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河经营所。
王发正和董小五酝酿着合伙到山上去采摘松塔。
每年的金秋十月,是山里人上山采集松塔的大好时间。村民们先把松塔从高高的红松树上摘下来运回家里,再用灶坑里的炭火把翡翠一样青绿的松塔烤干。此时的松塔变得又黑又硬又脆,放在石头上用锤子一砸,里面包含的松籽便一粒一粒地掉落出来。待把那些棕色的松籽摊在太阳下晒干后,再拿到市场上去出售。由于松籽只能在高高的红松树上才能采到,且松籽仁具有抗癌保健的作用,是珍贵的山珍,所以产品一直供不应求。采集得多的人家,一个秋天就可以收入二三千元,是山里人最喜欢干的副业。
王发此时手里正在摆弄一副铁爪:“五子,我准备了爬树用的“猫爪”,你再让弟妹准备好馒头什么的,明天咱俩就去山上采摘松塔。”
董小五听了叫过周春红:“小红,你多蒸些馒头,再找两条麻袋,明天我和二姐夫去山上采松塔。”
接着又问王发:“等松籽打够了咱俩怎么分?”
王发:“当然是你拿大头了,你六我四,怎样?”
董小五满意地:“这还行,就这么的。”
王发见屋里没有老丈人和丈母娘,便奇怪地问董小五:“小五子,咱爸咱妈呢?”
董小五没好气地:“他们到红松住别人的房子去了,那户人家搬到山外不知干什么去,房子空着。同时咱爸还在贮木场找到一份打更的活,一个月二百元。”
王发听了高兴地:“原来是这样啊。我看挺好的,能挣俩个是俩个,这下家里就剩下你和弟妹了,真是二人世界。”
董小五:“那是当然了,自已挣钱自已花,没事还能喝个小酒,抽根香烟。”
周春红也在一边附和:“自从咱爸咱妈去了那边,家里小五子可高兴了。这不,正在使劲地挣钱,目前家里最缺的就是钱,等你们把山上的松籽采回来了,那就是哗哗响的钱啊。”
董小五听了得意地递给王发一根烟,自已也叨上一根:“那还用说,你就在家里等着数钱吧,一粒松子一分钱。”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董小五和王发带上干粮咸菜和一瓶酒以及爬树的工具装松塔的大麻袋,分骑两辆自行车,向西南方向的大山深处骑去。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来到一处名叫鹰嘴岩的地方。
这鹰嘴岩山高林密,人迹罕至,高高的山头上有一块很大的岩石突出山体且向下弯曲,形似鹰嘴,故名鹰嘴岩。
董小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这山路真难走,现在路也没有了,就在这找找吧。”
王发环顾了一下四周:“行,咱俩藏好车子,防止弄丢了。”
董小五把自行车推进树丛里:“就藏这里吧,这里安全。”
待藏好自行车,王发对他说:“你和我分开寻找,你左我右。”
于是两人开始分别沿着山坡寻找有松塔的红松树。
走了没多远,董小五突然兴奋地用手指着前面对王发喊:“二姐夫,你快过来,这边有一棵又高又粗的树,上面结满了松塔,咱俩就采这棵。”
王发闻声过来一看,呵,树上结满了又大又青的松塔,就象一个个大菠萝。
王发仔细看罢,高兴地说:“不错,小五子你的眼睛可真尖,咱俩就先干这棵树。我爬上去往下摘,你在下面往麻袋里装。“
说完,她从自行车上取下那副用细钢筋做成的猫爪穿在脚上,接着又用细麻绳把两个裤腿扎紧,以防爬树时被树枝挂住。
那猫爪被王发打磨得又尖又锋利,穿在脚上可以毫不费劲地把爪尖蹬入树皮内。
只见王发双手搂着树身,双脚交替向上攀登,他就像一只灵活的猿猴,“噌噌噌”地几下就爬到了十多米高的树上。
王发在树上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只见蓝蓝的天空下群山起伏,延绵到天边;再看近处,金黄的桦树叶,青绿的松树和火红的枫叶混杂在一起,色彩斑斓,如画如诗,令人看了赏心悦目。
树下的董小五见他只顾着向远处看,奇怪地仰着头问:“姐夫,你看啥呢?咋不摘松塔呢?”
