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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我是景飒,小时候跟着叶宇,小小一起玩儿的野丫头,长大后国际时装界的jin。

我从小跟着外公长大,不,只能说是在外公的势力范围内自己长大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我的外公了,虽然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我的父亲,早年抗洪救灾英勇牺牲,那时我还没出生,只是母亲肚子里黄豆般小小的一块血肉。母亲接到父亲牺牲的消息时,悲伤过度晕倒,差点连我也保不住。后来听说父亲和母亲当年是不顾外公反对结的婚,母亲因为没有听从外公的安排嫁给门当户对的将门之子,差点被赶出家门。之后不知道怎么搞的,外公还是同意的这门婚事。

那年的水灾特别严重,惊动了中央。父亲本是不用亲自下灾区的,可能是不服周围的议论纷纷,说是靠着景元帅的力量往上爬。他毅然去了灾区,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景元帅就是我的外公,打了一辈子战,跟着祖国一起站起来的新中国老元帅。其实,我没怎么见过我的外公,刚刚就说了,我是在外公的势力范围内长大的。这也就是说,我从小,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在军区大院里也是最横的。

我想他是不待见我的,因为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他唯一的子女,从小就善良懂事,长大了更是温婉贤淑,小家碧玉,不似将门后代的刚毅冷峻,倒像书香门第的闺女。这也是从了我的外婆,一个江南水乡的女子,亭亭玉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外婆去的早,在那动荡的年代,裹着小脚随着外公南征北战,没有喊过一声委屈,生下母亲后大出血,终于耗尽了身上仅剩的力气,走了。母亲长大后越来越像外婆,外公也没再娶,守着母亲往心尖尖上疼。但母亲不似我这样焦躁,唯一一次不听外公的话,就是在与父亲成婚这件事上。殊不知,当年母亲的执着,造成了今天外公对我的恨。

六岁以前的我,天真活泼,就像天下所有的小朋友一样,会甜甜的唱儿歌,会跟在母亲的身后扭着屁股跑,会赖着母亲的怀抱,会有母亲的爱。但这些,都被我封闭在了心里。

母亲说我长的很像父亲,有英武的眉毛,深深的双眼皮,高挺的鼻梁。可能这就是外公不待见我的原因了,我的五官延续了父亲的样貌,使得母亲每日见我,控制不住对父亲的思念。那时外公还与我们同住在一起,虽然他很忙,但家里还是偶尔会有欢笑的。逢年过节,母亲都会特地下厨做菜,家里人不多,但也是其乐融融的,从小,不记得外公有抱过我一回,外公很威严,我只敢站在他身后偷偷看他,六岁以前,我会在外公回家时偷偷的在他军大衣的口袋里藏我最爱吃的巧克力,因为我没有父亲,所以总想要乖点再乖点,能让外公喜欢我,像小小的爸爸一样抱我坐在他的臂怀里。

母亲的病,是思念成疾的,她也不容易,守着我苦苦挨了六年。她患了很严重的忧郁症,在最后那几年里,每天都吃大把大把的白色药丸,小时候我以为母亲背着我偷偷吃糖,还吵闹不停

再后来,母亲的病开始不受控制了,母亲变得不再温柔,反而让我有点害怕,有时候她抱着我,前一刻还好好的,给我穿起漂亮的裙子,扎好看的妞妞,说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娃娃,下一刻,却突然把我狠狠推到在地上,冲过来掐我,打我,哭喊着父亲的名字。

本来这些,外公是不知道的,本来他在家的时间就少,母亲在她面前总是很正常的,而我也不会把身上受的伤告诉他,在我心里,母亲还是很好很温暖的,但在有一次母亲给我洗澡时突然发病,尖叫着要把我溺死在浴缸里,被家里帮佣的玉嫂听见了,这才告诉了外公。当天,母亲就被送进了医院,当母亲大喊大叫被强行拖上外公的红旗时,我害怕极了,我的母亲就这么离开了我,当时我们家门口围满了人,大院里的人都在看我,我哭着,他们纷纷议论着,但有一个人,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我一看,是云霏姐姐家的小弟弟,跟我站在一起个头还没我高的叶宇。

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确切的说是还有玉嫂和警卫兵。那时唐墨和云霏姐都已经上小学了,不能天天陪着我,我也就是一个人常常等在家里的电话机下,我的个头还没柜子高,自个儿够不到电话,但总想着母亲出去看不见我,想我了应该就会往家里打电话的。叶宇来看我,身后还拖着唐家的小小,唐墨的妹妹。他们是一起玩儿的,也就一起来了我家。

