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发现两具尸骨,刑警队忙得是人仰马翻。
此时,在荞麦小学的一间宿舍里。
浔音倏地睁开眼睛,身侧一直陪着的小致远兴奋地叫起来,“叶姐姐,你醒啦。”
头一阵昏沉,她模模糊糊地看见小致远的脸,又看见坐在书桌边目光愣怔的王翠娟。
“叶姐姐,我去给你倒热水。”
小致远站起来拿了杯子跑到书桌前,上面放着一把热水壶,他生得瘦小,勉强可以够到热水瓶的手把。
然而,意外却陡然发生,热水瓶忽然倾倒,眼看就要砸在他身上。
浔音吓了一跳,掀了被子就要起身。
“我女儿呢!我要去找我女儿!”
这时,王翠娟情绪忽然失控,大叫着就要往外冲。站在她前面的小致远被她起身的力道一冲,一下子倒在地上,热水瓶“砰”地一下砸在了她的腿上,随后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热水四散开来,她的腿上被溅了不少,粗糙麦色的皮肤瞬间就红肿起来。
小致远吓坏了,“奶奶,你没事吧?老师,苏老师!”
王翠娟却置若罔闻,一直喃喃着,“我女儿不见了,我要找我的女儿……”
苏维听见动静走进来,看到屋里狼藉的样子,眼底划过一丝疑惑,他蹲下来把小致远从上到下查看了一下,“有没有烫伤?”
“没有,是奶奶,奶奶的腿!”他红着眼睛哽咽道。
苏维拍拍他的头,然后转身去看王翠娟,“大娘,你先坐下来,我给您上药好不好?”
王翠娟疑惑地看着他,“我女儿不见了,你看见我们家筱筱了吗?”
苏维露出安抚的微笑,眼底平静无波,仿佛根本不认识林筱此人一样,“我看见她了,帮您上完药我们就去找她。”
王翠娟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神色才平静下来,于是乖乖坐到椅子上,小声嘀咕着:“去找筱筱,找筱筱……”
浔音神色莫名地看着这一幕,心头稍稍有些难受。
——
浔音持续反复低烧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体温才渐渐降下去。
下午之后,谢宜修就带人去了清县警局。
回来的时候,浔音正坐在床头看书,昏黄的灯火照得一室温暖,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更加柔和恬美。
谢宜修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烧退了吗?”他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浔音抬起头,他已经靠过来,俊脸近在咫尺,她的脸不由泛起红晕来,“已经没事了,案子还是没进展吗?”她知道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休息过了,脸上已经掩饰不住倦意,眼睑下青影沉重。
谢宜修抱住她,把头靠在她肩上,“嗯。”
浔音一下一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宜修,你有没有觉得,整件事都很奇怪?”
“怎么说?”
“如果你们下午发现的那具尸骨真是林筱的,那凶手很明显是为了替林筱报仇。只有很亲近的人才会有为了报仇而杀人这样强烈的情感,可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这样的人。”
浔音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林筱这样从山村走出去的孩子,在市里的高中一时之间很难有特别要好的朋友,而且那时她不过18岁,也没有传出谈恋爱的消息。虽然苏维认识她,可从其表现来看他对林筱并没有很深的感情,谈论时也只说是“故人”。至于她的亲人似乎就更加不可能了,他们反而可能是杀害她的凶手。
谢宜修眉头微微皱起,感到似乎有一些线索被他忽略了,可,那是什么呢?然后,他忽然笑起来,在浔音额上落下一个吻,“你别多想了,好好休息。”
浔音拉住他的袖子,见他转身看过来,于是附身到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谢宜修脸色渐渐沉重起来,一直想不通的事仿佛在瞬间就变得清明起来,“你看清楚了?”
