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影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不由握紧了手中玉笛。只见那些黑衣人四处搜查了一番,一无所获,纷纷回来向云独步复命。
云独步冷冷道:“真的有人在这附近见过她?”
一名黑衣人道:“是,有个樵夫曾在山路上碰到过一个女子,听他的形容,应该就是陈月影。”
陈月影这才知道,原来是白日所见的那个樵夫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却见云独步默然不语,半晌,才忽地开口,道:“你们沿着山路继续追查,若有消息,随时回报。”
“是。”众黑衣人答应一声,立即依他的命令行事,转眼间已去得远了。
云独步却仍伫立原地,过了一会,忽轻轻笑道:“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还不出来?”
陈月影心头一震,但想到他未必真的知道自己藏身于此,可能只是虚言恫吓,于是纹丝不动。
云独步等了片刻,不见动静,于是淡淡道:“你还想躲到何时?适才你看见我时,已不慎现出杀气,让我知道了你的方位。好,我就请你下来。”猛地一掌拍在树身之上,竟将那株大树齐腰击断,陈月影再也无法容身,只得飞身跃出,轻轻落在地上。
云独步目不稍瞬地望着她,面上现出笑意,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想怎样?”陈月影警惕地望着他,道。
“你跟我走自然就会知道。”云独步走上前来。
陈月影玉笛向他一指,喝道:“站住!再走过来,休怪我手下无情。”
云独步道:“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我若想对你不利,为何又要救你?”
陈月影冷冷道:“谁知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总之我不会跟你走。”
“既然如此,我只好无礼了。”云独步眸中寒芒一闪,已猝然出手,陈月影急挥笛抵挡。
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陈月影吃亏在重伤初愈、元气未复,若不是云独步一心想要将她毫发无伤地捉住,恐怕早已落败。交手数十招,一个无法捉住另一个,一个又无法摆脱另一个,不禁都有些心急。
云独步忽施展绝世轻功,凌空向陈月影扑下。陈月影笛尖轻抖,疾点他手腕要穴,云独步忽一手抓住玉笛,另一手已向陈月影迅疾无比地拍出一掌。
陈月影急欲抽笛,却无法撼动,只得也以掌相迎。两人双掌相交,云独步抓住了玉笛不放,陈月影也不甘心失去兵器,于是胶着于当场。
这一切早在云独步的计算之中,他见终于迫得陈月影与自己正面相对,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不由微笑道:“我一直对你手下留情,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陈月影中了他的圈套,由招式的比拼竟变成了内力相搏,她内力本就输云独步一筹,长此下去,必然会力竭被擒。她心中急思对策,闻言冷冷道:“你才是苦苦相逼。若不是想对我不利,又为何会先向我出手?”
“谁让你不肯乖乖地听我说话?”云独步笑道,两人间如此接近,令他又回想起地牢中那一幕,不禁心神微荡,与她左掌相抵的右手忽轻轻一动,已将她手指紧紧抓住,变成了十指交缠的暗昧局面。
陈月影又急又气,飞红了面颊,怒道:“放手!”
云独步凝视了她,淡淡道:“你答应跟我走,我就放手。”
陈月影道:“你究竟想带我去哪里?”
“去见柯教主要你见的人,圣教长老莫池言。”
陈月影吃了一惊,紧盯住了他,半晌才道:“你真的见过他?”
“不错。”云独步笑道,“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陈月影沉吟片刻,忽又问道:“我师姐呢?你把她怎样了?”
“你跟我走,自然就会见到她。”云独步眼珠一转,道。
陈月影默然良久,忽意识到自己的手仍被他紧紧握住,心道:“虽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但当务之急,是先骗他放开我。”于是道:“好,我跟你走,你先放手。”
云独步笑道:“好。”他轻功卓绝,就算陈月影忽然反悔,也不怕追不上她,于是松开双手。
陈月影急退后两步,忽又问道:“古斜阳,他怎样了?”
云独步心中微有酸意,冷冷道:“他犯下叛教大罪,迟早难逃一死。”
陈月影急道:“你带我去救他。”
云独步冷笑道:“我为何要带你去救他?话说回来,想不到你对他竟如此关心。现在你究竟是想要去救他,还是想去见你的师姐?”
陈月影被他问得无法回答,转念一想,仅凭自己和敌友不明的云独步,想要在烟罗教总坛中救出古斜阳简直难如登天,于是低声道:“好,你先带我去见师姐。”
云独步看了她一眼,忽又伸手,已飞快地抓住了她持笛的右手。陈月影大惊失色,连玉笛也险些掉下地去,急道:“你、你做什么?”
云独步笑道:“不抓住你,谁知你何时会反悔逃走?”
陈月影知道以他的个性,就算自己反对也无济于事,于是默不作声,跟着他向前走去。
黑暗之中,两人各怀心事,默默前行。陈月影对云独步并不信任,心中苦思脱身之策,忽听草丛中“哗啦”一响,却是一条蛇自脚边经过,吓了她一大跳,她却忽地心生一计,低呼一声,跌坐在地。
云独步耳目灵敏,自然也听见那条蛇自她脚边滑过,微微一惊,急俯身道:“怎么了?”
