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雁心里咯噔一下,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还来不及想出对策,就听得那年轻人满是狂气的哼笑。
“不就是想看看车里是不是藏起了你们要抓的人么?退开点退来点,都把爪子给我背背后,乖乖睁大眼睛就行了。”
一只手不偏不倚的按在了李归雁胸前的伤处,霎时疼的软软一声闷哼,不得不睁开了眼,便看到了一张还相当稚气的脸。
一身黄衣的青年长发高束,穿着佩戴无不精致,除了插在马车边的重剑,腰间还系着一柄轻剑。脸长得很有英气,不过一看便知年岁尚小,就算没什么讨人厌的举动眼睛也像是长在脑门上面,带着股子没经过锤炼的盲目自信。
他见李归雁醒了,挑起的眉透着七分讶三分笑,眼珠一转,突然跳上车来,连人带被揽在怀里,除了把李归雁半颗披头散发的半颗脑袋留在外面,其他地方都用锦被和自己的身体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一下来的突然,勒的李归雁险些背过气去,胸腹里面一阵翻江倒海,简直让人怀疑肋骨是不是都戳到心肺里面去了,疼的差点没开口骂娘。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开口,必然会功亏一篑,只能弓起了身子尽力忍耐。
李归雁本来长得随他娘亲,特别面善,一点都没有沙场出入的凶恶,现在遮着半张脸一头冷汗蹙着眉任人摆布的虚弱样,看在他人眼里,一时倒还真让人吃不准他是男是女。
黄衣青年似是很满意他的配合,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转而像护仔的母鸡一样,满脸不善的瞪着狼牙兵,字字透着不耐烦:“都看到了吧?看完了就给爷让开!”
带头的狼牙兵也是个有脑子的,岂肯轻易放行:“被子掀开,这样谁看得出来是人是鬼!”
“到底要爷说几遍啊……”
看来就是个惯于发号施令之人的黄衣青年冷哼一声,敛了浮夸和笑意,抬眼盯着车前的几个军士,嘴里仍是不疾不徐的调子,却透着股子杀伐果断的决然。
“爷的女人,岂是尔等说看便能看的!若是有拼着与藏剑山庄为敌也要辱我叶家人的意思,那就劳烦诸位先问问爷的重剑——答不答应!”
杀意澎湃,沉重的压人。
风度和教养,装也装不出来,所以暴发户看来永远是上不得台面,当兵的披上锦袍也一身沙土味儿。
小少爷明摆着在仗势欺人,与他为敌便是与一个势力庞大的家族为敌。这话,绝非戏言。
几个狼牙兵面色几变,一时间,除了山风鼓动衣袍翻飞的声音,竟再无一人能说出半句话。僵持半晌,终于挤出了个笑脸拱手抱拳,让开了去路。
“我等主上素来仰慕叶庄主,此次算是兄弟几个冒犯了,叶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在心上。不过,还望叶少爷日后行事多注意些分寸——请!”
黄衣青年倒也深谙进退之道,见对方服软也立刻松了气势。大大咧咧的搂着怀里的一团,确保没再多露出被外一分,这才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好,随手拔出重剑,抬脚勾起缰绳,不慌不忙的架着车扬长而去,徒留面色阴晴不定的狼牙兵在身后咬牙切齿。
*
等马车完全出了狼牙兵探听攻击的范围,黄衣青年这才松开按着李归雁的手,吊着眼睛语带讥讽一脸不满的哼道:“我说……拿着伤人之物对着救命恩人,兄台你真是不同凡响啊。早知道就不帮你把肩膀接回去了。”
李归雁费力的从乱成一团的被子里爬起来,简单的几个动作已经虚弱的满头冷汗喘得像条老狗。他靠在车厢上缓了一会儿,这才拱手道谢——手里还捏着刚才抵着人家胸口的枪头。
“形势所迫,还望海涵。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藏剑山庄,叶荀。”
李归雁粗略回想了一下,近几年来叶家在江湖上闯出名堂的人物里,似乎并无此人。莫不是个才入江湖的少爷?
他连番受伤,失血颇多还三餐不继,虽然说之前的昏迷勉强算是睡了一觉,可精神头可不是随便应付一下就能回来的,反应迟钝不说,想点什么事情特别费力,整个人都呆呆的,看在叶荀眼里跟走神儿没什么区别。
叶荀干咳了几声又做了好些小动作,但对面的人始终是一副有看没有到的德行,只好伸出手在他眼前一顿晃,总算是招回了他的魂儿。
“喂喂,既然知道了爷姓甚名谁,你就不报个家门?懂不懂什么叫礼尚往来啊你。”
“在下……”
李归雁抬眼看着对面的青年,不动声色的调整着身体:“无名小卒,许天晴。要不是叶大侠仗义出手,定然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此番遭难身无长物,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
叶荀没对‘许天晴’这名字有什么反应,看似对‘叶大侠’这称呼也相当受用,笑容满面的挥挥手:“你要是敢拿给本少爷金银玉石,爷立刻把你踹车下面去!江湖相逢即使有缘,哪来那些婆婆妈妈的。”
……真不愧是有钱人,想法真他妈独特。
李归雁微垂眼角,不卑不亢的笑笑:“既然叶大侠这么说了,在下自当遵从。日后若是有能效犬马的地方,在下愿尽力报答!”
“这些都是小事儿。”
叶荀不甚上心的随意摆摆手,弯成月牙般的眼睛紧盯在自己一时兴起捡回来的人身上,悠悠问道:“倒是兄台你在这乱糟糟的地界儿干嘛?狼牙军为了找你很是用心啊,整个枫华谷就差没掘地三尺了,派出来的人多的一脚下去都能踩他好几个,害得我连给你变个装躲一躲的时间都没有。方便的话,跟本少爷说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