“嗯,我肯定没有看错。”
他沉吟片刻,然后替浔音掖好被角,“你睡吧,我去忙了。”
浔音点头,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也许,是我猜错了。”
“我会查清楚的,你别担心,如果真是那个人……”谢宜修揉着她头发的手指稍顿,“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该杀人。”
浔音抿唇沉默片刻,“我知道,你去工作吧,有时间就睡一下。”
“嗯。”
谢宜修很快就离开了,屋子里安静异常,浔音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仰躺在床上,有些发愣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思及自己的那个猜测,忽然就觉得心底有些酸涩。
——
一天后。
清县刑警办公室。
一间小小的审讯室,头顶白炽灯光刺眼,更衬得坐在下面的女人面容枯槁,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睁着,眼底没有任何光芒。
王超又夹了个蒸饺到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老大,这都整整一天了,一句话都没说过,是不是搞错了啊?”
谢宜修一身笔挺的淡蓝色警服,斜斜倚坐在一张桌子上,双腿笔直修长,长眸微敛,瞥了王超一眼。
同样坐在桌上的宋景云不疾不徐地吐出两个字,“智商。”
王超:“……”
楼岩峰的左手和背上还缠着绷带,虽然没什么大事也疼得够呛,唯一完好的右手拍了拍王超的肩膀,对他深受打击的心灵以示安慰,“老大,你是从哪里发现的?她掩饰得很好。”目光不由望向审讯室,里面的女人始终保持着僵坐的姿势,侧脸皮肤黝黑而苍老。相对于儿子,王翠娟是连环案凶手的猜测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谢宜修的视线也转向了审讯室,眼底神色复杂。
“一开始接触到王翠娟,她就是以疯子的状态出现,让我们形成了一种固性思维,在推测嫌疑人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将她排除在外。
“可是若她是装疯的呢?焚尸案里的所有死者基本都和当年林筱的失踪有关,因为林筱的失踪或者是死亡而萌生如此仇恨心理的人,她和林筱的关系绝对不一般,王翠娟因为林筱的失踪继而发疯,可以看出她对这个女儿的感情很深。
“假设她知道女儿失踪的真相,而某一天又恢复了神智,那她会怎么做呢?”
谢宜修收回目光,想起之前浔音的那个发现,“不管是正常人还是疯子,在身体受到伤害时都会做出自然的生理反应,可是浔音说昨天王翠娟被热水烫后依旧是平常疯傻的样子。她可能早就恢复正常了,昨天为了救致远不小心被烫伤,之后她却没有一丝反应,这实在是太欲盖弥彰了。”
楼岩峰恍然大悟,不住地点头,“这样倒是说得通了,林虎死的那晚即便后半夜大雨停了,凶手也不可能在那样的环境下去深山中杀人,但是王翠娟可以,因为她当晚就在山中,而且傅筠瑶遇害的时候她也正好在医院,太巧合了不是吗?”
“可是林新强是她的丈夫,林虎是她亲儿子啊!”吴英还是觉得无法理解,为了一个孩子去杀死另一个孩子,这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这就要问她自己了。不过她和林家父子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又或者她是真的疯了,疯到不顾一切为女儿报仇。”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是小马,“老大,”他把手里的鉴定报告递给谢宜修,“结果已经出来了,在王翠娟家厨房发现的菜刀上的确残留着一些血迹,技术人员已经进行了分析,这些残留的血渍分别属于林新强和林虎。”
用做饭的菜刀杀人?
正在吃中饭的刑警们顿时身体一僵,嘴里的食物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谢宜修接过鉴定报告起身走进审讯室。
王翠娟从被带来开始就一直坐着,到了现在浑身都已经麻木僵硬了,但她却始终低垂着头,只有紧握的双手可以看出她此时已经快要濒临崩溃的意志。
听见开门的动静,她微微动了下眼皮,干枯结皮的嘴唇蠕动,“你看见我女儿了吗?我女儿不见了……”她浑浊的眼珠动也不动,毫无焦距,看起来真的像极了疯傻的人。
谢宜修拉开椅子坐下来,“王翠娟,你不用装了,主动交代清楚对你没有坏处。”
王翠娟:“你知道我女儿在哪里吗?”
“你的病早就好了,或者,你根本就没有疯。你知道林筱已经死了,知道真相的你该如何让林家父子放心呢?所以你装疯卖傻,然后谋划报仇,对吗?”