“我……我被蛇咬伤了……”陈月影颤声道。
“是毒蛇?”云独步不疑有他,急问,“伤口在何处?”
陈月影向左足踝处指了一指,云独步不假思索,低头去看,她趁机疾挥玉笛,已制住了他的穴道。
云独步这才知道上当,怒道:“你竟然骗我!”
若不是这一骗,陈月影也不知道他对自己倒真是颇为关心,否则也不会如此容易便上了当,于是轻轻一叹,道:“你也骗过我很多次。”站起身来,又道,“我还是不能相信你,也不可以跟你走。”
云独步自命聪明,从未有人能骗倒他,更何况这次是被一个自己有好感的女子所骗,心中所感到的屈辱更是难以言喻,他咬紧了牙关,恨恨道:“陈月影,我果然不该如此对你。”
自己难得的一次真心对人,换来的却是如此的下场,早知如此,他就还是应该做回那个冷酷、狡猾、狠毒、无情的云独步。即使所面对的是自己的至爱,也能毫不犹豫地径下杀手。
陈月影没有看见他阴冷的眼神,自然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于是低声道:“不错,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对我。”
想到这里是荒山野岭,毒蛇猛兽甚多,他穴道被制,就这么抛下他未免太过残忍,于是拉着他跃上大树,将他放在树干之上,这才放心离去。
云独步却也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心头微震之余,望着她的目光之中,不禁也多了一丝柔情。
* * *
暗门轻响,凌幻虚立时惊觉,急翻身坐起,手已按在剑柄之上。却见门开处,先是楚天云走了进来,一人紧跟在他身后,竟是少林方丈虚明。
“大师,你怎会来到这里?”凌幻虚奇道。
虚明合十道:“老衲今日前来,一是要向施主赔罪,昨日为免打草惊蛇,老衲只得与施主为敌,辜负了施主的一片好意,尚请恕罪。”
凌幻虚急忙还礼道:“大师不必如此,楚天云已经对我说明一切。对了,昨日大师被风留行所伤,伤势如何?”
虚明道:“并不碍事。当时老衲已运起金钟罩内功,他根本没有能够伤到我。”他向楚天云和凌幻虚望了一眼,又道,“说实话,老衲当真意想不到,当年的魔教护法,以及凌施主,你们竟会携手合作,向各大门派示警。”
楚天云轻轻叹息,道:“三年之前,我远赴西域总教,这才终于知道,圣教本源于天竺,所有教规的宗旨都是导人向善、创造众生平等的大同世界,与佛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传入中原之后,千百年来,原来的教义渐渐被淡忘,反变成了武林中人人惧怕的魔教。这次回中原,我只愿能匡正教务,重整教规,自然也不会让圣教中人继续作恶。”
虚明点了点头,道:“楚施主,你能发下此等宏愿,足证你本性纯良、心怀慈悲。还有凌施主,你不计前嫌,愿意帮助各派……唉,之前我们都错怪了你,请你恕罪。”
“大师,当年的事已不必再提……”凌幻虚不禁又想起了杨徊、柯子枫、段羽仙、严玉杰,对他们的死她一直心存愧疚,于是轻轻道。
楚天云一直凝视着她,似乎猜出她在想些什么,转向虚明,转移了话题:“大师,你刚才说这次来一是为了赔罪,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虚明道:“有新的线索,老衲想同二位商量。”说着,已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函。
楚天云和凌幻虚互望一眼,楚天云已接过信函,打开与凌幻虚一起观看,只见上面写道:“近日武林中风波迭起,种种迹象,表明道消魔长,江湖又将掀起浩劫。本教虽名不见经传,却不忝抛砖引玉,诚意邀请贵派于八月初五至青州拜将台一聚,共议大事。”后面落款,竟是“烟罗教”三字。
两人都吃了一惊,向虚明望去。虚明已道:“若不是听楚施主提过,老衲也不会知道烟罗教其实也就是当年的魔教。相信当今武林,知道魔教本名烟罗教的更是少而又少。所以他们以烟罗教的名义邀请各派赴会,确可掩人耳目。”
凌幻虚皱眉道:“道消魔长,风波迭起,幕后主使明明就是烟罗教。这次他们召开武林大会,其中必有阴谋。”
楚天云道:“大师预备如何处置此事?”
虚明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衲想亲身赴会,看看烟罗教究竟有何企图。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凌幻虚沉吟道:“既然是邀请武林各派,我想峨嵋、昆仑、点苍他们也都会接到此信。不如我们与他们取得联络,到时一起赴会,见机行事,说不定还可以将假冒各派掌门之人的真面目一一揭穿。”
楚天云点了点头,道:“不错,大师,我们也要参加此会。”
虚明道:“如此甚好。到时在大会之上,也可还两位一个公道。”他再次合十一礼,道,“那么就请两位暂时还是栖身于此,时机成熟,再共同赴会。老衲先告辞了。”
楚天云和凌幻虚同时还礼,看着他走出密室,心中却还在想着信上的字句。这一举动实在是太过大胆,屈放华冒险这样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