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松区第一福利厂。
财务室内高萍正在聚精会神地核算账目,她是这家工厂的会计。
下班的时间到了,她骑上自行车,回到位于百货大楼西面的家中。
而高萍的丈夫赵志才,则是林业局的一名保卫科长。
刚结婚那阵子,夫妻俩倒也恩爱,是许多人羡慕和夸奖的对象。
可是都结婚五年多了,高萍却始终没有怀孕,去医院一检查,原来高萍患有先天性子宫狭窄,不能生育。
自从妻子被确诊为终生不能生育后,丈夫赵志才对她的态度越来越粗暴,时常恶言恶语地对她进行辱骂:“你是成心让我们老赵家绝后呀?别的女人只要一结婚,生孩子就不成问题。可咱们家,我和你都结婚五六年了,你咋还不下蛋?”
“你个不会生孩子的臭娘们!”
高萍委屈地:“志才,咱们没有孩子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别着急,再等一两年没准我就怀上了。”
赵志才:“再等一两年?我看你就是等上一辈子也怀不上,何况我今年都快三十八岁了,我现在就让你怀上!”
高萍:“我来到你们家确实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赵志才不依不饶地:“你说句对不起就对不起了?对不起有啥用啊?”
高萍:“我除了对你愧疚实在没有其它的办法让你抱上咱们的孩子,你就消消气吧。”
赵志才冷笑了一声:“好吧,我消消气。”
说完冷不丁地就一个大耳光搧了过去:“这样最解气!”
有一天深夜,赵志才从外面酗酒回来,看见妻子正在灯下算账。他东倒西歪地走到妻子的面前,用通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她:“你个不下蛋的臭娘们!养只母鸡还懂得为主人下蛋呢,你身上长的那个玩意是干什么用的?”
骂罢,一把把桌子上的账簿划拉到地上,接着右手揪着她的脖领子,象老鹰扔小鸡一样地把她扔到了炕上:“你个不给老子生孩子的烂货!成心让老子绝后不是?我咋这么倒霉,偏偏娶了你这个不会下蛋的臭鸡婆!”
高萍缩在墙角,浑身颤抖,用惊恐的声音可怜巴巴地哀求着自已的丈夫:“志才,我也不想不给你生孩子,可是命运偏偏让我无法生育。是我对不起你,你消消气,没有孩子咱俩可以去别人家抱养一个。”
赵志才不听还好,听了简直是火上浇油。
他“嗖”地一声把手枪从腰里拔了出来,“哗啦”一声把子弹推上了膛,用枪直指着妻子的眉心:“我让你去抱养别人家的杂种!我让你去死!你去死吧,我打死你!”
骂完,手指扣动了扳机。
高萍见丈夫真的要杀自已,求生的本能使她在丈夫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头往左边一闪。几乎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刺耳的枪声响过,从枪膛里射出的那颗子弹,擦着她的右耳飞过,把身后的墙壁,打出了一个深深的弹洞。
高萍死里逃生,吓得瘫倒在炕上。
而赵志才也吓傻了眼,他直愣愣地盯着手中还冒着青烟的枪,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此后每当夜幕降临,高萍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害怕丈夫那冒着凶光的双眼,更害怕那只差点要了自已命的黑洞洞的枪口。
她也曾想过离婚,可是自已一个弱女子,离了婚又能到哪去呢?
高萍有一个老妹,名叫高芬。初中毕业后不愿呆在家里,于是一个人从民县某村,千里迢迢地来到了姐姐的家中。
令高萍感到意外的是,自从老妹来到家里之后,丈夫对自已的态度居然缓和下来,几乎没有再骂过自已,更没有动过手。高萍心想,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丈夫碍于妹妹的面子,不敢再打骂自已了?