“……”
谢宜修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将报告扔到桌上,“你不承认也不要紧,我们已经有了关键证据,你的确很聪明,将凶器放在家中而且还继续使用,这比找个地方扔掉要保险得多。”
他挑眉,又道:“18号傍晚你是故意的吧,你知道林虎没死,所以早就在山里准备好了杀人工具,然后借由发疯找女儿为由进山,但是却差点被浔音和突降的大雨打乱计划。好在林虎还是落单了,你杀了他,然后装作在山里迷路一夜的模样,谁会怀疑一个疯子呢?不过,林虎是你亲生儿子,你倒是下得了手。”
气氛有半刻的凝滞,王翠娟的眼睛动了下,里面渐渐浮现出正常人该有的光彩。
“筱筱也是我的女儿。”
她的声音带上了嘶哑,隐隐的有鼻音,“筱筱难道就该死吗?”
谢宜修:“他们为什么要杀林筱?”
“为什么?”王翠娟的脸上忽然出现困惑的表情,然后渐渐变成痛苦、绝望“为什么……他们是魔鬼,魔鬼!”
当年她是真的疯了,如果这样一直疯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可是忽然有一天她清醒了,那些混乱的画面日日折磨着她,漆黑的夜晚、疯狂的哭叫、狂奔的身影、满地的鲜血、灼热的火光……
她的筱筱就那样永远消失在了那个可怕的夜里。
——
玻璃窗被敲了几下,宁朔站在门边朝里面挥手。
谢宜修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王翠娟,转身走了出去。
“什么事?”
宁朔的神情有些奇怪,抬眼望了望审讯室里,这才说:“水库发现的尸骨不是林筱的。”
大家都愣住了,连谢宜修都微微一怔。
“怎么回事?”
——
怀里的小致远渐渐进入梦乡,浔音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到床上。
他小小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这个孩子连睡觉都带着不能抹去的悲伤。
她想起王翠娟被热水瓶砸伤的那天。怎么会那么巧呢?她就那样挡在了孩子面前,替他受伤后却毫无反应,所以她将这件事还有她的想法告诉了谢宜修。
而后就是王翠娟被捕,小致远失去了他最后的亲人。
她叹息着轻轻摸他的头发。
王翠娟被抓那天,所有人震惊了,甚至有村民一个劲儿地跟警察解释说抓错了人,小致远更是哭得喘不过气,一直抱着奶奶的腿不让她走。
对于王翠娟的做法,浔音真的无法评判,为了女儿她疯了12年,为了女儿她杀死了丈夫和儿子。
没有人知道12年前林筱失踪的那晚发生了什么,但对于王翠娟来说,那是她这一生的噩梦。
……
浔音并没有午睡的习惯。
出了宿舍,院子里苏维正在洗衣服,他那样气度和样貌的男子,此刻却坐在小板凳上一下一下地刷着裤子。
这个男人原本该是令人羡慕的富家公子,却甘愿在这里做着与他本身极不协调的事。但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抱怨,平静如无风的湖面,或者他对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是享受还是受苦,生活的好坏在他看来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她忽然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家庭和经历会让人形成这样的性格,还是说他是天生如此?难道就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在乎的吗?
苏维抬起头来温和地笑了笑。
浔音也回以微笑,然后转身走出院子。
正值中午,太阳高悬,外面几乎没什么人走动,她沿着田埂慢慢走着,没多久迎面撞见了秦大娘。她正拿着个篮子往过来走,看见浔音立刻停下来,“叶小姐,这么热的天,你咋在外面呢。”
“随便走走,大娘您是要去学校吗?”
自从王翠娟被抓后,小致远就暂时住在了学校由苏维照顾,秦大娘的孩子孙子都在市里,因此一直将聪明懂事的小致远当成自家小孙子看待,现在是一天三趟地往学校跑,不是看看孩子缺了啥,就是问他好不好。
“可不是,致远这孩子太可怜了,”秦大娘想起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成了孤儿,顿时有些难过,眼角都湿了,“他今天好些了吗?”
