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案已经尘埃落定,但钱书怡借爆炸潜逃,警方发布了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其踪迹。
与此同时,警方也着手查着李鸿青被人带走、后自杀于坞埭村一事。根据医院看守的警员所说,当时李鸿青堪堪恢复意识,就在医生进行检查确认其已脱离危险后,他们准备把情况报告给上级,但就在这时忽然被人袭击以致昏迷。
后来警方查看医院监控,发现所在楼层摄像头皆被破坏,经过对道路监控的大范围排查,最终找到了蛛丝马迹。
带走李鸿青的是一个戴着黑色线帽和口罩的男人,其身形打扮酷似曹文斌被害当晚进入现场,以及偷走程沉骨灰的那个人。
钱书怡和该男子的出现,将神秘组织Devil重新带回警方视线。成员接连犯罪,身份成迷,如此种种不得不让戴局及省厅高度重视,当即下达命令要求尽快查明此团伙。
暮去朝来,时间如流水过隙,缓缓而逝。
又到周末,但刑警队众人并无假期,这几天在上头指示下,刑警队成立了专项小组。
裴楚先是找了休长假的好友宋景云——国内犯罪心理学专家,请他帮忙做犯罪侧写。然后又带人把所有联系到Devil的案子全部查看了一遍。从五年前的冯梓华车祸意外坠亡到江亦姝、骆邵宁的死,再到最近发生的程沉杀人案和钱书怡“审判”案。
仿佛大海捞针,调查工作进行得格外缓慢。
一直到周日下午,一个可疑的男人才姗姗浮出水面。
——
月色幽静,星光璀璨。苏子瑜踏着月色走进医院。
庄时叙伤未全好,因为家人都在国外无法前来照顾,他这段时间便一直住在医院里。
苏子瑜怀着愧疚和感激,对他的伤不免就多上了几分心,但凡有时间就会过来看望。
大厅里人烟稀少,一侧连接在一起的急诊处倒是有不少人。
苏子瑜知道今天庄时叙的主治医生值班,想着去问下伤势恢复情况,因此也没走电梯,直接走了正中央的双跑楼梯去二楼。
一阵滞缓,轻重不一的“哒哒”声响起,迎面下来一个女人,似乎是受了伤,浅色裤腿上有着点点血迹。
她扶着栏杆慢慢地走下来,错身而过的瞬间忽然没踩稳崴了一下,整个人直往下扑。
女人下意识惊恐地叫起来,“啊!”
“小心!”苏子瑜反应快,拽了她一把,险险把人拉住,“你没事吧?”
女人吓得脸色发白,微微摇头。
苏子瑜看了眼她的脚,脚踝缠着绷带,“我扶你下去吧。”
惊吓之后,她渐渐回过神来,“嗯。”
苏子瑜撑着她一直到最后一级台阶走完才停下,没等开口说话,余光里有个身影急速跑来,没多少工夫就到了眼前。
是个男人。他面露紧张地扶住女人问:“伤哪儿了?要不要紧啊?”
“老公,我没事,你别担心。”女人长得很漂亮,有江南女孩独特的温婉,盈盈一笑,像是春日微暖的轻风拂面。“我刚刚差点摔下楼梯,多亏了这位小姐,不然还不知道会伤多重呢。”
男人这才去看苏子瑜,似乎惊讶于其容貌,微微一怔,“多谢。”他的声音带有一种质感的沙哑,像是纸张在沙地摩擦而过。
苏子瑜原本要走,视线从他脸上扫过,莫名觉得有些眼熟,脚步不由又停住了。男人样貌英俊,剑眉星目,眼睛里折射出睿智精明的光,整个人沉淀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下一秒,那种眼熟的感觉就被印证了。
“我叫李澄萱,这是我老公蒋尧安。刚才实在是太感谢了,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你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改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蒋尧安。苏子瑜并不了解他,只是之前监控谈明城的时候,他曾多次出现在律师事务所里谈事情,这才有了些许印象。
苏子瑜将视线从蒋尧安脸上移开,转头去看李澄萱,婉拒,“不用了,举手之劳罢了。”
——
夜色更深,医院住院部大多地方都已关了灯,只有走廊和电梯、楼道里光线明亮。
庄时叙提着热水瓶,从开水间缓缓走出来。伤好了大半,现在走廊的明亮光线下,他的脸色比前几日好了很多,苍白的唇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一路直行走到病房,推开门,里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简单的夹克加牛仔裤,脚踩一双运动鞋,正是苏子瑜。
苏子瑜是刚从主治医生办公室过来,听到脚步声回头,“给我吧,你的手别老用力。”她拿过热水壶放到地上摆好。
“我没事,都好得差不多了。”他淡淡地微笑。
话虽这么说,但苏子瑜还是不赞同地皱眉,“还是得注意,你身体本来就差,要是不养好了以后阴雨天可能会难受的。”
有时候女人的固执总是令人无奈,庄时叙自然不会和她争论这种问题,乖乖地点头微笑。
稍稍聊了几句,苏子瑜问起正事,“时叙,你说你有个师兄叫阿让是吗?”
“对,”庄时叙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眼睛,“难道真的是阿让师兄?”
早在连环案时,他就曾根据对方那位电脑高手的风格猜测过,但也只是猜测而已。如今苏子瑜如此郑重地问及此事,怕是调查已有结果。
“技术科复原了钱书怡电脑里的几封邮件,署名为‘阿让’。时叙,你和他是师兄弟,应该知道一些他的事吧?”
