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再也传不进来,这才觉得井中的寂静,隐隐还听见井底众蛇的嘶嘶之声,令得凌幻虚身上一阵发凉,情不自禁地向楚天云的怀中缩了一缩。她虽是武功高强、性格坚毅,毕竟还是一个女子,平时见到一条两条也就罢了,现在想到脚下是成千上万条等着吞噬自己的毒蛇,又怎能不怕?
楚天云这才觉察到自己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心跳顿时加快了少许。这枯井甚是狭窄,两人同处其间,转身也觉困难,若不继续抱着她,便连手也不知该往何处放才好,于是仍维持了原状,只轻轻叹道:“刚才他们袭击你时,若你及时放开我,说不定还可以逃出去。”
凌幻虚低声道:“我做不到。”
虽只是简单的四个字,楚天云却觉心中有一股暖流经过,半晌才道:“谢谢你。”
凌幻虚道:“先别谢我,如今该怎么办?”
楚天云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上有巨石,下有毒蛇,最糟的是我们身在半空,难以借力,若是无人经过,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难出去。”忽地想起一事,又道,“我先看看井下的毒蛇究竟有多少,若能想办法先对付了它们,就算无法出去,我们至少也可以在井下多支持一段时间。”轻轻松开了凌幻虚,自怀中取出火折子。
凌幻虚急道:“等一下,我不想看到它们。”说着,已紧紧闭起了双眼。
楚天云等了片刻,这才点亮火折子,向下一望,不禁抽了一口凉气,井下蛇群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上千条,即使是他看了也觉头皮发麻,转眼向凌幻虚望去,只见她面色苍白,紧闭了双眼,脸上难得地有一丝畏惧之色,令他心中更觉怜惜。于是熄了火折子,收回怀中,这才道:“可以睁开眼了。”
凌幻虚低声道:“它们、它们是不是很可怕?”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楚天云情难自制,轻轻搂住了她的纤腰,道:“不用怕,我们一定能够从这里离开。”
凌幻虚紧紧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心中微觉安定,默默点了点头,忽地又道:“不知现在是何时辰……拜将台之会,恐怕就要开始了吧?”
楚天云皱了皱眉,眼下情势,自己与凌幻虚已难以赶赴拜将台之会,不知虚明等人,是否能够揭穿屈放华的阴谋、扭转乾坤呢?
* * *
“几位掌门,其实敝教此次邀请各位来青州,一是为了将魔教余孽的阴谋告知众位,二是为了商讨对策。”拜将台上,各派依次坐定后,身为主人的屈放华率先开口。
卢皓月道:“前日之事,现在我们对凌幻虚那魔女的阴谋已然了解,现在关键就是怎样才能杀了她,免除后患。”
陈西杰道:“看前日的陷阱,布局甚细,绝不是区区两个人可以做到的,我想他们背后必然还有着一个组织。”
魏升平道:“我看我们武林正派必须结盟,才能查出魔教余孽的底细,将他们一举歼灭。”
此言一出,众人都纷纷点头赞同,杨梦蝶已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趁此次青州之会,结盟共同对付魔教余孽,再推出一位盟主领导各派。”
布翼道:“这个提议不错。前日我们能脱离险境,多亏了屈教主,而且此次会议又是贵教发起,不如就请屈教主担任盟主之职务。”
一直默不作声、想知道烟罗教真正用意的虚明、徐若清和混在弟子门人中的真正的布翼和杨梦蝶,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屈放华的企图,原来他先命人暗中控制各派,就是为了在青州之会上名正言顺地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不仅如此,这样一来,连烟罗教也可以摆脱魔教的恶名,摇身一变成为武林正道。
虚明合十道:“阿弥陀佛,各位的提议都很好,但现在老衲有一件事想请教屈教主。”
屈放华微微笑道:“大师请讲。”
虚明道:“请问烟罗教三年之前,身在何方,与当日的魔教又有何关连?”
此言一出,众人都微微变色,布翼已冷冷道:“大师何出此言?不错,少林本为武林泰斗,说到盟主之职,本应推举大师才对。但前日屈教主救了大家,有目共睹,他行事沉稳果断,手下能人倍出,难道当不起盟主之责?”