浔音:“好多了,正在睡午觉呢。”
“那就好那就好,”秦大娘松口气,“你说这大人造的孽,可不都让孩子受苦了吗,哎,亲闺女,亲儿子的他们怎么能下得了手啊。”
浔音不知如何接话,沉默了片刻。
秦大娘却自顾自地说起来,“那傅家的小姐说起来还是和筱筱一起出生的呢,当年傅老板来咱们村想要办个避暑疗养地,带着他大肚子的老婆来这里养胎顺便谈生意,谁知道傅太太竟然早产了,正巧碰上翠娟也快生了,我记得当时还是宝根开着车送她们去县医院的。那山路颠簸的,两个人在车里就生了,你说这可不是天大的缘分啊,怎么就……哎,究竟有什么仇要杀人啊!。”
一些想法如闪电般划过脑海,浔音僵硬地怔在原地。
“她们是一起出生的?送王大娘她们去医院的是李大爷?”
“可不是嘛,”秦大娘把篮子交给浔音,“既然致远在睡午觉,那我就不过去了,叶小姐帮我把这个西瓜带回去吧,等致远醒了给他吃。”
浔音接过来,扯着嘴角笑了下,脑子里却混乱不已。
往回走的时候,她的速度很慢,有些琐碎的线索在她脑海里慢慢连成一串,汇成一个可怕的事实。
然后,她猛然睁大了眼睛,突然飞身往学校跑去。
——
这个时候,县刑警办公室里。
气氛诡异得很安静,大家都沉默着,时不时抬眼看看周围人的反应。
谢宜修站得笔直,脸上全是冷冽的沉静。
“你是说,DNA比对结果不相符?”
宁朔点头,“从鉴定结果来看,水库发现的尸骨和王翠娟、林新强并不是亲子关系。”
楼岩峰觉得头都要炸了,“那这又是谁啊,宁法医的尸检报告里已经证实了尸骨的死亡年龄在18-25之间,死亡时间在10年以上了,明明就符合林筱的情况啊。”
连宋景云都皱了眉,脑海里快速地梳理着这整件事情。一定还有哪里遗漏了,可是是哪里呢?
难道?
忽然,他眸色一闪,倏地抬头看向谢宜修。
谢宜修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四目相对间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结果。
“之前傅筠瑶的DNA你们验了吗?”
“傅筠瑶?当然验了啊,她在医院有详细的体检数据,一开始就对比过了,”宁朔无辜地举手,“她肯定就是傅筠瑶,绝对不会错的。”
“那如果她从出生就不是了呢?马上将水库那具尸骨的DNA与傅家人做对比。还有,查清楚林筱和傅筠瑶是在哪家医院出生的。”
谢宜修沉着声音说出了这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一句话。
吴英一下子就愣了,“这……”
他不敢相信地看了眼审讯室里的王翠娟,“这都什么奇葩事儿啊!”
——
接下来的结果似乎都在意料之中,傅筠瑶出生时父母正在清县谈合同,后来因为母亲早产,所以和当时同样临盆在即的王翠娟一同来到了清县妇保院。但是在进医院前,由于山里颠簸、路程遥远,在途中两人均已分娩,事后傅家魏还曾答谢过王翠娟在生产时对妻子的帮助。
没有人想到,这两个同时出生的孩子可能被掉过包,也没人想到一直善良老实的王翠娟会做出换子的事。
虽然DNA的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但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刑警队众人沉默不语,谁也没想到两家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故事。
“我看王翠娟还是疯的吧,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林筱,竟然杀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楼岩峰嘀咕了一句。
吴英挠着头发,自从这个案子发生以来他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看看这都什么事儿啊。“这个女人被林筱的死刺激得心理变态了吧。”
谢宜修推开审讯室的门走进去,王翠娟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林筱不是你的女儿对吗?”