玉嫂每次都会做精致的糕点让我们仨吃,她跟外婆一样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女子,本不是在我们家帮佣的,但自从有心人知道她也会做外婆家乡的豆碗糕时,就把她调来了外公身边照顾着,玉嫂不仅会做豆碗糕,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母亲的手艺,也是传承了她的。

我跟叶宇以前不熟,叶宇也总是带着小小玩泥巴,而七岁前我是妈妈的小尾巴,总是寸步不离的。这会儿,他是天天都到家了,也不怎么说话的,就是陪着我在电话下坐着,偶尔问句你饿不饿?但孩子终究是孩子,熟了也就玩在一起了。

叶宇长得像女孩,比我还秀气,我们仨玩过家家都是我当爸爸,他当妈妈,小小做宝宝的。他也不争,就让着我们。记得城里麦当当刚开的时候,第一次还是他带着我和小小坐车去的,还把套餐里的玩具给了我和小小,只不过那时,他已经长得比我高了。

没有多久,好像又过了很久,小时候不太记得时间,只知道那天,外公派了车回家,把我接到了医院。我的母亲,那时已经骨瘦如柴了,在重症病房里,母亲伸出手想来碰我时,把我吓得往后退步。

那双手,细细长长没有一点肉,血管突起,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惨白惨白的,衬着青青的脉,上面还扎着银色的针头。母亲看出我的害怕,出声唤我,那一声,虽然沙哑,但我认得,睡觉时母亲轻柔的歌声,洗澡时母亲挠我痒痒的笑声,抱着我晒太阳讲故事的声音,是我母亲的声音。

我扑过去,因为太小还爬不上床,心急的哭了起来。母亲一把把我抱上了床,抱进了她的怀里。我不知道,那时的母亲已经因为忧郁症的并发症虚弱的只剩下一口气,那一抱,是用尽了所以的心力。

我在母亲怀里大声的哭,母亲就唱歌给我听,渐渐的,我就不哭了,渐渐的,母亲也不唱了,再也不唱了。等我醒来时,已经被送回家了,玉嫂就坐在我的小床前抹眼泪,我跟她说母亲刚刚抱着我唱歌了,玉嫂却哭出了声,抱着小小的我放声大哭。

葬礼上来了很多人,都是我不认识的人,灵堂里摆着母亲的照片。母亲微微的对我笑着,但周围的人眼睛都是红的。我看到了我的外公,他穿着军装,还是那么威严。我跑过去拉他的衣角,其实我想拉着他的手,但我不敢。

他一把挥开了我,那眼里的恨,毫不掩饰,是的,他恨我,恨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夺走了他的女儿,让她到另外一个世界陪他去了,我有一张很像父亲的脸,这是母亲对我说的。

母亲和父亲埋在了一起,不得不说,外公是把母亲疼在了心尖尖上,虽然不甘心,但他还是完成了母亲最后的要求。

葬礼过后,我就彻底不会说话了。听得到,看得到,就是说不出了。玉嫂急了,打电话告诉了外公的秘书李副官。但外公还是没有回家,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只是叫了军医来家里给我看病,可是我没病,我知道。

六岁,我经历了这些,然后,我开始上小学了,和叶宇,和小小一起。那时,我并不懂什么叫做孤儿。

六岁以后,我们三个每天都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写功课,一起淘气。虽然之后有一年的时间我都不会说话,但真心感谢他们那时的陪伴。

那一年,我没有回家,被云霏姐姐也就是叶宇的妈妈接回了他们家。外公的家空荡荡的,很久都不曾有人回去了,只有勤务兵过去打扫。我去了叶妈妈那儿,叶妈妈也很漂亮,怀抱也很温暖。她给我准备了属于我的房间,有很多的娃娃陪着我,也会在我睡前给我唱歌,但唱着唱着就哭了,我不会说话,只能抬手帮她抹泪。

叶宇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我被他妈妈接回家那天,他站在门口冲我咧着嘴笑,但那时我不会笑,就朝他挥了挥手。那天晚上,他就抱着个机器人过来跟我挤一个被窝,我记得,他还摸着我的头,轻轻的告诉我,“飒飒,不要怕。”

我不怕,母亲走了以后,我没有家了,也就没有什么事害怕了。