忽听一人冷笑道:“他当不起。不仅是他,连你也当不起掌门之责。”昆仑弟子的行列中早有一人越众而出,向他脸上一指,又道,“你敢不敢除下脸上的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此言一出,布翼脸上遽然变色,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
那昆仑弟子哈哈大笑,用手在脸上一抹,道:“你看我是谁?”赫然正是另一个布翼。
除了少数已知真相的人,其他人俱都变色,轮流向两人面上望去,竟然一般无二。
卢皓月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后出现的,也就是真正的布翼道:“屈教主所说的话中,的确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有魔教余孽想要加害各派掌门,约一个月之前,我也险遭毒手。不过,要杀我的人,却就在这里,反而是你们所说的魔女凌幻虚救了我。”
陈西杰道:“哼,你才是假冒的吧,想在会上为那魔女说话、破坏此次大会。”
忽听一人冷冷道:“陈西杰,你与魔教勾结,害死松竹道长不说,还想杀我灭口,今日我要揭穿你的作为。”
众人又吃一惊,却见峨嵋弟子之中,也有一女缓缓走将出来,拭去了面上的化装,却是真正的杨梦蝶,她又一指假杨梦蝶,道:“还有你,也是冒名顶替。”
假杨梦蝶错愕不已,身后却又有两女越众而出,立在杨梦蝶的左右,道:“不错,各位同门,这位才是我们真正的掌门人,她是假冒的。”正是月清和玉燕。两人在峨嵋甚有威望,有她们力挺杨梦蝶,其他的弟子早已信了,纷纷奔到了杨梦蝶的身边,转眼之间,只剩假杨梦蝶一人呆立原地。
陈西杰见此情形,也呆若木鸡,一时心虚,不敢回答。
只听布翼又道:“若想知道我们中谁是假冒,谁是真身,只需要请各位分别验过我们脸上有没有戴面具,就一清二楚了。”
徐若清这时也走出队列,道:“不错,我也正想请几位掌门替本派作主。”
卢皓月更是惊讶,道:“你又是何事?”
徐若清指了假冒的魏升平道:“我怀疑这不是真正的家师,家师可能已被他们害死了。”
立时有几名崆峒弟子惊道:“师兄,你胡说什么?这可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徐若清昂然道:“各位师弟,若验过之后,查明我所说的不实,我愿在你们面前自吻以谢罪。”他如此决绝,令得众崆峒弟子也迟疑起来,不知究竟该信谁才好。
虚明却目注了屈放华,道:“既然如此,我看我们有必要查验一番,看究竟谁真谁假。屈教主,不知你意下如何?”
屈放华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这时就微微一笑,道:“我看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卢皓月站起身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屈放华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面上现出倨傲神色,道:“你们很快就将是圣教的阶下囚,就算知道一切又能如何?”
虚明冷冷道:“也就是说,你承认烟罗教就是当年的魔教?”
“不错。”屈放华淡淡道,“其实,邀请众位前来,还有第三个目的,就是承认圣教的江湖地位,顺便参加在下的继任典礼。”
卢皓月怒道:“你休想!”拔剑向他刺去。
斜刺里古斜阳早已掠出,连剑也未拔出,数招之间,已一掌拍在卢皓月的前胸,震得他倒飞出去。
卢皓月是一派之主,竟然轻易败在一个未满二十的少年之手,众人都觉奇怪,却见卢皓月挣扎着支起身子,怒道:“你们、你们好卑鄙,竟然暗箭伤人……”
屈放华淡淡道:“敝教既然敢请众位来,自然有本事将众位留下。好,既然已经被识破了身份,你们不如就取下面具,让他们见见也无妨。”
假布翼、wrp和杨梦蝶都微微一笑,果然自面上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丢在地上,随即走到屈放华的身边。
杨梦蝶怒道:“你们暗中加害各派,又嫁祸给凌幻虚和楚天云,今日我们绝不能放过你们。”正欲拔剑,忽觉脚下虚浮,真气无法凝聚,面上不禁变了颜色,道,“你们……你们究竟用了什么阴毒的手段?”
其他众人也觉头晕目眩,纷纷跌坐在地,知道是中了毒手,想要运功调息,却同她一样无法凝聚真气。
只听屈放华冷冷道:“各位虽然小心,对流翠庄的食物皆以银针试过再吃,更有如少林这样的,索性只吃自带的干粮,不过,圣教从事,又怎会如此简单?其实从你们踏入流翠庄的那一刻开始,就已在不知不觉中接触到毒物、吸入了毒烟。算算时间,正好该在此时发作了。”
徐若清骂道:“魔教之人,果然卑鄙无耻。”
那假冒魏升平之人早反手打了他一个耳光,冷冷道:“休得对教主无礼!”
杨梦蝶心中大是担心,脱口而出道:“若清……”方一出口,已觉不妥,面上不禁红了。
却听屈放华淡淡道:“各位请放心,今日你们都是圣教的客人,我不会杀你们,反而要请你们参加圣教的继任大典。”
卢皓月怒道:“我们才不会参加你们魔教的庆典。”
曲云蓉早飘身而至,笑道:“卢掌门,我看你就乖乖地坐下来观礼吧。”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抓住他的衣领,已将他仍回座位之上,跌得狼狈不堪,在众人面前如此出丑,卢皓月面色铁青,但连哑穴也被她点了,骂也骂不出口。
众青城弟子见掌门受辱,心中本想上前,然而他们功力低微,中毒之后跌坐在地,连站也站不起来,更不用说拔剑动手。
曲云蓉娇笑道:“你们想坐着观礼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挡在路中间未免太不像样,还是回你们掌门身边去吧。”飞起数脚,已将他们全都踢到了卢皓月的脚下,见此情形,烟罗教众人面上都现出冷笑,而正派中人则都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