可是高萍想错了。有一天她因故提前下班,当她打开房门进入客厅,却发现丈夫和老妹衣衫不整地从卧室里出来,丈夫一边走还一边系着裤腰带,而老妹则头发蓬乱,满脸红晕。
高萍尽管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实在是惧怕自已的丈夫,只好默不作声。她原以为自已的退缩和忍让,能够唤回老妹的良知与同情,至少也会为自已说句公道话。
可是高芬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丝毫也没有愧疚的意思,反而是丈夫冷笑着恬不知耻地对自已说:“小萍哟,刚才的一切你已经全看到了,你自已不能生孩子,也该挪挪窝,把地方给腾开,让你妹妹来为我们老赵家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高萍一听丈夫叫自已离开,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了,她退无可退,忍无可忍,对着妹妹狂喊:“小芬,你都听见了吧,你姐夫要赶我走,他要和你在一起过日子。你可得为我说句公道话呀,小芬,我是你的姐姐呀!”
高芬终于开口了,她的话语冷如寒冰:“大姐,不是我说你,你不能生育,一个没有孩子的家是一个不完整的家;你和姐夫在一起,谁也不会幸福,还不如你早点离开。”
听了老妹的话,高萍几乎崩溃,她没有料到老妹也会这么绝情,自已把老妹给接到这里,没想到鸠占鹊巢,好心没好报。
而赵志才听了却是十分满意:“你都听见了吧,我和你妹妹是两情相悦。就在刚才,你妹妹把她的那块纯洁的处女地,交给我辛勤地开垦,我这头垦荒牛在上面努力地开垦着,每一犁下去都能翻上来黑油油的沃土,每一次耕耘都播种下我对未来的希望。而你呢,我累死累活地耕耘了你五年,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如果说我得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得到了一片又一片的荒草!”
说到这里他从茶几上拿起一盒香烟,从中抽出一支叨在嘴上,见高萍还在那里呆站着,不由得厌恶地斥责她:“你还在那傻站着干啥?亏你还是个聪明人,自已搬出去吧,快滚!”
高萍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走出家门的,她表情呆滞,双眼无神,对大街上疾驶而过的汽车视而不见,只知道机械地迈动着双腿,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高萍远在民县的老父亲得知这件事后,气得差点没吐血:“这个不要脸的小芬,去她姐姐家里串门,居然和自已的姐夫好上了,把小萍给赶了出去。真是家门不幸啊,要是让左邻右舍给知道了,那唾沫星子还不得把我给淹死!”
“二女婿,你陪着我今晚就去一趟红松,我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有辱门风的小芬。”
二女婿:“爸,这天寒地冻的,你又这么大年纪,能吃得消吗?”
高父:“吃不消我也得去,我不忍心看着小萍有家难回呀。”
二女婿:“爸,既然你非要去不可那么我陪你去,不知现在大姐在哪里?”
高父:“她在你三姑的旅店里住着呢,你大姐流浪到人家门前被扫雪的两个外甥看见收留了下来,要不非冻死在街头不可!”
柳树市火车站。
一列从乌市过来的蒸汽机车喷吐着浓浓的白烟,夹带着白色的雪雾,呜呜地鸣叫着缓缓地驶入站台。
出站口,高父和二女婿李良提着旅行包走了出来。
李春福家的旅店内。
高父黑着个脸坐在桌子边:“这个不要脸的小女儿,把小萍给轰到这里来住来了,小萍,你受委屈了,要不是你姑也住在这里,你还不知去了哪儿了呢。”
高萍:“爸,幸亏我姑留下了我,要不然我死的心都有。”
李母:“侄女,这都是你姑应该做的,反正我们那个店闲着也是闲着,你住多长时间都行。”
董小艳:“表姐,现在你没家了,就住在我们的店里吧,也好和我做个伴。”
崔丽也说:“是啊,表姐,你在这里正好和我们做个伴。”
高萍:“谢谢弟妹们的好意。可是我那个不要脸的老妹,说什么也得叫她来见一见我爸,要把这件事情来个了断。”
说罢她就拨打了丈夫家的电话。
半小时后,高芬一个人来到了李春福的家中。
高父见小女儿来了,二话不说,右手一轮“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搧在了她的脸上。
李春俊见状急忙把舅舅拉住,同时好言劝慰:“舅舅,有话好好说,别打表妹了,打不能解决问题。”
高芬捂着火辣辣的左脸缩在墙边,他不敢正视老爸和三姑以及二姐夫和表哥们的目光,她觉得周围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对自已的轻蔑。
高父被外甥给拉开后,累得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他用手直指着小女儿的脸:“小芬,你过来,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把你是怎么勾引你姐夫,以及把你大姐给轰到这里来的事给讲个明白。我们高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要知道被你破坏和伤害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的亲姐姐呀!”