王翠娟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一颤,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谢宜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生活的并不好,丈夫脾气暴躁,婆婆在世的时候总是欺负你。你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但是丈夫和婆婆嫌弃女孩是赔钱货,对这个孩子肯定不好吧,在她生病时林新强甚至不愿意花钱给她看病,导致孩子夭折。”
谢宜修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居高临下第看着她。
“第三个孩子又是女儿,你害怕小女儿会像大女儿一样夭折而死,你害怕女儿受苦,害怕她像你一样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绝望。于是看着和你一起生产的傅太太时,你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女儿变成了傅家的孩子,她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长大、结婚、生子。
“所以你换了孩子,可你没想到送你们去医院的李宝根发现了这一切,他并没有阻止你,而是事后向你勒索,林新强也在那时候知道了这件事。我想傅筠瑶一定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她和林新强他们达成了协议,一直以资助的名义给他们提供钱财,所以她比其他富裕家庭的孩子都要乖巧,都要懂事,因为她害怕会被傅家夫妇发现真相。”
“不,不是!”王翠娟忽然激动起来,“你胡说!”
谢宜修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而是继续沉着声音说:“12年前,林筱一定是发生了真相,她想去看看她的父母,想查清这一切,所以她才会去山里。其实她只是想去傅家别墅,因为那一年,傅家夫妇带着傅筠瑶正在荞麦村度假避暑。可惜她被发现了,为了永远隐藏秘密,林新强他们杀了她,然后将她带到石屋里焚尸,一时焚毁不了的尸骨就装起来扔进了水库里。”
王翠娟已经泪流满面,不停地说着:“筱筱也是我的女儿啊!他们怎么能害死她!我亲眼看见的,我都看见的!”
那是7月中旬一天,她做了农活回家,每天只要有时间就会在门口等她的女儿不在,一进屋却听见她嘶哑的哭喊。透过那扇布满灰尘的玻璃,她看见儿子扑在林筱身上,站在一旁的丈夫不但没有阻止反而脱了裤子跃跃欲试。
林筱一直在喊,一直在哭,“救我!妈!妈……”
她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结,想要阻止,可是长期的家暴虐待让她根本就不敢反抗。
混乱里她听见丈夫和儿子的对话:
“换孩子的事她都知道了,接下去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关着,关到她不再反抗为止,反正你还没有结婚,就让她给你做媳妇,咱们家养了她这么多年总不能白养吧,哎呦,不愧是城里人的种,浑身上下都是白白嫩嫩的……”
……
王翠娟做了一辈子的老实人,唯一对不起良心的就是换子这件事,所以18年来她一直把林筱当成亲生女儿来爱,看着她从牙牙学语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对她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她每每看着表面光鲜内心却和林家人一样暴虐的傅筠瑶,她都无数次不可控制地觉得幸运,林筱善良、聪明、努力,是她在这个可怕的家里仅有的温暖。
可是有些秘密在一天被揭穿了。
王翠娟忘不了自己偷偷拿了钥匙放林筱出来的时候,她眼睛里那种失望痛恨到极致的目光,女儿一声声的质问仿佛是在她的胸前划下了一道道的伤口。
这个女儿是她偷来的啊,如果不是自己一时的鬼迷心窍,林筱还好好地过着大小姐的生活。
那时她以为离开林家父子的囚禁放林筱去找她的父母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可当那一地的血刺痛她眼睛的时候,她才知道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都是魔鬼!
那个流着自己血液的亲生女儿,带着笑迎了林筱进门,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趁其不备砍断了林筱的脖颈,鲜血喷溅了她一脸,她的脸上除了杀人的惊恐外竟还有放松愉悦的表情。
“傅家的一切都是我的,谁也夺不走!苏维也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喜欢他!”她蹲在林筱身边,扯走了那条满是血迹的黑色手链,“你凭什么都要和我抢,我才是大小姐,你只是个贱丫头!去死吧,去死吧!”
王翠娟眼睁睁地看着林筱死在面前,眼睁睁地看着傅筠瑶和赶来的林家父子抬着尸体去焚尸,然后她陷入了长达数年的疯狂……
外面一直关注着情况的刑警都是一脸复杂。
楼岩峰摇着头,“傅筠瑶当时也只有18岁吧。”
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为了不被夺去身份而亲手杀了另一个和她同样年纪的孩子。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