王发:“我在看风景呢。没想到咱们小兴安岭这么美,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董小五:“快别看了,就算这里的风景再美,也不能当钱花。快摘吧。”
王发:“行,行,我马上开摘,你在下面盯着。”
说罢,他收回目光抓紧树干,开始采摘松塔。只见他右手抓住松塔一扭一拽,便摘下了一个,随手扔到树下,接着又去摘另一个。而对于离自已较远用手够不着的松塔,他则用一根一米来长的“炉钩子”,伸到松塔根下,轻轻一钩,松塔便应声落地。只见王发近摘远钩,松塔纷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而董小五则在树下忙着往麻袋里面装。
两个人干得十分起劲,中午饿了就坐在树下就着炒花生米和咸菜喝上几口二锅头,再吃上两个馒头,渴了便去山溪边喝上几口清凉的泉水。
干了一天,眼见红日西坠,两人便把装满松塔的麻袋驮在自行车上,一前一后地向山下骑去。
一星期后。
董小五家院子里的松塔已经堆得象座小山,满院子弥漫着松塔的芳香。
王发站在松塔山边,高兴地对董小五说:“五子,山上咱都采得差不多了,就采到这吧,这些也够咱们分的了。”
董小五:“嗯,这些是够咱们分的了,下午就开始烤松塔。”
周春红听了便拿起一个大松塔扔进灶坑里:“我先烤一个,不就是放在火上烧吗。”
王发看了:“这哪儿成啊,你以为是烤苞米呢?”
说完过来把灶坑里的火拔到两边,然后把松塔放到火炭上:“烤这玩意必须放在炭火上,而且还得每过两分钟翻个个儿,不能只烤一面要不就烤糊了。”
周春红:“嗯,我知道了,然后呢?”
王发:“这是第一道工序,接下来就是把烤过的松塔放在石板上用棒子敲碎,这样里头的松籽就会掉出来,最后是把松籽摊在院子里晒干。”
周春红:“等都晒干了就可以装进编织袋里卖给别人了。”
王发:“当然,主要是卖给城里和外地的人。”
待所有的松塔都烤完并砸碎了,晒好的松籽足足装了两大编织袋,还余下半袋子,一共是两袋半。
王发看着袋子里的松籽,高兴地对周春红说:“弟妹,你还没尝过松子仁的味道吧?你先拿几粒尝一尝,可香了。”
周春红听了,便俯身从袋子里拿了几粒松籽出来,用锤子轻轻地把外面的那层硬壳敲碎,里面便是鸡心形白如凝脂的松籽仁。她把松子仁放进嘴里一嚼,立刻,一股浓烈的松籽特有的芳香,弥漫了整个口腔。她情不自禁地说:“这松籽仁可真香,又嫩又白又香,比瓜籽好吃多了。”
王发:“当然好吃了,不好吃不香能叫山珍吗。”
董小五此时从墙脚拖过来一杆大秤:“姐夫咱们得秤一秤,看看一共有多少斤。称明白了,以后分着也方便。”
王发:“行,行,咱俩扛起来,就让弟妹来称。”
又对周春红问:“识秤不?”
