的孩子,命运就此悄无声息被改变了。
张自强没明白自己的心思,孙良才只好苦笑着说:“嗯,这个我表示赞同,不过学习是终身的事,你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孙大哥,别看我干活是比你强点,但在学习和知识方面,你才是我真正的大哥呀。你看你才来三河村几天,就把几十年未曾改变的三河村小学旧貌换新颜,我打心底里佩服。”张自强这次没开玩笑,而是非常认真严肃地说。
孙良才没有说话,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现在他想到了张继,虽然是二月艳阳天,但此刻自己的心情和张继当初的苦闷相比,恐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回到家,张自丽已经做好了饭,饥肠辘辘的几个人坐上桌,风卷残云地吃着。
孙良才一声不吭,低着头吃饭,张自丽看着孙良才心事重重,小心翼翼问道:“孙大哥,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有,没有。”孙良才赶紧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丝迎合的笑意。
“孙大哥,今天球场弄好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一直闷闷不乐?”张自丽看着孙良才这样,看在眼里,疼外心上。
一阵沉默……
“孙大哥,你倒是快说呀,急死个人!”张自丽都快哭出了声。
“其实……咱们还没完工呢。”孙良才慢吞吞地说着。
一家子目瞪口呆,都疑惑地盯着孙良才,突然,还是张自强先反映过来:“对啊,咱们还没装篮筐呢。”
他的脑子总是比别人要快半截,不过这次却落在孙良才后面了,因为在学校的时候孙良才就已经开始思考着这事了。
“对,没有篮筐,两个篮架就像两个被削了脑袋的巨人,徒有其表却没有灵魂。”孙良才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了紧蹙的眉头,这一次,张自强终于算是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里头也畅快了些,知音难觅!
张自丽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孙良才的心思,孙良才其实是在替李金山担心。
张自丽含情脉脉地看着孙良才,善解人意说道:“孙大哥,放心吧,李社长是好人,一定会没事的,他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孙良才差点哭出来,有那么一个人,在你饿时,为你做饭;在你冷时,为你穿衣;在你心情低落时,安慰你关心你;在你脆弱时,给你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这些孙良才都能感觉得到。
人在伤心,郁闷,脆弱的时候,往往最害怕被关心和安慰,一句简单的关心或者一个坚实的肩膀,都有可能让人防线顿失。
张国柱坐在一旁拍着孙良才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孙啊,放心吧,李社长可能不会有事,要有事也不会等到现在,他肯定是家里的事给耽误。你是因为他的事想家了吧?你来这也有些日子了,有空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
“嗯嗯,谢谢张大伯。其实很多时候想想,自己和李社长有许多相同之处,本来他在县里好好工作,我也在学校好好上学,这谁知……唉,不说了,是缘分让我们这些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聚到了一起。”孙良才说道。
孙良才心里的烦闷化解了不少,心情轻松了许多。是啊,虽然离家千里,但来到这第一天起,张国柱就把他当做自己家人,有人关心着自己,有人悄悄喜欢着自己。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张大伯,那下午有什么安排?”孙良才问道。
“下午得组织人去给油菜花打药,这两天从油菜花地边路过,可能天气热了,油菜花上全是腻虫,别看花开得这么热闹,再不打药可能今天收成都得减半。”张国柱说着自己的计划,在农事上,他可是一把好手。
“对了,你们今天下午就先休息一天吧,打药你们也插不上手。”张国柱接着又说道。
“好了,今天下午又可以看看历史书了,真是幸福。”张自强脸上笑开了花。
由于母亲没有劳动力,张自强每年寒暑假放假回家,都会出去做点自己能做的,挣点工分,补贴家用。生活的艰辛历练了他,从小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干活丝毫不输给大人。可他终归还是个孩子,他只不过是在不该承受的年纪,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重担。
“自丽,那要不你带我去家访吧。”孙良才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的计划一步步付诸于行动。
“好啊好啊,不过,下午家长们都得干活呢,应该都不在家,要不这样吧,下午咱们先帮我妈找鸡食和猪草,回来吃过晚饭以后咱们再去。”张自丽说着。
这些天孙良才都在忙学校操场的活,张自丽已经很久没跟他独处了,今天可算找到一个机会了。
“好呀,伯母身体不好,还得伺候我们吃伺候我们喝,早就想帮伯母干点活了,可这几天一直没机会。”孙良才爽快地说着。
“你们忙你们的,找猪草这种农村妇女干的活,哪能让小孙去,他可是知识分子。”张伯母在一旁连忙阻止道。
“伯母,劳动本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今天正好有空,您就在家呆着,就当是养病,我和自丽去就行。”孙良才坚决地说着。
张伯母拗不过孙良才,只好同意让他俩去,只是她不知道,此刻张自丽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美滋滋的。
吃完饭,张国柱径直朝大队去了,张自强拿出历史书坐在院子里读了起来。
孙良才收拾完厨房,张自丽背着小背篓,开心地朝着蚕豆田边走去,蚕豆田果实累累,等待迎接着丰收。孙良才在后边跟着,眼睛却时不时盯着通往县里的公路,而公路上依然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