庄时叙摇头,“老师脾气古怪,不喜欢自己的学生往来,我又是老师最后一个学生,师兄们都已出师,有些人甚至一面都没见过。
“其中阿让师兄最为神秘,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还是在老师的自传里。后来老师中风瘫痪,他才出现过一次。再之后就是我去务源中学任职前,他来找过我,还不小心把你上次看到的那盒洋画片落在我家了。”
“他找你做什么?”
“老师没有家人,他去世后很多私人物品都是我在保管,阿让师兄找我是为了撕去老师日记本上关于他的那几页。”
苏子瑜拧眉,“你看过那本日记吗?”
“没有。”
“那你能描述他的长相吗?”
庄时叙有些为难,“我没有看到过师兄的正脸,他每次出现都戴着口罩。不过,我隐约听老师提起过,师兄好像就是宁城人。”
宁城人?苏子瑜不由得想到当时在洋画片里看到的那张朝华孤儿院的照片,难道这个阿让真的是在朝华孤儿院待过的孤儿吗?
沉思间,忽然听到抽气声,原来是庄时叙想要弯腰倒水时扯到了伤口。
苏子瑜赶紧接过水杯,“你小心点。”说着倒好水然后递给他。
余光看到桌上有伤药,她问:“今天不用换药吗?”
庄时叙轻轻呷了一口水,“要换的,不过刚才护士临时有点事,等会儿应该会过来的。”
苏子瑜微微点头,“我给你换吧,也不早了,等她过来你说不定都要睡了。”拿起药,她说:“脱衣服。”
“啊?”庄时叙耳尖小小红了一下,不过瞥见苏子瑜沉肃认真的脸色又立刻镇定下来,“也好,谢谢。”
说着,他脱了外套,去解病号服的扣子。
光晕幻影里,苏子瑜隐隐看到他胸腔处有一道近5公分的疤痕。
“这个疤……”
庄时叙顺着她的目光往下,微微一愣,然后轻轻拉起衣服遮住,“吓到了吧?”他笑笑,“前几年无意间碰上了一场械斗,不小心误伤的。”
他一句话带过,可那伤口堪堪就在肺叶附近,当时应该伤得不轻,难怪如今他的身体状况比当年在首都时还要糟。
苏子瑜拧眉,“以后你别跟着我们一起加班了,多注意休息。”
庄时叙含笑应:“好。”
——
“子瑜……”
裴楚下了班直奔医院,这一推门就看到庄时叙的衣服领子都滑在肩膀上了。
剩下的话硬生生咽进了喉咙里,变成一句险些变了调子的质问:“你在干吗?!”他箭步冲到两人之间,高大的身影往那儿一站,立刻挡住了苏子瑜的视线。
他黑着脸,不满地去拉庄时叙的衣服,“诶!庄时叙,你耍流氓啊?”
庄时叙:“……”
苏子瑜不明就里地推他,“说什么呢,我要给时叙换药,你让开,别挡着。”
裴楚的表情僵了一瞬,默。
当情敌变成了女朋友的救命恩人,真特么的……一言难尽。
他劈手夺过苏子瑜手里的纱布和药膏,“我来吧,你的包扎技术实在不怎么样,别祸害老庄了。”
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两眼,苏子瑜说:“你以前受伤不都是我包扎的。”
“……我领教过所以知道啊。”裴楚噎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行了,你转个身,老庄会不好意思的。”
这时候,“会不好意思的”庄时叙总算是福灵心至回过味儿来了,默默无语了几秒,只觉哭笑不得。
“那就麻烦裴警官了。”他微微笑着,有那么点儿调侃的意味。
裴楚状似笑得很真诚,“不客气。”
然后,当享受完裴楚的换药服务,庄时叙觉得自己恐怕还要在医院多住两天,于是赶紧打发他们走了。
——
夜晚的街道上路灯橙黄,偶有车辆行人匆匆而过,更多的是安宁的静。
裴楚目视前方,似乎开车开得很专注,待到一个红绿灯口等红灯的时候,冷不丁冒出一句,“子瑜,你以后别给老庄换药了。”
苏子瑜拿着手机在看新闻,听到这句愣了一下,好半晌才把庄时叙和老庄这个称呼联系起来,“嗯?”
“人家还没谈过恋爱呢,会害羞的。”
苏子瑜有些不信:“……是吗?”
“当然啦,男人的心思你们女人不懂。”
“……”
苏子瑜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分钟,蓦然,竟是轻声笑了。
男人侧脸的轮廓线条流畅硬朗,鼻梁高挺,乍一看似有些混血儿的立体感。苏子瑜的视线从他的鼻梁往下,然后看到了他微微抿着的唇角。
大概这人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瞎话的时候嘴唇会下意识地抿着。
苏子瑜不是真的迟钝,相反,因为学过无声语言的解读,她对别人情绪的变化尤为敏感。只是她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对别人的心意实在没兴趣去了解,这才落了个“不解风情”的评价。
刚才在病房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要是再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就太对不起自己的专业了。
大抵是她笑得太过明显,又或者是目光太过专注,裴楚的脸颊一热,半是心虚半是难为情,不满地嚷嚷,“你笑什么呀?”
“裴楚,你在吃醋。”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像极了无数次在审讯室里对待犯人的那种笃定的姿态。
某人恼羞成怒,“喂!你想多了吧。”
回应他的是脸颊上的一个轻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