周春红:“识得。”
于是王发和董小五用木棒通过那杆大秤把编织袋给扛了起来,周春红仔细地移动着秤杆上的秤砣:“这袋正好一百斤。”
“这半袋松籽也有五十多斤。”
“这两袋半松籽加在一起正好是二百五。”
王发听了高兴地把手中的木棒放在了墙角:“嗯,一共是二百五十斤。按目前市场上十元一斤的售价,能卖个二千五百不成问题,比打两个月的工挣得还多。”
董小五:“这一冬的花费就有了着落了。”
中午,董小五要妻子多炒几个菜:“小红,一会你多炒几个菜,家里有什么就都拿出来,我要和二姐夫好好地庆贺一番。”
王发:“五子,一会儿咱俩要放开肚子好好地喝上一通,来他个一醉方休。”
周春红:“也是,这七八天你们差不多天天吃馒头,这回我要给你们做大米干饭,外加炒菜。”
董小五催促妻子:“快去准备吧,我们早就饿了。”
周春红答应着:“我这就去做饭,这就去。”
说完便向厨房走去。
她倾其所有地炒了五六个菜,摆在客厅的桌子上。
王发和董小五坐在桌前一边吃喝,一边商量着松籽的分配问题。
董小五:“二姐夫,这半个月来咱们累死累活的,总算把松籽采下来了,现在咱们说一下怎么分。”
王发端起酒碗猛喝了一口酒:“怎么分?这还不简单!那两袋松子咱俩一人一袋,至于剩下的那半袋松籽吗,也是一人一半。”
听了这话董小五夫妇惊愕不已,董小五把酒碗停在了嘴边:“二姐夫,话不能这么说,当初咱俩可是说好了的,打下来松籽是四六分成,所以那半袋子应该归我。“
王发却耍起了无赖:“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你想想,如果不是我冒着危险爬到树上往下摘,就你那条瘸腿,你爬得上去吗?你一个瘸子也想爬到树上摘松塔?!我觉得我干得最多,功劳最大,目前五五平分是最公平的!”
原来董小五患有小儿麻痹,左腿比右腿细不说,还使不上劲。
人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王发却揭了小舅子的陈年伤疤,何况董小五本来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
果然,董小五听了这话后,“腾”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扯开大嗓门对着王发喷上了:“咋?笑话我腿瘸不是?我是腿瘸,上不了树,可是你看看你,在我家白吃白住了十来天,这笔账还不知咋算呢。那半袋松子我要定了,就算你这十来天的伙食费。”
王发也毫不示弱地扯着嗓子回敬:“伙食费?你也不看看这十来天你是拿什么招待我的?嗯?每顿大馒头、米饭、咸菜、白菜豆腐,反来复去也就这几样,和打发要饭花子没啥两样,怎么算都不值半袋松籽的钱!”
董小五把手一挥:“好,我们家吃的是没有你家好,你家吃的都是大鱼大肉,那你干脆回你家去得了,还在这里干啥啊?”
王发恼羞成怒地:“你这是轰我走啊?走就走,但是我得把那半袋松籽也带走。”
说罢径直向那半袋松籽走去。
董小五哪肯让他拿,冲过去一把扯住了他的脖领子:“你他妈的想占便宜?没门!”
两人旋即扭打在一起,桌子撞翻了,凳子碰倒了,杯、碗、盘子、酒、菜滚了满地。
周春红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坏了,她一边“唉呀妈呀,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一边逃到邻居家找人拉架去了。
董小山正在家里擦揩摩托车,突然有村民跑来对他喊:“小山不好了,你老弟不知因为什么和王发打了起来,你快去看看吧。”
“打起来了?”
董小山吃惊不小,连忙扔掉手中的抹布,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父母家跑去。
当他冲进院子里时,董小五和王发已经被左邻右舍给拉开,两个人就象两只斗败了的公鸡,“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董小山问明事情的原因后,斥责王发:“你是小五的姐夫,让他一些有什么不好,何况你当初不也是同意四六分成吗?这做人不能出尔反尔,那半袋松子归我弟弟了,你现在就扛着你那袋松籽回家去吧,再打的话你一粒松籽也别想拿。”
王发见自已势单力薄,再争下去绝对讨不到便宜,便扛上属于自已的那袋松籽,一个人气咻咻地返回了红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