高芬低着脑袋来到父亲面前:“爸,我、我抢了大姐的丈夫是不该,可是我大姐她有病不能生孩子,而姐夫一直想抱儿子。因为大姐一直不给他生孩子,姐夫早就不想继续和她过了,就算我没抢他,他也早晚会被别的女人给勾引过去的。与其让别的女人给占了去,还不如把他让给我。”
高父:“你个不要脸的,爸知道你姐不能生育,也担心过两个人会不会离婚。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你这个不要脸的把你姐夫给勾引过去了!要是让别的女人给勾走了,爸也没话可说,可是呢你不一样,你、你是你姐的亲妹妹,你和谁好不好,偏偏去和你姐夫好,以后,爸也没脸在村里见人了。”
高萍此时开口了:“我的那个丈夫纯碎是个畜牲,有一次他喝多了酒从外面回来,差点把我用枪给崩了。妹妹你跟了他,按他那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如果妹妹没能给她生个男孩,他不把你也给崩了才怪!可是咱妹妹也不知看上了他什么,居然死心塌地地跟他好上了,小芬,你到底看上那个畜牲的什么了?”
高芬:“我看上了他是个公务员。我要是跟了他也会由农村人变成城里人,大姐,你别怨我无情,我其实就是想当一回城里人。”
说罢,她向门外走去,头也没回。
高父望着小女儿的背影,跳着脚大骂:“你个臭不要脸的!为了当上城里人,连你大姐和你爸爸都不要了!我没你这个女儿,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赶紧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一个星期后,高萍和赵志才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
离了婚的高萍无处可去,只得暂时寄居在李春福的旅店内。
躺在旅店床上的高萍,小腹和下身剧痛难忍,也无钱去医院医治,真是贫病交加。即使这样,赵志才仍不肯放过她,他象疯狗一样地追到店里,薅着高萍的头发对她进行殴打:“你个臭鸡婆,离了婚还赖在别人家里干什么?成心让别人说我的坏话不是?”
高萍:“你个畜生!这也不让我住那也不让我住,你想把我给怎么的?还让不让我活了?”
赵志才:“你爱上哪活上哪活,反正不许再住在这里。只要你留在这里一天,关于我的坏话就会不间断;你必须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
对此,李春福一家敢怒不敢言。
最后逼得高萍不得不离开红松,拖着病体,只身去了外地。她走时连路费都拿不出,是李春兰主动资助她二千元:“表妹,你一个人去哪啊?姐对你是非常不放心,是不是先回民县你爸爸的家里先住着?”
高萍:“姐,我怎么有脸回去,我的事已经在村子里传疯了,我是不能再回去了。”
李春兰:“那你打算到哪里去啊?”
高萍:“先去乌市。”
李春兰:“乌市?你人生地不熟的,能行吗?”
高萍:“我也不知道,但我必须去。”
李春兰:“如果你执意要去的话,姐也不拦你,你等等,我打个电话把车叫来送你去火车站。”
在乌市,高萍认识并和一名四十多岁的建筑工人同居在一起,以后自已又在街上开了一家小旅店。
一年之后,高芬为赵志才生下了一名男孩,赵志才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